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道。 殘陽漫漫照在了這條古棧道上。 自隴西天水到漢中五百餘裡,自三國到春秋戰國八百餘年,這條棧道一直是人們從隴右到巴蜀的重要通道。與此同時,在這條棧道上的關隘馬鳴閣,卻是城門大開。 從中走出來一支三百人的步卒,他們沒有編製,沒有旗號,卻是這場戰役中最關鍵的一環。 齊大柱用銀線挑了挑牙,腦海中是反復品味著剛才吃的那碗肉羹,但心裡總是覺得缺點什麼東西。 肉羹自是美好,但若有美人相陪,豈不更好?齊大柱心想。 這時,身後的行伍中有人開口,問道:“齊校尉,我們來漢中已有月餘,卻是每日好吃好喝,敵軍在何處?” 齊大柱反顧那人,那人是自己在襄陽村的老鄉,叫許長永,外號老許。 自己率領的這支行伍裡有許多這樣的人,但並不是所有“老鄉”都來到了漢中。 齊大柱想了想,模仿著記憶中的模樣,對著老許笑道:“馬上你便知曉!” 老許輕哼一聲,卻是並無憤怒之意,隻是罵道:“你可是學得精髓了!” “大豬……” “大豬!” 突然,這幾聲呼喚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齊大柱也是啐了一口作為回應,笑罵道:“小子,不知乃公大名?” 但見一探馬匆忙趕來,笑容滿麵,口裡言道:“大豬,有急事要報。”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據此二十餘裡,發現魏軍動向。約莫五百人左右!”那探馬驕傲地回復。 此話一出,行伍頓時沸騰了,人人都是激動萬分,終是讓那肉羹帶來的力氣有了發泄之處。 齊大柱輕輕咳嗽一聲,示意大家靜下來狂躁的心。 思索一番後,他對著眾人下令道:“此去乃漢江之源沔水,沔水棧道艱險,我們便在棧道盡頭襲之。” …… 亥時,人定。 連綿的群山隱入黑暗之中,朦朦朧朧與沔水成了黑色剪影,粼粼波光映著皓月,映著士卒與棧道的影子,古老的棧道被鞋履踩踏著,發出咯吱的呻吟。 但見為首曹魏將軍口中銜著小棍,連身下的黑馬嘴裡也套上了竹筒,身後的士卒皆是如此。 為了防止在馬鳴閣的蜀漢士卒發現,曹魏將軍甚至沒有讓士卒們點起火把,隻是摸黑前行,人,馬,車,通通成為了瞑昏的一部分。 裹甲銜枚,如入無人之境! 隻可惜郭長史和杜尚書不知道此番行軍如此簡單,蜀賊大意至極,可堪無能也!曹魏將軍得意的想到。 待士卒們皆是從沔水棧道上岸,曹魏將軍的喜悅更甚,他甚至想要將口中的小木棍吐出來,將他的奇襲告訴這幫蜀賊,蜀賊定會聞風喪膽! 突然,眼角亮起點點光亮,好似那星河殷明,曹魏將軍一愣,卻是騰的一下意識到那並不是星漢的光芒。 他趕忙旁顧,卻是發現左右的山坡上,赫然立起來謄寫著“漢”的大旗,大旗隨著“呼呼”狂風卷起,但見旗幟下,一身披鐵鎧的青年肅立。 這青年正是齊大柱。 齊大柱冷笑一聲,然是連連揮手命令道。 “放箭,放箭!” 而那曹魏將軍也是瞪大眼睛,瞳孔中倒映著“星光”,那“星光”瞬間便墜下來。 他趕緊吐出木棍,但吐出來的卻是一聲慘叫,隨即身體從馬匹上跌落在地麵。 滿天火箭向著上岸的曹軍射去,而那火箭大部分落到了運著糧食的馬匹上,燃起熊熊火焰。 待火箭停止,蜀軍便從山上殺下來。 頃刻間,這支曹軍便已經望風披靡,剩餘的皆是連滾帶爬的逃回棧道,但終究棧道過於狹窄,有些曹魏士卒被同伴推進水中,哀嚎遍野。 “快……快去告訴司馬大人!”有曹魏士卒哭喊道。 …… 子午穀。 灰頭土臉的曹休摸著自己有些破損的黑金鎧,心裡的失落與憋屈卻是如同洪水一般泛濫,此刻征南大將軍夏侯尚已經清點齊了士卒的情況,緩步向他行來。 夏侯尚拱手說道:“大司馬,傷亡人數已經出來了……尚在預料之中……” 曹休憂愁地擺擺手,說道:“昌陵鄉侯,不必再說了。” 他從地上站起來,接著道:“常言士卒走投無路就會人心穩固,深入敵境就會軍心凝聚。然事實並非如此。” 夏侯尚順著曹休的目光看到了“真正處於逆境”的士卒們,他們有的疲憊的躺在泥濘的地上,有的身下淌血痛苦的哀叫著,有的已經雙目無神,死在了異國他鄉。 “軍心已亂,不能再戰了,昌陵鄉侯,我們退兵吧。” 突然,又聽遠方傳來馬蹄聲,曹休身子一顫,扭頭望去,卻見徐晃帶著些許步卒趕來。 “公明,你和張將軍……”夏侯尚趕忙拉住徐晃的手,忽地,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又是默然鬆開了。 “張將軍……為了掩護我們……為蜀賊所困……”徐晃低著頭,聲音中盡是悲哀。 “徐將軍……待我們歸來,一定為鄚侯報仇……”曹休沉聲說道。 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寄,一個驚喜傳到曹休耳中,程文率領五千精兵增援,順便帶來了數百乘輜重。 程文乃是叛逃蜀漢的內奸,聽聞曹軍來臨便主動投降了曹魏,因為提供情報有功,便被封為了軍師將軍,正六品。 來不及思考為什麼程文會這麼及時馳援自己,曹休趕忙拉住他的手,慶幸地說道:“程大人真是救我們於水火啊! 程文見曹休如此激動,也是將“此司馬大人所為”這句話咽進了肚子,直言開口道:“蜀軍奸詐,我疑中埋伏,便著急趕到。” 頓時,程文又是在腦海中復習起來司馬懿交待的話,然後對著曹休詢問道:“敢問大司馬,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遭遇的蜀軍共有多少?” 沉吟片刻,曹休回答:“約莫一千人左右……” 然而曹休身旁的徐晃卻說道:“蜀賊共有兩三千人!” 程文微思過後,卻是露出一個笑容。 他將漢中的軍力布置完完全全地告訴了二人,然是讓二人露出驚訝之色。 “那劉嬋僅有一萬兵馬,就敢這麼莽撞?”曹休驚異之色溢於言表。 然程文不動聲色,說道:“但如今還是請大司馬就此先行退兵……” “且慢!”這時,徐晃突然喊道。 “那鄚侯該如何是好?況且鄚侯與你兄長程復一起。” 這讓程文有些搖擺不定,他倒是不在乎張郃的死活,他擔心的是給張郃充當“引路人”的表兄。 但下一刻,隻見張郃從穀中沖出,見曹休等人在前方,卻是露出一臉驚恐。 “魏延快到了!蜀軍快到了!你們快撤!” 見眾人皆是疑惑地看著他,張郃更加焦急,又是揮舞著斷槍言道:“魏延即將殺到!為何不撤?” 但見程文走上前,拱手問道:”敢問鄚侯,我哥哥何在?” “他落在後麵,可能已經被魏延所捉……”張郃回復。 程文回頭,勸道:“大司馬,切莫撤退。” “此時又不退兵,莫不是為你們兄弟之事?”曹休問道。 “非也……”程文摸了一把冷汗,“表兄被抓,不過有死而已,然是懼怕軍機大事被揭露。” 此話一出,曹休等人頓時露出敬佩的目光,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