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天,屬實變的較快,才一會的功夫,本來稍顯透亮的天,瞬時完全黑透。 在夜色中,遠遠可見狄道城門上的火把,穿透黑夜,昏黃的照亮四周,幾人馬不停歇,繼續在直道上奔行。 “城門已閉,來者何人?” 隨著城門上軍士一聲大呼,五人勒住手中韁繩。 “我乃上珪縣縣尉,有要事麵見郡守。” 司馬業率先亮聲答道,隨手把腰牌扔了上去。 值守士卒從地上撿起腰牌,借著火光,仔細查驗一番,轉身帶了幾名甲士走下城來。 “嘎吱,嘎吱”木門緩緩打開。 門後一位伍長模樣打扮的甲士,將腰牌還了過來,舉著火把,在前方引路,前往郡守府邸。 兩盞茶的功夫,在一處氣派的官邸前停了下來。 伍長上前叩門,不多時院內開門走出兩名秦軍士卒,簡單問詢後,帶著眾人走入內堂。 “速傳郡守、郡丞、郡尉至此跪見,有急令!” 章術從懷中掏出一尊金色小印,對著兩名軍士命令道。 兩人瞧見,不敢耽擱,轉身去後堂尋人。 少傾,但見三人匆忙趕來,整理頭上的束冠,抱拳彎腰拜道: “下官、末將,來遲,還望將軍莫怪”。 “郡守李然,爾等好大膽子!王上駕到,還不跪拜。”章術怒嗬一聲。 李然等聞言皆是一震,如墜冰窟,神色訝然的朝章術身後,年輕男子的方向,雙腿一彎,莊重跪倒在地,連稱恕罪。 司馬業雖然早有揣測,如今親耳聽的,激動伴隨著恭敬,也是撲通一跪。 “不知者,不罪,免禮!” 秦月麵色如常,淡淡回道。起初他的心中也是抗拒跪拜之禮,可如今自己確是真真切切的秦皇,隻得遵從尊卑之禮。 幾人不敢起身,仍舊雙腿跪地,略微理直身型。 李然等心中不知為何王上如此打扮,急入郡所,卻不敢出聲,堂內一時安靜異常。 秦月走到內堂主位,扶著椅子慢慢坐下來。 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一段子嬰的記憶,話從口中自然而出: “朕為公子時,與你曾在父親府上有過一麵,那時你在軍中立下赫赫戰功,滅齊國餘孽,才資不凡。” 秦月眼神飄渺,回首往事,繼續言說: “始皇宏圖,初設郡縣,任你為隴西郡守,將這老秦故地交與你治理,如今再見,卻已過十餘年光景。” “我王掛念,末將慚愧。” 李然急忙回話,思緒不覺飄回,論當時戰功,當初如若沒有公子扶蘇傾力提攜,始皇怎會放心將一郡之地交與自己打理。可以造化弄人,趙高弄權,二世立,公子刎頸。 心中常常悲痛不已,卻又不能有任何作為,及至眼前,各地混亂四起,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大秦沒落,卻又不能有任何作為,隻能理好一郡之地。 好在十餘日前傳來急報,新皇登位,盡除後宮宦官、奸佞,心中方才重燃希望,短十餘年光景,便物是人非。 秦月並未接話自顧自道: “可惜,造化弄人,天命難測,朕登基不過四十餘日,大秦已是處處危急、積重難返,趙高亂權,嚴苛刑法,暴斂賦稅,使得民不聊生,積怨連連,六國餘孽趁勢而起,如今國都已破,天欲亡朕之大秦矣。” 他不敢相信這些話,竟是從自己口中說出,但心中卻突然變得異常悲痛,仿若大石壓胸一般難受。 堂內眾人大都沉重不已,唯獨郡丞楊品神色有異,心中卻在念叨;“秦亡了?”心中似有喜悅之意,自覺神色並未顯露。 可卻被心思細膩的司馬業偷偷瞥見,此人身為老秦人,聞見國亡,竟與他人悲痛明顯不同,似是強裝,心中陡升警惕,暗自記下。 秦月遙想當初,始皇分天下三十六郡,巡遊各地,現如今,大秦祖業盡毀,偏安一隅之地,捶胸長嘆一聲; “朕愧對歷代先祖國君!” “我王,勿要自責。” 眾人再跪地齊言。 待聽到鹹陽嬴氏子弟,皆被項羽屠戮,宮殿盡燒之後。 李然、司馬業等人,雙目似要崩裂,緊攥拳頭,心中蹭起一團烈火,項羽這廝,毀我宗廟,絕人子嗣,竟作此行徑,天不除之,老秦人必殺之。 全賴章術幾人之功,護得王上逃出,不然,哪還有王族血脈存世。 … 夜已過半,李然等人將內堂清掃乾凈,讓秦月將就歇息一晚,章術後命郡尉餘木遣派甲士在郡邸之外警衛。眼見處理妥當,眾人這才撤出內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楊品先人一步走出院門,急步向家中敢去,司馬業瞅見,小心尾隨在後。 拐過一處街道,楊品在一處民舍中停下,對內輕輕呼喚兩聲。 司馬業慌忙放輕腳步,抹黑慢慢繞道民舍側麵,右耳貼墻,細聽民舍內的對話。 “你去武庫尋匹快馬,切莫露了聲響,連夜去往鹹陽,尋個可靠之人,告訴義軍秦王逃到這裡了,速領兵來討。” “諾,大人放心!小的這就去辦。” “這是出城令牌,……” 聞言至此,司馬業心中大怒,疾步至正門,飛腳踹向房門,提刀沖了進去。 舍內兩人突見闖進一人,立時驚在原地,雙腳不得動彈。 竇忽之間,刀光寒冷,哎呀一聲,年輕的漢子倒在地上,李然隻覺臉上濺到幾滴熱呼呼的水滴,用手擦拭一看,黏糊糊的,竟然是血。 “你……你……他……”手指著司馬業,嘴裡磕磕巴巴的說不清話。 司馬業不作理會,抬手往倒在地上的男子身上,又是一刀,待男子徹底沒了動靜,方才轉身,用刀指著李然,嗬斥道: “走,回郡邸!” 瞅見眼前慘狀,對著司馬業冰冷的雙眼,李然顫栗的費勁挪動雙腳,向外走去。 …… 郡邸外守護的王鐵,聽到黑暗中有腳步聲傳來,抽出長刀,神情警惕。 越來越近,看清來人是郡丞後,剛要開口詢問,瞥見身後司馬業長刀帶血跟在身後,立時握緊手中長刀,大聲喊道: “站住,為何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