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人們相聚在一起,隻有工作的人離家在外。在家的人快樂的時光好像要多些,在家的人們也會有憂愁,但總有地方寄托。 阿朗還隻有八歲,每天總能看到炊煙早晚升起,在田野和樹林上方形成一條環形的近乎白色的霧帶,霧帶久久不會消失,而當朝陽照上去時,就會增加一些艷麗的色彩,但總趕不上彩虹好看。早上,阿朗牽著他的小牛,來到田畻,看著它低著頭吃下帶著露水的小草,有時候,小牛會趁阿朗不注意,伸出長長的舌頭卷起一棵水稻青青的葉子,狡黠的望著阿朗。如果不是在自家田埂上,阿朗會默默的縱容它。一個早上,阿朗帶著小牛要轉遍二十多條田畻,看著小牛癟下去的肚子圓鼓鼓起來,他就會心滿意足。當然,早上田畻上的草大多數時候是難得把小牛的肚子撐起來的,阿爸說,馬無夜草不肥,不過牛的晚上都緊緊係在後背山那棵大古樹裸露出地麵來的樹根上,它們可從來沒有去吃過夜草,但也有幾頭牛在圍成一圈的牛群裡顯得胖些。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早上帶露水的草的緣故。 古樹好像有三棵,一棵叫做楓樹,這是當時阿朗和小夥伴就知道名字的,一棵叫做黃連木,還有一棵叫做楓香,這都是後來看到掛在樹身上的古樹保護牌才知道的。黃連木最大,底層的四周都是樹根,每一個樹根都卷曲、盤旋、虯紮成一個獨特的形狀,有的隔著樹身一米以上深深插入地底下,有的兀自伸向空中,有的和相鄰的樹根交錯相握。從樹根抬起來的腿往裡麵望去,可以看到一些黑咕隆咚的洞。倒是沒有一個小孩子膽敢往這些洞裡鉆進去的。也不知道裡麵住著狐貍?黃鼠狼?野貓?阿朗明確地在樹身半空看到過貓頭鷹,它就住在樹上麵的裂縫裡麵,有的裂縫成為洞形也是很可能的。阿爸倒是說過,樹根裡麵的洞裡,很有可能有蟒蛇,鉆進去了之後,蟒蛇要是纏在身上那就難了。 夏天,中午特別長,還沒到放牛的時間,五點鐘牽上山就可以了。老屋的天井上下幾重,天井旁的石板太涼快了,大大小小的人都在這些天井四周的石板上坐著乘涼,也有幾個大哥比較霸道,占下一長塊位置,躺在石板上,甚至把背上衣服捋起來,讓背部的肌肉直接接觸青石板,那種舒坦,比放進一種後來才知道叫做冰箱的東西估計還要刺激。大姐和大嫂沒有明顯的界限,她們坐在天井臺裡麵的石板上,當然這石板早就掃乾凈了,暗窨口用紙板或者破棉布堵住了。如果委實沒有地盤了,就在天井旁的泥土地麵上鋪上一張席子,在上麵打起升級來。瓶子大概是經常贏的,陳大嫂估計是輸得多,瓶子常常拿著水瓢給陳大嫂灌涼水。如果涼水把肚子裝圓了,可以畫烏龜,一共七筆,烏龜身一筆,四隻腳各一筆,烏龜頭和烏龜尾巴各一筆。誰先記滿一隻烏龜,誰就從門洞下麵鉆過去再爬回來,也可以學著老母豬叫幾聲,這是抵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