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名為環甲膜切開術的窒息急救法,李晟隻在電視劇和書上看到過,從未在活物上實踐。 剛才那粗暴笨拙的動作,可能會導致縱膈氣腫、喉部水腫、聲帶損傷乃至傷口感染等後遺癥,但相對於直接窒息死亡,以上種種都可接受。 “咕嚕,咕嚕。” 蜂形怪物還在吮吸著第二名受害者的血液,從後者身體的乾癟程度來看,此次進食即將結束。 可用時間所剩無幾,所幸由於供氧恢復,李晟力氣相比剛才大了不少。 他用刀奮力割開左手處的蛛網,然後是臉頰上的蛛絲。 最後用力一扯,掙脫束縛,扶起倒在一旁的自行車,全力騎行。 直至此時,李晟才注意到天空的變化。 夜空中貫穿著一道無比壯觀的裂隙,數以百萬計的、或紫或紅或綠的璀璨星辰,在裂隙中閃耀。 嗡嗡嗡—— 來不及思索,膜翅震動的聲音尾隨而來,那隻蜂形怪物竟停止了進食,追趕自己。並且速度快的要命。顯然它並不想放棄獵物。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李晟緊咬牙關,俯身騎車徑直沖下堤岸,墜入水中,消失不見。 蜂形怪物在水麵上盤旋了數圈,一個猛子紮進水裡,尾部尖刺刺入李晟左側肩膀。 鮮血在冰冷河水中擴散,李晟忍著劇痛,翻過身蹬踩河底,憑體重優勢,將蜂形怪物壓入水下,隨手抓起一塊河底石頭,砸向對方腦袋。 蜂怪力氣雖大,體重卻不如人類,在水下極其吃虧。額頭的三顆血珀被石頭硬生生砸掉兩顆,落在李晟手背上,瞬間和皮膚融為一體。 嗡! 蜂怪爆發式地震動膜翅,從李晟手裡掙脫出來,脫離水麵,飛回高空中盤旋。體表防水的棕黃絨毛在星光照耀下格外顯眼。 砰—— 一枚從極遠處來的重型子彈,貫穿了蜂怪腹部,將它淩空打爆,腥黃汁液和腹部堆積的血液四處飛濺。 李晟陡然一驚,下意識地沉進水裡。 十幾秒後,從槍聲傳來的方向,一輛印有【普羅米修斯實驗室公司】英文商標的悍馬轟鳴而至。 車門開啟,跳下數名從頭武裝到腳的持槍人員,最後下車的是一位金發碧眼西裝男子,手裡提著一把外形誇張的反器材狙擊步槍。 “長官,” 一名武裝人員拿著探測器,掃描了位於樹下的半截蜂怪屍體,向西裝男匯報道:“檢查過了,是從殺場裡逃出來的初級昆蟲類實驗體。身上帶有一枚蟲主神孽的碎片,異常波動指數為31。” “知道了。” 西裝男子點了點頭,掃了眼周圍環境,視線在地上的自行車轍與血跡、墻上殘留的蛛網處稍作逗留,眉頭微皺,“少了兩塊神孽碎片...” 正當他向運河邁出一步之時,遠處橋上亮起車燈光芒,三輛漆黑裝甲車疾馳而來。 “特殊事務管理局來得這麼快?” 西裝男子眼睛微瞇,示意手下收拾好現場。特別是滴在地上的血跡。 三輛裝甲車急剎停在路邊,從車上下來一群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女。他們熟練地接管了現場,帶上手套,收集蜂怪的碎肉與血液,並從墻上放下那兩名乾屍般的受害者。 視先到的普羅米修斯眾人如無物。 “唐問薇小姐,好久不見。” 金發男打了聲招呼,“按照特事局規定,在影界裡,誰擊殺的實驗體屍體就歸誰...” “那是在沒有命案發生的情況下。” 被稱為唐問薇的短發女子不留情麵,冷淡道:“現場有受害者,特事局就有權收走所有與案件有關的異常之物。包括實驗體的屍體。” 特事局?影界?實驗體? 整個人沉在水下的李晟,聽著這些個名詞,滿頭問號。 他隱隱覺得,那些自稱特事局的黑西裝們,恐怕是官方組織,正猶豫著要不要從水裡爬出來,表明自己普通市民的身份。 “唐姐,這個人還活著!” 一名特事局乾員突然喊道。 眾人目光齊刷刷看過去,隻見幾乎與乾屍無異的第二名受害者,正躺在地上,費力地喘著粗氣。 特事局人員連忙上前,用針管將不明液體打進他的體內,並把簡易呼吸器蓋在他的口鼻上。輔助他順暢呼吸。 隨著疑似營養液的注入,受害者的皮膚逐漸充盈,也有了說話的力氣。 “我...我這是在哪?你們是誰?”他在旁邊人的攙扶下,勉強站起來,視線飄忽不定。 “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嗎?家庭住址在哪?”特事局人員詢問道,拿出手機對他拍照,將他模樣與居民數據庫作對比。 “我?我叫譚濤,是代駕司機,” 在周圍人詭異的目光中,他越說越慢,像是在拚命回憶。 他的額頭皮膚逐漸裂開,冒出一顆顆復眼,整個下顎也向兩側分裂,生出螯牙。 刷! 代駕司機的脊背衣服撐裂,從中伸出一對薄膜羽翼,但他卻像是什麼也感覺不到一般,自顧自得說著,“住SJ區,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在等我,我得趕緊回家...” “好的,譚先生你的情況我們知道了,我們會幫助你的。” 唐問薇保持著溫和微笑,突然間以閃電速度,從腰側拔出手槍,一槍擊中對方額頭。 腦漿飛濺,司機的蟲化屍體向後倒去,周圍人自動避開,沒有表露出任何驚詫或憤怒。 “被蟲之主感染,速死,反而是種解脫。” 唐問薇輕嘆一聲,轉頭看向普羅米修斯公司的金發男,“奧古斯特先生,你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了。” 奧古斯特聳了聳肩,視線飄過運河水麵,隨意道:“不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為了顯示普羅米修斯與特事局的友誼,我們在這裡繼續維持影界存在,您沒意見吧。” “隨你。” 唐問薇並未太在意,繼續指揮下屬,清理現場。 “...” 水麵下的李晟,滿腦子都是唐問薇開槍的畫麵。 【任何人被蟲之主感染,速死反而是種解脫。】 他剛才被蜂怪刺中肩膀,算不算感染?如果算,那他現在浮出水麵,會不會也被一槍爆頭? 思緒紛繁雜亂,他屏住呼吸,推著車悄無聲息地行走在水麵之下。 直到快支撐不住,才小心將吸管探出水麵,吸一口氧氣,然後繼續潛水。 不知走了多久,視線中終於看不見那幾輛裝甲車。 李晟才浮出水麵,爬到岸邊,趴在橋洞下,劇烈咳嗽起來。 此時城市重新亮起了燈光,漫天星辰也已消失不見,仿佛剛才一切都是幻夢。 “嘔——” 他噴出一大口帶著濁血的胃液,撐著身體的雙手不住發抖。 鮮血氣息吸引來了周圍棲息的蟻群,大量螞蟻爬過來,舔食李晟的血水,有些還爬到他的手上。 不能,倒在這裡。得回家。 模模糊糊的意識,驅動著身軀站起來。他拍掉手上沾著的螞蟻,晃晃悠悠地扶起自行車,向姑姑家駛去。 身體熱的發燙,被河水浸透的衣服徐徐冒著蒸汽。當李晟坐電梯上樓,來到門口時,衣服乃至書包都被烘乾了。 靠著最後一點意識,他換上拖鞋,關上防盜門,走進自己臥室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