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一九九一年的春節就要來了,渭河工地的施工也如火如荼的進入高峰期。當時電建行業有個奇怪的現象,平日不乾,過節大乾,特別是搶節點的關鍵時期。今年上級傳達的精神是,渭河一號機組要搶發電,徹底解決關中地區缺電問題。所以今年春節不放假,而且初一當天,有領導要來渭河建設工地慰問大家。對林楓這些好不容易掙脫家庭束縛的年輕人來說,過年和眾多工友在工地,還新鮮熱鬧。而且漸入佳境的戀人鄭艷秋也在工地,這一起加班,還解決了相思之苦何樂不為呢。   今天是大年除夕,生活區周遭村落過節的氣氛日益濃厚,鞭炮聲,鑼鼓聲,響成一片。搞得大家心裡亂哄哄的。工地組織大家把施工現場的道路和衛生死角打掃的乾乾凈凈,需要吊裝的連梁和柱子都挑好了,等著明天來的大領導視察時,開始吊裝。做好一切準備工作,大家都無心乾活,回到班組裡吹牛逼。一張碩大的角鐵和鋼板焊成的大桌子上,擺了一排洋瓷的大茶缸,班長吳胖子罵道;“媽的,早上剛拿袋猴王花茶,一會就空了”。建國說;“吳胖子,你嗇成慫了,半袋猴王茶葉都在這逼叨叨,這都快過年了,把你存的好葉子拿出來給大家喝”。吳胖子說;“有猴王喝就不錯了,還想我的好茶,沒睡醒呢?”工具員張靜提著燒開的大鋁壺,給列位的杯子都滿上,桌子兩旁,依照資歷坐的都是吳胖子麾下各組的大組長,林楓和一些新進場的小青工,是沒資格坐這桌的,各自尋個小板凳,或者工具箱在外圍坐著。這氣氛,和座山雕的威虎廳差不多。正說著話,工地主任老葉,和辦事員小白進來了,小白掂了一大袋瓜子花生,橘子香蕉之類的慰問品,往桌子上一丟,老葉再從懷裡掏出一條大重九,遞給吳胖子;“省著點抽,算是工地春節慰問的”,說完扭頭去別的班組了。建國和長順招呼林楓他們這些個小年輕來吃水果,花生。吳胖子把煙一拆,拿出幾盒,鎖到工具箱裡。剩下的,拆成散煙,往桌上一撇,免得讓誰整包順走嘍。大家夥人手一支都燃起來了,林楓也被師傅長霖讓了一顆,裝模作樣的抽起來,頓時班組裡煙霧繚繞,吳胖子說;“這過年加班,工資漲三倍,明天食堂發餐券,據說有雞有魚,一人還有瓶啤酒。明天來工地,工作服穿的利索一點,老疙瘩別他媽的用細鐵絲係個軍褲,長霖你幾個,棉安全帽好好戴著,冷的話放下來,熱的話係起來。別帽簷耷拉著像巡山的土匪呀?”幾個人嘿嘿一笑回到;“不能夠,把你吳大班長的麵子一定要給足,明天收拾的和新郎官一樣”。大夥閑聊一會,吳胖子對小梁說;“小梁呀,我看提起加班,最不高興的就是你吧,如花似玉的漂亮媳婦放到家裡,放心不?”小梁是陜北米脂人,憨厚的很。他婆姨漂亮的像畫裡的人一樣,五月份還來工地探親,還代表鍋爐公司參加過五一文藝演出,那陜北民歌唱得特別地道。小梁憨憨一笑說;“老吳,你還是操心嫂子吧,我看暑假嫂子來探親,帶你喔姑娘,咋不像你,回去看看,和隔壁老王像的很”。這夥人開玩笑就這樣無邊無際。吳胖子佯裝生氣,喊道;“碎慫,還敢砸我的泡,來幾個人,給這慫打個夯”。打夯和鍘草是工地人最喜歡玩的體罰項目,鍘草就是給腿彎裡塞個硬物,使勁搬腿,來製造疼痛。打夯就是來四個人,提著被打夯人的四肢,在地上墊上硬物,像打夯一樣墩受害人的屁股。吳胖子嘴大頭大屁股大,經常被班組下屬打夯。一說給小梁打夯,沖上幾個人,把小梁放倒,抬到門口的磚摞上舉的高高的墩屁股,沒想到提腿這小子有點虎,在提到最高處腳下絆了一下給鬆手了。就聽到小梁一聲慘叫,尾巴骨這塊重重磕到磚摞子上了,馬上就動不了,疼的呲牙咧嘴。吳胖子這個氣呀,臉上馬上掛不住了。指著底下這虎逼一頓臭罵。讓人趕緊用板車把小梁拖到現場醫務所去,值班大夫王老漢一看,尾骨估計骨裂。吳胖子求王老漢,別惹出大動靜,不敢用救護車,讓小車班開輛切諾基送去醫院吧。工地主任老葉聽說後,把吳大頭叫去一頓收拾;“說說你他媽的咋帶的人,在工地休息室開玩笑還能玩出事來?一季度的安全獎別他媽想了。”   下午四五點鐘,車班那幾輛大客車轟隆隆的發動著了,晚上送家在秦陽基地的職工回家過年,明天一大早再送大家夥來施工現場。林楓宿舍大偉和大軍子都是子弟,收拾的乾凈利落,打算回基地吃年夜飯。林楓家是外地的,基地也沒有親屬,就去小賣店買點煙酒副食就打算一個人在宿舍過年。大軍讓林楓一起去基地,在他家過年,林楓覺得大過年的,打擾人家不好,就謝絕了。兩人正在推讓,鄭艷秋收拾的乾凈利索,背個包過來了。;“林楓,走,今天除夕去我家過年吧。”艷秋也是子弟,秦陽基地家中,隻有母親一個人在家,艷秋便說想帶幾個同事一起來家裡過年,母親說;“好啊,你爸爸和哥哥都不在家,家裡冷清的很,過年帶同事來家裡還熱鬧。”林楓說;“啊,去你家過年?也沒準備禮物,太突然了吧。”鄭艷秋明白林楓說這話的意思,就說;“想啥呢,我給媽媽說帶幾個普通的同事來家過年,你以為自己是啥身份,記住,不是你一個,還有三四個同事呢。”大軍說;“我還以為是新女婿上門,要帶好煙好酒呢,林楓,要是普通同事的話,就空手去,去了使勁吃喝,艷秋她媽是湖北人,做飯那是嘎嘎香。”。正在說話,艷秋宿舍的香草帶一個男孩過來了,林楓認識,這是電氣工地最小的工人湖南仔,據說頂工來的,還沒有十八歲,他爸爸去年在山東項目出事故死亡了,這小孩便從湖南來接班,現在電氣工地當通訊員呢。幾個人上來大客車,就往秦陽基地來了。   艷秋家裡雖然不大,收拾的很清爽。艷秋母親是子校的老師,一口南方口音的普通話,很儒雅。見林楓他們幾個很熱情。招呼坐下喝水,吃水果。艷秋和香草去廚房幫忙了,林楓和小湖南坐在客廳看電視。林楓掏出一顆煙,遞給小湖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湖南搖搖頭說不會。林楓看看人家這陳設整潔乾凈的很,也不好意思抽了,把煙裝起來了。起身看墻上的照片,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帶著一個男孩,還有就是小時候的艷秋了。背景有天安門,上海外灘,青島筧橋,杭州西湖等名勝古跡。看樣子艷秋一定有個幸福的童年。轉過來,這鏡子裡鑲著一張清華大學錄取通知書的復印件,看看名字鄭金秋,應該是艷秋的哥哥。這旁邊一個帶博士帽的青年在鏡框裡微笑,看場景好像是國外,林楓忽然覺得艷秋家的氛圍,是自己無法企及的,有點自漸形穢。廚房裡,艷秋媽媽抽空問艷秋;“這倆小夥子是你朋友?”艷秋咋能猜不透媽媽的心思,爽快的回到;“哎呀,兩個普通朋友,一個是技校同學,一個是工地的小不點,看他們家都不在秦陽,就叫回來吃頓飯,不要瞎聯想。”艷秋媽媽知道艷秋從小就是一個特別有主見的孩子,就沒再說什麼。一會功夫一桌子菜都擺上桌了,艷秋媽媽做的湖北口味香腸臘肉,紅燒武昌魚,排骨藕湯,粉蒸肉等都非常可口,林楓拘謹的放不開。艷秋媽媽拿出一瓶白雲邊酒,說;“小夥子能喝點酒嗎?”林楓推辭道;“不會喝。”艷秋笑笑說道;“就這點出息,過年呢,喝點唄”。說完就給林楓倒了一大杯,艷秋媽媽也能喝白酒,艷秋就不用說了。幾杯酒下肚,就放開了暢聊。林楓就知道了艷秋父親在電力設計院是高工,哥哥在德國讀博士,父親去哥哥那裡探親了,所以過年不在家。林楓越喝越氣餒,艷秋這妥妥的高知家庭啊,自己這技校生和人家可是相隔雲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