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耽擱,太陽西落,已是萬家燈火了。 寧國府的迎親隊伍繼續起行,隻是前頭缺少了新郎官,甚為滑稽。 倒不是賈玳,故意給王熙鳳難堪,實在是臨出門被他事拌住了腳。 “將軍,搞錯了,是隔壁雅間,不是這裡!” 李逵提著宣花板斧,急吼吼破門而入,語不驚人死不休,搞的梅香閣雅間一眾人目瞪口呆。 坐實了賈玳挾私報復梅翰林一家,不是好人。 賈玳氣的跳腳,好容易在寶琴妹妹跟前,營造好英雄漢形象,頃刻被李逵這廝毀的一塌糊塗。 賈玳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吼道: “放屁!” “你個黑小廝,休得胡說,本將軍這叫地毯式搜索。” “工作認真負責,不放過一個死角,全方位震懾歹徒,保護太上皇人身安全,懂?” 剛才,明教亂匪襲爵的不是你麼,怎地變成保護太上皇安全了,難道將軍想做皇帝? 這可如何是好?富貴險中求啊。 李逵摸著大腦袋,一臉不解,訕訕一笑,收起宣花大斧,“俺聽將軍的,將軍怎麼說,俺就怎麼做!” 賈玳自是不曉得,李逵心底胡思亂想,好容易送走薛茂才、李氏、薛寶琴, 臉色當即一板,“查清楚了沒有,那夥明教暴徒往哪裡跑的?” 一麵說,一麵走,賈玳很快來到了朱孝天埋伏他的那個雅間。 隻見,地上躺著一具屍體,體溫尚在,五短身材,八字胡,兩個腳拇指處皆有厚重老繭, 賈玳蹲下細瞧,突然一把扯下屍體的褲腰帶,裡邊白花花的尿片,頓時露了出來。 “是倭寇!” “對……” “倭寇……” 特征太明顯了。 雅間裡混進來的金陵省官軍中,亦是有識貨之人,很快識破了歹人的真麵目。 今年春末之時,倭寇鐘山火炮襲擊太上皇聖駕之事,歷歷在目。 沒想到,他們沒逃回海上潛藏起來,竟躲在城中,伺機報復。 若不是賈將軍機警,此刻,怕是死在了鳥銃之下,成為倭寇刀下亡魂。 那麼,金陵上下群龍無首,城中定然大亂,太上皇…… 萬幸! 真是萬幸。 眾人心底一陣唏噓,好似撿回了一條命。 “不好!” “快去通知城門校尉,立刻封鎖全城。” “這夥匪徒,便是鐘山犯駕的倭寇餘孽!” 賈玳劍眉一挑,朝剛跟進來的李衛平命道。 “賈……將軍,在來援的路上,下官亦曾遇到過一夥賊人。” “他們個個手持鳥銃,有十幾數人之眾,” “見人就射,街上大亂,下官憂心將軍安危,攜大隊趕來,隻指派了兩個機靈的監視尾隨,” “剛才,下官得報,他們往東城去了,” “怕是要由此出城,坐船入江,逃亡海上……” 出了東城門,便是采石磯碼頭,直通長江,那兒商船、漁船、海船雲集,南來北往的人聚集在一起, 尤為龐雜,便是官軍挨家挨戶搜,怕是倭寇也能輕易躲過,或是直接開往海上躲避。 李衛平臉上一陣猶豫,三分真七分假,既表達了自己的忠心,又隱藏了自己的膽小,將倭寇最有可能的逃跑路線的猜想,一並說了。 現今,太上皇外逃已是定局,若是泰康帝責難下來,賈玳亦是有話可說,將一切推到倭寇頭上便是。 隻是,金陵皇宮中李太妃尚在,這戲又該怎麼演呢? 賈玳眉頭一凝,負手踱了幾步,腳步一頓便有了決定。 什麼吉時不吉時,先把婚禮的事放下,不妨將倭寇襲擊的事擴大化, 讓滿江寧城的百姓皆知,倭寇又襲城了,要刺殺太上皇,折損大魏顏麵, 為保完全太上皇,賈敬率龍禁衛連夜轉移。 對,就這辦! 屎盆子全扣在倭寇頭上,相信,到時泰康帝就算知道了內情,太上皇已是回到了神京,有孝道壓著,亦是無話可說。 這時,李衛平的一個親兵走了進來,看了眼李衛平,又看了眼賈玳,臉上為難,踟躕不前。 “看我乾什麼” 李衛平臉上一斂,大聲斥責心腹——周深,真是個沒眼色的東西,兵權都被賈玳奪了,看自己乾嘛,不是遭賈玳恨嘛! 做提線木偶,便要有做提線木偶的覺悟。 這點,為官幾十年的李衛平,很有心得,一點也不覺麵上無光,反而一臉狗腿子樣,在賈玳麵前搖尾討好, “有事,直接向賈將軍稟報便是!” 周深唬了一跳,立刻跪地,狠心抽了自己好幾耳光,“小的該死,” “小的該死……” 賈玳眼色一凝,“行了,本將軍忙著呢,沒空看你們主仆做戲,有事說事!” “這……” 周深手上一頓,仍是不自覺抬頭看了眼李衛平。 李衛平翻了個白眼,差點當場被送走。 小兔崽子,平日看著挺上道的,今日是怎麼了,不長眼的東西! 沒看到賈玳被倭寇行刺,惱怒的不行,要拿人撒氣? 這會子,當個隱形人,不出錯便好,非要往前頭竄,簡直愚蠢的要死,還想拉自己下水? 此子,斷不可留! 李衛平心底直接給周深判了死刑,垂首,不為所動。 無法,周深深吸了一口氣,稟道:“將軍,小的奉命都司大人之命,沿街打聽消息,” “這位老伯說,今日清晨,曾有一夥陌生人,在他家店裡買過棺材等一乾物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從麵相、身量來看,同襲擊您的倭寇很像。” “小的認為,倭寇十有八九,便是想偽裝成送葬的人,偷偷潛逃出城……” 倭寇驟然襲擊江寧城,附近確是有不少平民和士紳被殺,或者重傷。 連著幾月,江寧城每日,皆是有十幾口棺材進出,送葬的隊伍幾乎阻塞了各處城門洞。 賈玳細瞧了眼老伯,點了點頭,算是認可周深的猜想,轉首對李衛平道: “給他五十兩銀子。” 言畢,賈玳一麵令人將賊人屍首運回江寧縣,一麵下樓帶人去東城門堵截。 望著賈玳匆匆離去的背影,李衛平心底罵娘,堂堂一省都指揮使,沒了兵權不說,還成了別人呼來喝去的小廝, 現在,更是成了錢袋子。 他一個月的俸祿,正經才六十兩啊,這就去了大半,教他一家幾百口人,怎麼活? 喝兵血,當他李衛平真願意啊,完全是被逼迫的,好不好! 李衛平心有不甘,掏出五十兩銀票,遞到老伯手中,麵上不善,“本官若是發現,你給的情報是假,” “誤導了將軍,放跑了賊人,小心你的狗頭!” “小老兒不敢,官爺饒命,這賞銀小老兒不要便罷了。”老伯唬臉色發白,雙股不支,跪下磕頭,不敢接銀票。 “李都司,還呆在仰天樓乾嘛,難道要本將軍請你麼?” 樓下,賈玳冷不丁的一句話,唬了李衛平一跳。 不是走了麼,怎麼又回來了?李衛平連忙扔了銀票,趕緊下樓,騎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