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向指尖輕揮，在空中打開設計軟件，目光專注如鷹隼，呼吸放緩。 　　復雜的結構在他瞳孔中平靜如潭。比起穿越前，他現在要冷靜克製的多。 　　片刻後，一串淡藍數字浮現在他的視野中，如幽靈漂浮： 　　“力量+3.3，技術+5.4，心神+4.6，靈巧+3.5”。 　　再之後，他的身體部位浮現出另一組數據。 　　幸虧剛來時有這東西保命，要不然早就不知死哪了。 　　他右手握住金屬筆，手腕轉動，輕車熟路地開始了工作。 　　動作機械而精確，毫厘不差。而晶片的圖樣，也在筆觸下躍然生成。 　　當圖案隨筆尖移動逐漸完善時，劉向的動作卻戛然停止，在半空極速停滯。 　　他眼神毫無波動，筆尖平穩對準了目標，蓄勢待發。 　　輕微“咚”的一聲，筆尖敏捷點在晶片上。頓時，幾道耀眼構紋從落筆點迅速蔓延開來，銀白色的細線在電光火石間鋪滿了整個表麵。 　　完成之後，他將製作完的晶片，習慣性放入一旁。 　　但他的表情絲毫未變：今天的任務還未完成。 　　如果有自動輔助功能的高端工作站就好了，但太貴了。沒有自動輔助的前提下，就算製作最低端的一級通用晶片，也隻能手工一點一劃繪製。 　　更令人頭疼的是，手工的容錯率低，稍有不慎就可能作廢，一旦失敗，隻能從頭再來。 　　晶片是義體驅動的核心，也是當今社會生活的基礎。 　　它起始於一百多年前，那尚未改變紀元歷法的時代。 　　那是一個被今人時常會懷念的黃金年代。 　　生物、電子與靈能技術，不斷在突破發展，而“矩陣“，也是在那個時刻應運而生。 　　隻要具備合適的晶片，普通人就可以通過神經接口，與矩陣鏈接，在數據海洋中暢遊。 　　比起今天這個危機重重的社會顯然要好得多。 　　精英階層可以因為醫學進步活得更健康長壽，而全球的平均死亡率卻是大幅上升。 　　矛盾充斥在這個時代，但不是他關心的事。 　　自從穿越來到這裡，他就領會到了一個道理：沒有錢，寸步難行，更別說升級手上的設備。 　　卡夫雷拉公司的接口電纜，他已經眼饞很久了。插入網絡終端性能提高35%，大幅強化與大腦植入端的接口安全性。 　　至於個人計算終端，連接網絡最簡易經濟的工作站，也得換新。自己從垃圾場拚裝的那臺已經不太好用，不光視覺會受限，運行感受還極不流暢。 　　這些都是他渴望已久的設備，但現有的存款與收入根本買不起。 　　還是得提高效率。 　　想到這裡，劉向檢查了下時間，比昨天提前近10分鐘。果然，新的連接方式有效，可以減少近15%的生產時間。 　　半小時後，他完成了今日任務。 　　確認無誤之後，他便將晶片按型號歸類，裝入便攜膠囊中。 　　這單的收入足以讓他買下一批新材料，開始明天的工作。每完成一單，他就更接近擺脫這個城市的邊緣。 　　提前啟動了麵部過濾程序，劉向推開門，刺鼻煙霧撲麵而來。 　　麵前是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電子廢料山”又變高了些，頂端堆滿新一批報廢晶片和線路板，在煙霧中發出熒光，照亮周圍。 　　一隻殘缺機械手從山腳伸出，手指無意識地蠕動。在下麵，還埋藏更多被壓碎的電子設備碎片。 　　遠處，小型無人機在湖麵穿梭，它們用長臂撈起水麵垃圾，裝進背部倉庫。這是拾荒者在遠程操控機器人小隊工作。 　　這裡是普爾加爾處理場，位於羅瓦市郊的第23號垃圾場，也是他居住的地方。 　　垃圾處理和資源回收技術的發展遠遠落後於產生垃圾的速度，於是市政府在市郊增設了大量的填埋場和回收站。 　　普爾加爾就是其中之一，它屬於市南部的戰爭遺留區域，這裡有著各種奇異生物，拾荒者也在這裡掙紮求生。 　　廢棄物構築成小山，在微弱霓虹燈下，像蛆蟲般蔓延，與繁華市中心形成強烈對比。 　　他打開通訊錄，找到通訊錄，點擊了一個聯係人：“科琳娜·塔瓦雷斯”。 　　幾秒後，義眼視野的左上角出現一個身影：金色微卷長發，綠黃外套下是白襯衫與紅領帶。 　　“今天的貨，全部良品。”劉向說，“你要我送過去，還是你派人來取？” 　　“你給弗昂吧，我今天暫時沒空。”科琳娜一邊說，一邊撫了撫頭發。 　　劉向眉頭微蹙，但很快恢復常態。 　　“你要這麼多通用一級驅動晶片乾嘛？”他問道。 　　通用一級驅動晶片需求量大，但僅限於商業用途——普通人的壞掉的義體很少選擇維修，大多直接換新。 　　這是公司的策略：控製市場流通量，迫使消費者頻繁購買，但大多數人根本承擔不起如此高的更換頻率。 　　於是民間出現大量地下作坊滿足需求，劉向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晶片比普通批發價低不少，所以很多人在他這裡下單，科琳娜就是其中的常客。 　　兩人平時不過問來歷。這是地下世界邊緣人的通態：不問來源，不問去處，也不計較。 　　都是匿名或者化名交易，具體的，都歸中間人管。 　　有中間人擔保，劉向的態度是一貫隻要有錢賺就行。 　　但最近對方頻繁大批量訂購，引起他的注意。這次詢問，也實在是心裡疑慮太重。 　　“有筆大生意，行動需要。”科琳娜解釋，“尤其是需要完整的。” 　　“你們別太高調，這批量足以引起公司情報部門的關注了。” 　　“拿下這單就不做了。”科琳娜輕聲說，她轉了轉椅子，劉向見她身後的通訊設備，“無意冒犯，之後我會拉黑所有人。” 　　聽明白後，劉向沒表情說：“祝你們好運。我去找弗昂。” 　　掛斷電話，他托腮坐在工作臺前。 　　從前在黑市給人跑腿時聽說，阿爾托卡公司通用一級驅動晶片的批發價是八十三維托，零售價是二百零七維托。 　　這個價格相比流通環節的利潤，可以基本忽略中間的成本。 　　盡管差價帶來的利潤不小。但很少有人知道這事：一是沒技術，二是沒渠道，三是沒膽量。 　　走正規的，公司情報部門立刻就會登門“友好拜訪”。 　　他第一次成功製造出時候，雖然賠錢，但也看到希望。 　　不斷生產，不斷迭代…… 　　終於，他將成本控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每片獲利40維托。 　　這個數字，已足以讓他不必住在現在的這個破地方了。 　　但他出於方便考量而繼續待在這裡。 　　原料比較容易找，而且，離黑市很近。 　　那地方如果換作以前，壓根看不下去，“家”隻是幾塊破銅爛鐵焊接的臨時居所罷了。 　　如果不是旁邊回收場有豐富零件可利用，他早就走人了。 　　想到仍有大堆事要做，劉向默默嘆氣。他不是那些名校精英，進步的唯一途徑就是腳踏實地一步步磨煉。 　　晶片的製造和義體的設計，光入門就極其艱深。想起預定的課程計劃，他的頭更痛了。 　　《感知控製入門》、《晶片筆法控製基本原理》、《現代生體改造概論》...... 　　對他這個門外漢，找書苑 www.zhaoｓhuｙuan.com 這些名稱像外星語。 　　更別說學生用的設備，這地下世界價格昂貴的終端，人家校方卻直接免費發放，人手一臺，怎麼比得了。 　　這種福利，別人輕輕鬆鬆就能得到，自己卻隻能羨慕。 　　他將視線轉向西南的鏡灣上空，那座巨大的人工島，在那靜靜漂浮。 　　對那些頂尖學子來說，自己覺得高深的基礎理論可能小菜一碟。 　　劉向稍微搖了搖頭，把這段思緒丟到了腦後。 　　不管多累多枯燥，該做的還是依然得去做。 　　念頭一閃而過，但就在這時，他的動作突然停下。 　　這個是...... 　　劉向的心跳微微加快。 　　他迅速從一堆雜物中，挑出一片平平無奇的晶片，小心翼翼地放在鋼製工作臺上仔細查看。 　　晶片的外觀並無不同尋常之處，采用的是普遍使用的設計，隨處可見。 　　但劉向敏銳地感覺到其中隱藏著異常。他閉上眼，手指在晶片表麵輕輕探索。 　　一種詭異的手感。 　　按理硬質材質應更突出立體感，怎麼這顆晶片卻完全相反？ 　　對高等的晶導師來來講，精美的構紋相當於是他們的簽名。但對於批量生產的低端晶片，這種精細和藝術感毫無意義。 　　在公司雇傭大量工人作為“濕件”，產生足夠的生物活性來保證生產精確性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有這種必要？ 　　難道是戰前的東西？ 　　沉吟後，劉向將這片晶片小心地收進保險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