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鳩綿長的“咕咕”聲在不遠處的樹上回響,卻是給人一種離得很遠的感覺,春雨過後,環繞西川的群山上多了些許翠綠,無雲的天湛藍的像湖麵一般。 劉嬋在營寨中露天商討舉兵事宜,準備一舉將張慕平定。 要問為何現在商討,其實在劉嬋心中也是有點“小九九”的。 按道理來說,時間接近立春,那麼春節這個東西就不容忽視了。 劉嬋自己是對春節抱有一絲期待的,畢竟她來到這裡的時候,元旦早早的就過完了。 當然,什麼穿新衣,打春牛,祭灶神,這都不是劉嬋想要的,也不是劉嬋不喜歡看士卒們孤獨的玩“過家家”,互相扮演家人的角色。 如果在立春之前平定張慕,那麼就可以給將士們放個假,讓他們回家過年去。這是劉嬋的想法。 這並不是劉嬋有意突破士卒不得回家的束縛,而是因為這樣能更好的培養與士卒之間的恩情。 培養自己的親兵,恩情和利益是必不可少的。 比起什麼和自己根本沒有任何交際的皇宮禁衛軍,劉嬋更相信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軍隊,關鍵時候能保護住一條命來。 尤其是在回到成都之後自己以一個女子之身稱帝,阻力可想而知。 廣闊的營寨空地上,劉嬋坐在最前麵高臺的胡紮上,一掃下麵的諸將。 隻見關鳳和張菡位置分別在離劉嬋最近的左右,被劉嬋任命為百夫長,接下來便是被任命為什長的齊大柱等人。 不過張菡剛才好像出去如廁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劉嬋看著眾人,心中有些可惜,可惜的是人還是有些少,不過未來還是可期。劉嬋的夢想是和高皇帝一樣,親自拉扯出一支龐大的精乾隊伍。 當年高皇帝自沛縣起家,不過隻拉起了三千人馬,但到了彭城與項羽決戰之時,卻足足有三十萬之巨! 這是高皇帝的本事,也是他的軍事才能的最基本體現。 而劉嬋作為漢家天子,正統的大漢皇帝,自然是以高皇帝為榜樣。 而自己的兩個姐妹,便是得力助手。 雖說劉嬋可惜人少,底下的齊大柱等人卻不這麼認為,皆是用欽佩的目光贊賞著高臺上的嬌小女童模樣的劉嬋,等待著她的發言。 劉嬋感受著眾人灼熱目光,輕咳一聲,說道:“那麼諸位,待平定張慕之後,如何處置其家小,亦其寨中普通百姓。” 諸將們並沒有搶著說,而是井井有條,有禮有序的依次起來。 “大人,在下建議成年男子全部斬殺,老幼婦孺流放至南方煙瘴之地,以為開發之備。” 這是贊同聲音最高的一條回答。 劉嬋也是微微頷首,不過她並不完全贊同,一定還有更好的。 這時一人站起來說道:“在下建議,改造張慕山寨,令其民照舊居住,改寨為村,設立村官。” 劉嬋對此也是不完全滿意,她笑著反問道:“讓張慕舊部仍據其地,若是他日為復舊仇而造反,又該當如何?” “這……”那人顯然沒想到這一點,他撓撓頭,又支吾道:“大人之仁德……難道還不能教化他們嗎?” 這話引起了眾人的一陣哄笑,劉嬋也是壓了壓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 “汝莫非以為我的仁德天下無敵?”她微笑的問那人。 那人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貶低的話怕觸了欺君罔上之罪,往高處說了又好像阿諛諂媚一般。 劉嬋見狀,嬌笑著讓那人先坐下,自己有話要說。 她負手踱步一會,隨後看向眾人,“諸位可知,何謂之仁德?” “仁德常與教化相連,當然也不是說在嘴裡的滿口仁義,而是寄予行動之上……” “更重要的是找對對象……找一頭肥豬還好,隻是空費些口舌……若是找一匹野狼,給他講道德,他隻怕會用嘴回咬上幾口人肉感謝。” ”注意,我並非說他們是豺狼,而是說他們是豬。” 劉嬋這話引起了下麵一陣小小的哄笑聲。 “盲目仁德卻是如同和豬說理。” “而麵對豺狼,我們就要用兵器告訴他們……什麼叫道德!”說著,她狠狠地揮舞起手中的寶劍,好似那豺狼就在眼前一般。 “彩!”眾人皆是齊聲高呼。 劉嬋很滿意這次表演,她輕輕咳嗽一聲,回到正題。 “我之想法,乃散其家人,分派到西川各處,這樣既不怕他們聚眾造反,也不怕濫殺無辜引得仇恨。” 劉嬋將二人的想法結合到了一起,又稍作了一下修改。 “確實如此……” “我覺得劉嬋大人此計甚妙……”眾人紛紛點頭。 這時,正前方傳來一陣鎧甲晃動發出的聲音,隻見張菡星彩般的眸子無比嚴肅,按著劍走了過來,看樣子也不是剛上完廁所。 正在劉嬋疑惑之時,張菡將手裡的提著的漢子丟到地上,拱手恭敬說道:“大姐,此人在寨門口偷偷摸摸,被我逮到。” “三妹,就坐。” “多謝大姐。” 張菡說著,便盤腿落座。 不用想,這家夥一定是張慕派過來的,隻是不知道為何如此大膽,竟敢在軍營門口晃蕩,且聽狡辯吧。 劉嬋桃花眸微微瞇起,看向那漢子的眼神中多了些許寒光。 “汝乃何人,所為何事?”劉嬋問那漢子。 那漢子年齡大約在三旬左右,有些不修邊幅,聽到有人問話的他趕緊抬起頭來左顧右盼。 最終,他的目光鎖定在了最前麵的胡紮上端坐的嬌小女童身上,眼神中不可見略過一絲驚艷。 隻是聽說那劉嬋身高和長相都不過十一二歲,今日一見,果真是那美人胚子,瞧那一對泛著秋水的桃花眼,未來定有傾國傾城之貌! 漢子在心底盤算著。 但身旁幾十道虎視眈眈的目光,又讓他不禁吞下一口口水。 見那人沒有反應,劉嬋不由得挑眉,正欲再次開口,漢子卻急急忙忙地說話了。 “我奉吳義之名,特來向大人貢獻情報!” “吳義說了什麼?” “吳義說張慕近日醉酒成泥,山寨守備不利,大人宜當取之,並有書信一封。” 劉嬋接過書信,打開看了一眼,隨後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這吳義真乃雪中送炭,我正要出兵,便送情報於我。” “書信上說沿大路無防,沿大路直取山寨便可!”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先回去稟報吳伯,我隨後起兵,攻上山寨,盼吳伯與我裡應外合!” “來人,好生招待這位!” 漢子走後,劉嬋也解散了謀會,讓大家都休息去,明日整軍備戰。 這時張菡走到劉嬋近旁,小心翼翼地說道:“大姐就這麼信了?” “難道不覺得有詐?”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劉嬋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 …… 山寨。 伴隨著雨後土腥味的芬芳,監牢裡是一股潮濕的味道,泥水未乾的石路有些骯臟。 吳義此刻坐在囚牢冰冷的地上,連茅草都沒有,鐐銬將他的雙腿雙腳困住,連頭上都套上了木枷。 他晃動著這幾套刑具,不禁露出苦笑,他現在倒是像那刑場上的囚犯了。 在外人看來,給一個瘦巴巴的老頭子上這麼多刑具簡直是暴殄天物,他又跑不動! 不過聽到他的罪名,也許就不會這麼想了。因為張慕給他定的是“謀反謀逆謀國,不忠不敬不孝”之罪。 而起因也很簡單……不過吳義不想再回憶了。 他仰天嘆氣,“真是人世荒唐……” 不過幸好的是,吳義在進入監牢之前,已經用自己最信任的人將情報送到山下,隻盼那劉嬋速度能快點……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為官軍效力。 “唉,荒唐……” 此時,一道聲音傳入吳義耳朵,不是刑具鏈條的聲音,而是腳步聲。 不一會,監牢大門打開,一個男人走進來。 吳義沒有看那人,撇著頭道:“張慕,你來了……” “住嘴,你這素無信義地小人!”張慕破口大罵。 “虧我多年視你如親人!卻是如同那項伯一般吃裡扒外!” 吳義呆住了,隨後長嘆一聲,“孩子,你放棄吧,這是我第一次用長者的語氣對你說話。我對眾人說那玄德公之女的仁善,也並無道理……” “她比你更適合當領袖……” “我說的不是這個……”張慕冷笑一聲,隨後拍了拍手。 一個漢子進來,立刻撲倒在地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吳義瞳孔猛地一縮,他知道,最壞的事情發生了。 “此人出寨送情報,被我給逮到了,他把你供了出來。” “不過你不用擔心,他剛才把你的情報送下了山,不過這情報已經過時了……” “你!”吳義目眥欲裂,好像要生吞了那人。 而那漢子見狀,更是諂媚的抱緊張慕大腿,即使張慕用力甩腿也不鬆開。 “大人要答應我,待抓住那劉嬋,便許配給我的傻兒子,完成他的終身大事!”漢子哀求道。 見張慕不耐煩的點點頭,漢子才鬆手,像一個侍從一樣卑微地站在張慕身後。 漢子不敢直視吳義的目光。 但是吳義並沒有說什麼,他的目光黯淡下去,沒有了咄咄逼人,隻剩下歷經萬事的滄桑。 “都是為了後代,而非為了一己私欲。著實沒有貴賤之分。”張慕評價道。 “除了你……吳義……背叛山寨,理當問斬!”他說著,言語中怨氣幾乎已經爆發。 “明日將你斬首祭旗……你還有何話可說?” 吳義沉默了一會,問道:“他帶的是我的書信嗎?” 張慕點了點頭,“原文原件送去,並未造假。” 吳義頓時一陣舒然,完成理想的快感從衰老的天靈蓋中迸發出來。 他自己知道已經出不了去了。 於是早早的在信中說道:“小女孩,如果我回不去,請代我見證壞人受罰的時刻……” “我在天上會欣慰的……” 這人世……真的荒唐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