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船上岸,我打算離開這個碼頭,到市區轉轉。在這個舉目無親的都市,隻有一樹一樹紅彤彤的木棉花令我倍感親切,肆意的春風圍著我歡跳。 初來乍到,我根本不了解這座城市,去了一趟鯨魚洲海島,我這顆孤獨無助的心,就像一團被點燃的火焰,餘溫在血液裡一點點擴散,光波在迷茫的意識流裡漸漸傳染。如果生命是燃燒,把我軀殼內的血液都抽乾吧,我想在交織的光影裡,燃燼餘生。 黃海市,這座夾在海島與陸地中間的城市,她的激情和活力輻射到周邊大大小小的二三線城市,很多人不遺餘力地來到這裡,隻想掙到傳說中的遍地黃金。 我找到一處招工人力資源市場,在那裡徘徊良久,有幾個招工的人湊上來問我:“要找工作嗎?我們可以幫你介紹,包吃包住,工作也輕鬆。” 這些人又把我引薦到他們辦公的地方,拿出來一張張花花綠綠的招工簡章讓我挑選。 我想掙大錢,我要自由,我不喜歡這種條條框框的流水線工作,不是我吹牛,即使他們給我個廠長職位,我也不想去乾。 我這種與世格格不入的想法,讓我變得開始畏懼人群。我害怕去人流密集的地方,也厭惡那種壓抑的內心無處發泄,整天渾渾噩噩地混日子,最後我落荒而逃。 我的手機鈴聲響了,是藍紫打來的。這個女人似乎吃定了我,她特別想知道我來市區找什麼工作。 “李沐,你去找工作了嗎?今晚是不是還住天橋下啊?” 在鯨魚洲島上,我把那晚住在港口貨櫃堆場的事情給藍紫說了,她就記在心裡了。 “我有這種打算,現在正在找工作呢?你和李影是不是也要回來了呢?” “對啊,我把這邊房子的衛生已搞完了,我打算晚一點帶孩子回洋街村。” “還要去洋街村嗎?那個何安你不怕他再找你們的麻煩?” “當然要回,不回去住的話,跟你一起去住天橋下嗎?我在洋街村那裡租了房子。”藍紫給我爭論著。 “那你趕緊帶著孩子回來吧,島上風大,而且也很危險。” 說完這句話,我就掛了電話。我開始回憶那片刻的騎行環島之路,還有李影的笑聲。 無論如何,我得先找到工作。我像一隻睡醒的獅子,饑餓,空虛,無力的四肢,奔跑的身影。我,也應該絕地而起,不能再沉淪下去。 非常榮幸,我被三島副食公司錄用了。從麵試到入職隻用了不到兩個小時,這是一家做副食批發的貿易小公司,我的工作是負責周邊網購訂單配送。在我還沒有熟悉公司周圍的交通路線時,我隻能先到公司做些日常雜事,向同事學習業務知識。 這家小公司在淮海路中段一片繁榮的商業街道邊,一間門麵兩層裝修,一二層是商品展示和交易區,上麵還有個夾層用來辦公。 老板是個中年女人,姓王名洋,看上去五十多歲。她手下有幾名乾將,而她之所以能看上我,還是被我這剛勁的外表征服了吧?我承認自己長著一副特有眼緣的外貌,有那麼幾個中年婦女可能會因為看走眼選擇我。 “進來吧,你是來找工作的吧?”當我握著一張小紙條,轉了幾個小胡同走到三島公司門口時,一個長相平平的女人站在店鋪裡向我打招呼。 “對,對,謝謝!”我把行李放在店鋪的門口,就走了進來。 “坐下來吧,我這是家公司的老板,王洋。我就簡單地問你幾句,你回答一下就行,看看我們能不能接受彼此?”這個女人穿著樸素,臉上也沒有容妝,身上也沒佩戴首飾,根本看不出來是三島公司的老板。 “嗯。”我的心有點緊張,但也不至於害怕。 “你是第一次來這個城市裡嗎?” “對的。” “你之前做過什麼工作?期望多少薪資?你能接受繁忙時間也要加班嗎?甚至沒有周末休息。” “之前我做過很多工作,比如貨車司機,快遞外賣員,工廠流水線等,這些工作我都做過,後麵我想單獨創業,可惜因為資金問題一直沒有實驗這個願望。” “哦,你的人生看起來很精彩。”這個女人開始翻閱我的簡歷。 因為文化程度有限,我的簡歷寫得很簡單,她或許是找個借口給我拖延時間吧。 “薪資我也沒有特別的要求,就按公司的基準,給我發新員工薪資就行,我有大量的時間可以加班,我不介意有沒有周末休息,休息對我來說,真不如忙起來。” “回答的太好了,謝謝你加入三島公司!”她從老板椅上坐起來,領著我下樓了。 “大毛,你過來一下,帶李沐去倉庫裡先了解一下。” “阿斌,你把李沐的簡歷輸到人事部檔案中去。” “小範,你去通知黃阿姨多加一對碗碟。” 通知完這幾個人,王洋就拿著一把車鑰匙出門了。 洛澤不絕的顧客店鋪裡選購商品,我跟著大毛來到隔壁的一間儲物倉庫。 “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鄧毛飛,你就叫我大毛吧,同事們都這樣叫我。”鄧毛飛長著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看起來還是個小孩。 “好,我叫李沐,你看我比你大了很多,以後還請小弟多多指教。”我抱起雙拳向鄧毛飛致謝。 “啊,李哥,你不用這麼客氣,聽說你的故事挺曲折的,王姐破例就招錄了你。”鄧毛飛搓著雙手,低著頭。 “哦,哦,我感謝善良的老板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知道是誰把我的簡歷透露出去了,剛剛我在王洋那擁擠的辦公室裡麵試,樓下這幾個同事卻在悄悄地議論我。 “其實你也不用感謝老板,你把這些貨梳理一下就行了,等下會有其他同事來驗收。”鄧毛飛給我說話一點都不自信,老板娘交待他帶我熟悉環境,現在他指示我去乾活。 這間大倉庫儲存了琳瑯滿目的各種商品,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它們東倒西歪地臨時擺放在地上,現在鄧毛飛要求我把這些散亂的商品全部一一歸放到指定的貨架上。這種活需要的是體力,像鄧毛飛這種瘦得跟猴子一樣的人,他乾不了。 “好,沒問題,交給我來乾就行了。”我擼了擼袖子,就準備投入工作。 鄧毛飛轉身打算離開,我一把又抓住他說:“大毛,你幫我把門外的行李拿進來吧,我怕那些撿破爛的人給我順走了。” 大毛咧嘴一笑,點頭就答應了我。 就這樣,我成了三島公司裡的一名理貨員,雖然薪資不高,但也能解決溫飽。 我總認為,像我這樣的人,生活中的一些事情都是老天爺提前安排好的,我隻要心平氣和地去迎合當下就好了。 接下來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 我入職的第二天下午,藍紫就找過來了。 她先提前打了我的電話,過了幾分鐘,就來到了三島副食公司的樓下,坐在路邊的一條石凳上等我。 我把大毛喊過來,小聲地說:“大毛,我要去趟洗手間,估計得一會才能回來,等到叉車司機來了,你幫我把這批貨放上去吧,單子已打好了。” 大毛在樓下聽到我在叫他,立馬踩著小碎步跑過來接替了我手中的工作。 我不想給任何人說藍紫的事情,也不想讓任何人看到這個女人。當我穿過人群來到藍紫身邊時,我看到她滿眼的淚水,臉上還留一條血紅的新傷疤。 那種事情又發生了,我緊拽著拳頭,很想去把那個叫何安的男人抓過來暴揍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