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狐惑(1 / 1)

陰冷的山風吹打著每一根朽木,連綿數月的陰雨讓人分不清黑夜還是白晝。   泥土裡的血腥味越來越濃,泥巴裡的蚯蚓不自然地扭曲著,泥水徹底浸濕了少年的衣衫。   少年手裡依舊拎著那把長刀,長刀上的血跡早已被連日的雨水塗抹,他已經連續三天沒有開葷腥了,這綿延的黑暗森林裡,竟連一隻野兔都看不見。   遍地的野草又苦又澀,少年從泥巴裡挖出幾條蚯蚓,用野草包成漢堡包的形狀,強行騙自己,這能吃。   但殘存的理智最終還是阻止了他向下閉合的牙齒。   吐出來的不止是還沒來得及下咽的“漢堡包”,還有前一日的雜草伴隨散發著腥臭味的胃酸。   少年將長刀用成了拐杖,支撐著他行走在這無盡的灘塗,每走一步,鞋上便帶起黏澀的淤泥。   這黏人的泥土就仿佛是地獄裡伸出手的惡鬼,想將少年拉進最黑暗的深淵。   雨似乎變得大了起來,頭上那參天的古樹沒有絲毫遮風擋雨的效果,山風吹打在濕透的衣服上,讓少年不由得打起了寒顫。   這時,一股香氣傳入了少年早已乾澀的鼻孔,刺激著他那苦澀的味蕾!   這不是烤肉的香氣,也不是米飯的香氣,這是什麼味道?   被香氣刺激了神經的少年意識似乎清醒了些,他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嗅覺可以如此的敏銳。   甚至這香氣從哪裡漂來的,他都感受的到。   泥土依舊挽留著少年,但此時的少年,隻想以最快的速度來到香氣傳出的地方。   如果那裡的主人願意分享,那就賞她幾文銅錢,如果不願意分享,那就殺。   這就是《詭噩》的世界,至少在少年的眼裡,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荒誕。   少年不知道自己在這瓢潑的大雨中行進了多久,但那香味,著實是越來越濃鬱了。   這香氣,似乎還有一種提神醒腦的功效,讓本來神誌已經模糊的少年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冰冷。   少年停下了腳步,他的眼前是一個山洞,一個從裡麵向外閃爍著火光的山洞。   香氣,就是從這個山洞裡傳出來的。   沒有大門,也沒有任何防禦的措施,甚至連一點人工裝飾的痕跡都沒有。   少年拎起刀,邁大步走進了山洞。   山洞依舊陰冷,但比起站在外麵淋雨,這裡的環境顯然是好的多。   少年循著火光向山洞裡走著。   拐過一個彎,眼前的景象讓他有些吃驚。   彎道的盡頭,有一團篝火,篝火上煮著一鍋什麼,香氣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一個一襲紅衣的女子背對著少年的方向,坐在火堆前,看著那團火。   少年沒有繼續停留,而是邁大步走到了女子的身邊。   走近了,少年才看清那鍋裡煮著的,是肉湯。   大小不等的肉塊混雜在一起,散發出奇怪的香味。   女子並沒有對少年的到來表現出任何的吃驚,她依舊低著頭,一張厚厚的紅色麵紗遮擋著她的臉龐。   少年看不清女子的臉,但看著女子手背露出的白湛的皮膚和窈窕的身材,他判斷,這一定是個美女。   “姑娘,背對著外麵,你不怕有宵小之輩從後麵偷襲嗎?”   少年沒有客氣,盤腿坐到了女子的身邊,眼神注視著那鍋奇怪的肉湯。   “我正對著外麵,宵小之輩就不偷襲了嗎?”   女子銀鈴般的聲音傳入少年的耳朵裡,一時間宛如三月春風,溫暖著少年早已冰冷的心。   “有道理,你在這兒乾什麼呢?”   少年總覺得要找點話題,顯然,他不怎麼會搭訕。   “我在等你。”   紅衣女子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柴火,丟進了煮著肉湯的那堆篝火裡。   “你也在等我?”   少年苦笑道。   “還有其他人在等你嗎?”   紅衣女子也苦笑著。   “沒有,三個月前,一個老瞎子也這麼說,都是故弄玄虛的話術吧。”   “嗯。”   女子依舊沒有掀起遮擋著她麵龐的紅色麵紗。   “你進入《詭噩》幾個月了?”   少年見紅衣女子對他沒什麼興趣的樣子,繼續強行找著話題。   “嗯,應該有二十年了吧。”   “喲!姑娘,你可真會吹牛逼,我是第一批玩家,從頭算到現在才七個月,你吹什麼?二十年,那你不是老太婆了?”   少年隻覺得好笑。   “嗯,但我不是老太婆。”   紅衣女子又拾起一根柴火,她挑著木柴上的細屑,並沒有將它扔進篝火裡。   “那你多大?四十?五十?”   少年看著紅衣女子那潔白如玉的手背,上麵吹彈可破的皮膚,一時有些疑惑。   “沒有那麼大,我今年十九歲。”   紅衣女子剔除了一根木刺,平靜地說道。   “你十九歲,進《詭噩》二十年?姑娘,你跟我一樣,也被這該死的遊戲逼瘋了嗎?”   少年的情緒突然有些失控。   “沒有啊,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真的隻有十九歲,你呢?”   紅衣女子第一次抬起了頭,目光正對著少年,但隔著那紅色麵紗,少年依舊看不清她的臉。   “我?”少年總算覺得自己在著場對話中有點存在感了,“我今年,虛歲算是二十吧,周歲,不知道應該算十八還是十九。”   “嗯。”   紅衣女子再一次低下頭,挑起了木柴上的木刺。   不受大腦控製的腸鳴音從肚子裡傳了傳來,少年覺得多少有些尷尬。   “你餓了嗎?”   紅衣女子停下了她挑木刺的手。   “有點。”   少年實話實說。   紅衣女子放下木柴,拾起了地上的兩個破碗,這碗裡還留有之前剩餘的殘渣,其中一隻已滿是縱橫的裂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紅衣女子站起身,拿起木勺,從那鍋已經煮沸的肉湯中撇出幾塊已經煮的發黑的肉,隨後,又分別往兩個碗裡,舀了兩碗湯。   “吃點東西吧。”   熱氣撲鼻的肉湯擺在了早已餓的兩眼發花的少年麵前,少年抬頭看了一眼女子。   紅色的麵紗下,依舊看不清女子的臉。   “不會有毒吧?”   少年半帶調侃地問道。   “你可以不喝。”   紅衣女子撐著地坐了下來,泯了一口自己碗裡的湯,麵紗下,一張薄薄的紅唇顯露在少年的麵前。   “嗬!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總不能當個餓死鬼,我叫夜盡藏,今天就是栽了,老子也認了。”   少年端起還滾燙的肉湯,不知道是給自己打氣,還是在向紅衣女子做自我介紹。   他用沾滿淤泥的手抓起碗裡的肉,胡亂地將肉塊塞進自己的嘴裡,囫圇個地將它們吐下去!   “嗯,我叫赤狐,很高興認識你,夜盡藏。”   赤狐?這遊戲名起的太俗套了,這種重復頻率極高的遊戲名,她能搶到,也是本事。   很快,碗裡的肉塊和肉湯都被夜盡藏吃的一乾二凈。   而赤狐還在那裡細嚼慢咽著。   忽然,夜盡藏隻覺得渾身如火烤一般滾燙,腦海就像那渾濁的泥水,這雙手不受控製地打著顫!   莫非這湯裡真的有毒?   夜盡藏瞪大了雙眼,眼裡滿是猩紅的血絲!   他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掀開了女子臉上的麵紗!   那是一張狐貍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