第一章 那些認識的人(1 / 1)

一半火焰 麥樂豆豆 3528 字 2024-03-17

我坐了兩天一夜的長途火車,終於來到這座離家2000公裡以外的南方城市——黃海市。一路上我都在想,怎麼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掙一筆大錢,有了這筆錢就可以從陳麗如那個女人手中奪回兒子的撫養權。想起那段破爛不堪的背叛婚姻,我如鯁在喉,在理智和正義的驅使下,我跟陳麗如妥協了,這也許是最好的調解方式,一切都照著這個女人的要求辦,我們也不用對簿公堂。   陳麗如罵我窩囊廢,罵我雞肋男,罵我慫貨,我堂堂三尺男兒,站在這個女人身邊一文不值。是的,她罵對了,也罵醒了我。我承認沒有本事,沒有給她創造華麗富貴的生活,特別是從兒子出生後,我們的家庭陷入了極大的危機,這個爭強好勝的女人,動不動就大發肝火,把我和家人整天生活在一片動蕩不安的環境下,特別是我那患有心臟病的老父親,根本經受不住這種吵吵鬧鬧的生活,最後也兩眼一閉,早早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想想那些認識的人,或許他們能給我點精神上的鼓勵和安慰,阻止我骨子裡的沖動,不讓極端的事件發生。我找到昔日幾個比較能談得來的好哥們,請他們吃了一頓飯,喝了通宵的烈酒,在離家最後的一個晚上,我抽了兩包煙,喝到飯粒子從鼻孔沖出來,那是我這輩子最狼狽最潦倒的樣子,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李沐,這個時候你不要再糟蹋自己了,振作點,山外青山樓外樓,榮華富貴在外頭,出去闖蕩吧!”鐵頭猛地吸了一口煙,他的麵色變得有些凝重。   “來,我們再乾一杯,喝了這杯酒,就算為兄弟壯行吧。”二嘎子醉眼朦朧,他倒空了酒瓶裡的最後一滴水,脖子一仰,咕嚕一口把整杯酒都吞咽了下去。   “來,喝!”我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耷拉著兩條長腿歪躺在一條竹藤編織的長椅上,茂密的胡子茬覆蓋了我略顯滄桑,又沒有時間修整的臉。   隻有張良不言不語,不喝也不叫,他坐在靠窗臺的一條凳子上,兩隻胳膊托著腮,若有所思地看著黑黑的夜空,他最近也是為情所困,與我不同的是,跟他交往的那個女人,以結婚的名義獅子開大口,居然給他要18萬元的彩禮。這對一個農村窮人家的孩子來說,無異於要命,到哪裡搞那麼多錢呢?   唉,我很想走到張良身邊給他說兩句,肆意席卷的酒意卻讓我無能為力。   村頭的小酒館打烊了,外麵黑燈瞎火的,什麼都看不見。我們四個男人手挽手,肩並肩,從黑夜走到黎明,從黎明走到太陽高升。   春天來了,我看到寥寥無幾的男人和女人挽著袖子走出村口,背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開啟了一年打工生活。他們與家人擁抱,揮手,拭淚,也可以聽到那些留守兒童嘶聲裂肺的哭叫聲。   “媽媽,媽媽,媽媽!”   女人一步三回頭,看著年幼的孩子在老人的追趕下,正朝自己奔來,隻能跑得更快了。這是一場悲傷的離別,也是一場無情的賽跑,最終,孩子被撇下來了,女人被一輛大巴車載向了遠方。   我的兒子阿泰,他是幸運的,陳麗如把他從我的家裡帶走了,隻要這個女人有一口吃的,也不會餓著他。他今年五歲了,長得像我。他對媽媽陳麗如有一種抵觸的情緒。記得他還在陳麗如肚子裡的時候,也沒有少讓陳麗如受罪,隔三差五都要一陣踢踢打打,恨不得把他老娘一腳踹了。   陳麗如一邊罵罵烈烈說自己懷了個妖胎,一邊又嚷嚷地哄叫著:“泰兒,不要欺負媽媽啊,媽媽快疼死了,如果你真想提前出來,我就去醫院讓接生大夫用刀子剖開,把你拿出來。”   說這話的時候,陳麗如麵不改色,她的性格有點血腥冷暴力,也許隻有她的兒子敢欺負她。換了我,早就被她乾掉了。   阿泰被陳麗如帶出家的那天,他哭了,聲音很大,他在我母親的懷抱裡,說什麼也不跟著陳麗如走。   他使出渾身的力氣,大聲地叫著:“爸爸,奶奶,我不要走!”   “阿泰不哭啊,乖,爸爸會去看你的!”我從母親蒼白的懷裡接過阿泰,在他稚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我不想讓他從小沒有男子氣概,這種哭哭泣泣的離別場麵不是我想看到的。   陳麗如把她那輛淺藍色的奧迪車停在門口,她娘家來了兩個堂兄弟,看起來還是學生的模樣,一高一矮從車的後座上走出來。   我知道他們是來給陳麗如壯膽的,好像覺得我們很怕他們似的。我們又不欺負女人,何況兒子還是我的,他們來了也是白費功夫。   “阿泰,走啦!”陳麗如強硬地從我的手中奪過阿泰,又把他扔進跟在後麵兩位堂兄弟的手裡。   阿泰就像被擒住的小貓小狗,一下子被抓走了。   一股刺鼻的玫瑰香味,從濕露露的空氣撲過來,來不及躲閃,它們就被吸進了我的喉嚨裡,我厭惡地朝外吐了兩口,這是陳麗如身上的味道。她喜歡用玫瑰精油把那張畫皮一樣的臉蛋兒,修了又修,整了又整,然後塗著濃艷的紅唇,再把一條閃著鉆光的項鏈掛在脖子上,她喜歡這種妖裡妖氣的妝扮,站在人群覺得特有麵子。   我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又用眼睛瞅了陳麗如一眼,再見,陳麗如。   她躬著背,把頭探進奧迪車的駕駛艙裡,然後又攏了一下披散在肩頭的卷發,一屁股坐了進去。   我和母親跟到門外,很想再摸摸阿泰的手,但是留給我們的隻有寒冷的春風和輕微的塵埃。   母親哭了,她全身抖動得厲害,她是因為舍不得阿泰離開,才讓自己變得像一隻摔破的瓶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再也站不穩。   “媽,不要難過,阿泰我會要回來的!”我扶住母親,生怕她一不小心摔倒地上。   自從父親走後,唯一能讓母親開心的人,隻有阿泰了。現在連阿泰也被陳麗如抱走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把所有認識的人都想了一遍,想從他們中間找一點依靠,從小到大,一些人像逆流的時光在我的生命裡經過,停駐,最後又都像風像雨一樣,消失不見了。   嘆了聲氣,我隻能為母親物色一隻小動物,一隻名字叫雪莉的貓咪成了我破裂家庭裡的最新成員,是我從紅果市場上撿回來的。   它的長相一點兒也不好看,是那種普通的田園貓,烏青的毛皮上夾雜著點點白光。當我發現它的時候,它正在一個豬肉檔老板的櫃子下,啃一條硬骨頭。   “滾!死貓又來了!”肉檔老板抬起他的大腿,朝這隻貓踢了一腳。   “喵——!”一聲慘叫後,這隻貓在地上翻滾了幾米,然後才歪歪斜斜地站起來。   正經過此地的我,立即上前抱起了這隻貓,四周驚詫的目光向我射來,他們不知道一個青年男子撿一隻貓去做什麼。   “讓開!”我穿過茫茫人海,把這隻貓抱了回來,還給它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雪莉。   如果說生活是一鍋滾燙的開水,我差不多已煮熟了。   我的回憶很少,故事也不多。在這短短的幾個月內,我從一無所有變成了一個流落街頭的過客。我好想讓一座新城市容納我,這不安的靈魂,無處傾訴的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