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探路哨兵回報,已有幾路敗軍退入了涿州城內,眾多的高級將領正在涿州學宮內等候武功郡王德昭殿下議事。 趙德釗聽得之後心中暗喜,這說明自己現在就是宋軍裡最大的官兒了,用時髦的話說就是臨時主持工作,那麼再好好想想辦法,隻要把驢車戰神給扳倒,就可以正式上位了。 就這樣邊想邊向涿州方向走,眼看太陽西沉, 前麵出現了一座城池。 “涿州到了。”隊伍裡的士兵開始騷動,終於能安心休息一下了。 趙徳釗看著這千年之前的城市,和自己在電視裡看到的古城截然不同,並沒有那麼華麗光鮮,一切都是灰撲撲的,像是蒙上了BBC的陰間濾鏡。 甚至,城墻都不是磚石所砌成,隻是簡單的土城一座。 雖是戰亂時期,還是偶爾能看到三三兩兩的百姓進出城門。 這些人穿著也遠沒有古裝劇裡那麼好看,都是顏色單一的灰色,隻有深灰和淺灰的區別,且因為天氣炎熱,男人隻在下身穿一短褲,上身都基本光著膀子,女人穿著的裙子由粗麻製成,皺皺巴巴。 人們精神麵貌普遍不佳,麵有菜色,看到大軍到來,都驚慌地閃在一邊,不敢直視。 進城之後才發現,小小的城池裡,已經聚集了很多前線敗下來的士兵,這些人就完全談不上什麼軍容了,沒有四處亂搶都足夠讓趙徳釗驚訝於他們的素質了,畢竟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在這時代可不是一句空話。 一路上偶爾可見簡易的棚子,看上去是用於給這些士兵供應飯食或者飲水。一個個士兵橫七豎八,衣衫不整地在墻根樹蔭等陰涼處或躺或臥。兵器隨意地堆放在一處,盔甲更是散落一地,還有眾多的傷者正在接受大夫的診治。 散兵遊勇們大聲說話,叫罵調笑的聲音以及傷員的哀號聲此起彼伏。 街上的味道也一言難盡,有汗臭味,有血腥味,大軍過處彌漫起的塵土味道,還有各種牲畜糞便的臭氣。 “天色將晚,爾等可在城中紮營休息,待吾等商議之後再做定奪!”石守信對眾人說道。 說罷,趙德釗就見自己隊伍裡的一些低級軍官也帶著眾多的士卒們離開了隊伍,融入了這一片亂象之中。 隻剩幾個高級軍官前往涿州學宮。 雖然已近日落,但七月的天氣,此時仍然很熱,再加上甲胄在身,更讓趙德釗如同悶在蒸籠裡,看著眼前這些低矮的屋舍,亂糟糟的環境,他心裡煩悶,忍不住抱怨了一聲: “什麼破城!” 當然,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說話時還是盡量模仿宋代人的感覺。 其實一路以來,最初還覺得這宋人說話音調很奇怪,但好在這具身體原主人應該還殘存著一些記憶,還是可以聽懂的。 用現代語言來說,他隻奪舍了趙徳昭的意識,其它的身體機能都沒有改變。 “唉,殿下說的是啊,可惜可嘆,涿州本是我漢家故地,可恨石敬塘將其割讓與契丹狗賊,若不是如今官家聖明,親征至此收復此地,更不知城中百姓何時才能得見天日。隻是不曾想竟然在遼狗手裡凋敝成這般景象!” 回頭一看,說話的漢子滿臉虯髯,皮膚黝黑,一雙環眼裡似乎要噴出火來,趙徳釗已經認識他了,此人名叫李繼偓,看他的身材就知道是員勇將。 其實趙徳釗不知道的是,此人的哥哥正是李繼勛,也是宋太祖義社十兄弟之一。 “此次收復涿州,也算是了卻了官家的一樁心事,畢竟論起來,官家也算是涿州人士!”石保興道。 這倆人無意中還給自己進行了一波科普。 忽然,趙徳釗心念一動,道:“確實,太祖當年也一直對於涿州念念不忘,可惜他過早就龍馭上賓,都沒來得及看到這一幕。” 說完之後,悄悄觀察周圍人的反應。 最前麵的石守信突然說話了,語氣中頗為悵然:“若是太祖仍在,何止一個小小涿州,幽州也便拿下了。現在敗退的又怎會是我等,必是那些遼狗了。” “說的是,太祖英明神武,天下無二!” “嗬嗬,若是太祖尚在,北虜焉敢直沖中軍?更何至於如今日這般這群龍無首!”另一個長須的老將忿忿地說,趙德釗看他年紀和石守信應該相差不多。 趙德釗一聽就明白了,看來這些太祖舊部還是懷念趙匡胤的,而且從語氣中也知道,對於趙光義頗有不滿。 “是啊,光義,想我們兄弟當年跟著太祖南征北戰,無往而不利,太祖如果看到今日之敗,必是錘胸頓首啊!”石守信看著遠方說道,仿佛又想起當年跟著趙匡胤那氣吞山河,戎馬倥傯的歲月。 嗯?聽了這個名字,趙德釗頗為驚訝,這不是和自己目前的主要對手驢車戰神,絕命毒師趙光義同名了麼,怎麼他沒有避諱改名呢? 其實這人現在叫做劉廷讓,隻不過石守信和他是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私下裡還是叫他的舊名。 至於避諱麼,這宋太宗登基後,天下帶“光”“義”兩字的,何止是人名,甚至地名,書名,都得全部改掉。 故時人有傳曰:“天下無光去義”。 “一路過來,諸位想必都看到了敗軍慘狀,糧草兵器輜重被北虜搶了多少去?甚至連滅齊之後的諸多珍寶宮女,在咱手裡還沒捂熱,就又被奪了去!自北伐以來,拚死沖殺,到現如今可是一點好處沒拿到,反倒便宜了遼狗,實屬可笑!”又一人似笑卻怒, 趙德釗已經從在途中得知此人叫田重進,他身軀異常高大,甚至顯得胯下的馬都小了許多,此人五官都很大,容貌粗曠,雖然兩鬢也有些斑白,但是看他壯碩的身材,即便是青壯年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哈哈哈,重進兄,你這話說的有理啊,我們眾弟兄奮力向前,不就為的個黃白之物麼?現在莫不說什麼好處了,連能賞賜好處的人都不知蹤影了!”劉廷讓又說道。 聽完他這話,眾人唉聲嘆氣,感慨這驚天一敗,又議論不知道現如今這官家到底身在何處,是死是活。 趙德釗又是大吃一驚,心想,這些人說話就這麼口無遮攔麼?拜托,這可是封建社會啊,你們這麼胡亂議論皇帝,不怕傳出去,一言不合就殺頭麼? 其實他哪裡知道,這幾位將軍都是太祖皇帝趙匡胤的舊部了,和他的原身趙德昭更是熟悉的不得了,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的。所以既然在場的都是自己人,自然說話口無遮攔。 不久就到了一個大院處,石守信首先翻身下馬,趙德釗看到門上幾個大字: 涿州學宮。 倒是一座氣派的大廟,其實此地名叫學宮,即是文廟。 原來這涿州城裡也就這個地方比較寬敞整潔,可以讓這些軍官們暫住, 趙德釗從馬上跳了下來,其餘眾將也紛紛下馬。 “殿下,到了!”石守信欠身對趙德釗說道,應該是等著他帶頭先進去。 趙德釗“哦”了一聲,步入了大門。 進到學宮大殿,原先等候在這裡的一眾將領看到趙德釗之後,都擁了上來,圍著他左看右看,七嘴八舌說個不停: “殿下洪福齊天!” “對啊,我早知殿下自有真龍護體,區區北虜豈能傷得分毫?” “皇天佑我大宋!” “……” 有的將領看到毫發無傷的趙德釗之後甚至眼含熱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看著這群激動的將領,趙德釗心道:看來原主趙德昭的群眾基礎還不錯,那最後還是被趙光義逼死,就是他自己沒把握住機會了。 想到此處,趙德釗開口了: “勞各位將軍牽掛,我的安危倒在其次,諸位可都是我大宋肱股之將,你們能夠平安無事,這才是我大宋之福真正所在啊!” 他其實想一個一個的套套近乎,怎奈除了一路而來的幾個人之外,其他都不認識,隻好籠統的說了這麼一句。 眾將聽到這話,都群情激昂:“謝殿下牽掛,殿下千歲!” 這時候一人走了出來,對著大家說道:“難得殿下有此愛人之心,真有仁君之相!” 趙德釗看這個老頭,雖然也穿著甲胄,可是和其他武將粗獷的氣質略有不同,應該是個隨軍的文臣。 其實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趙普。 趙普剛說完話,又有人說道:“趙書記,此言差矣,殿下雖是仁愛不假,但何為仁君之相?你這話是欲將官家至於何地?” 說話的人看著就透露著一股子位高權重的姿態,是宰相盧多遜,看到他說話,在場眾人都心中一凜。 “盧相公,殿下乃太祖皇帝嫡子,本就該為人君,我卻不知趙書記此話有何不妥麼?”石守信說話了。 “石太尉,如今雖不知官家何在,但為人臣子,不想著盡心盡力去尋找宮車所在。聽你和趙書記之意,反倒是想要在這裡另立新君了?我卻不知這些言語傳到官家耳中,諸位當如何自處?”
第2章 擁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