趨利避害是獸性,而人性則是拋卻獸性後閃爍的光輝。 ——題記 沒有人能想到,這座位於北美洲曾繁華不已的城市有一天會變得如此落寞蕭條。 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天空也陰沉得似乎要滴下雨來,空氣中散發的難聞的味道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發臭的奶酪和下水道的死老鼠。當大家低頭望向大道的地麵,這臭味的源頭就很清晰了——順延一棟棟大樓荒涼破敗的外墻看去,“垃圾”堆滿了地麵:其中有銹跡斑斑的並且生出雜草的轎車、腐爛長蛆的食物、破爛汙穢的衣物,和衣物內包裹的看起來像是一灘腐肉的東西……就像是經歷過一場無聲的病痛,這座城市如同一個強壯的中年人轟然死亡,沒有一點征兆,隻有身上那些可怖的痕跡顯示出這場疾病曾帶給他多麼可怕的折磨。 要是有人想探索這場病痛的原因,可以爬到城市最高處的鐘樓上(那裡以前是虔誠的教徒們最愛去的地方,以神聖崇高的哥特風和有著世界上做工最精細的時鐘聞名。但現在,在這破敗荒涼的氣氛裡,它便顯示出了另一麵——嵌在最高外塔的一輪圓形時鐘就像上帝之眼一樣,給人以詭異的俯視睥睨眾生之感。),在一聲聲冷酷刺耳的鐘聲的煽惑中看到這個城市各個角落一下子冒出成群結隊的喪屍,仿佛下水道的老鼠一下子從各個陰暗的鐵篦裡鉆出。 這些喪屍有著濕噠噠粘稠的皮膚,質感就像嬰兒出生時攜帶了母親子宮裡的羊水。頭皮上和衣服上都有斑駁發汙的血跡和屍水,常被密密麻麻的蒼蠅和蛆蟲占領。一道道長且粗的血痂從它們的麵頰和身體穿過,令它們看起來支離破碎。一些喪屍偶爾身上少了一塊皮肉或者丟失了某個部位——比如耳朵、眼球;其他情況嚴重一點的,便是頭頂、臉頰和軀乾上大塊大塊外翻的血肉中支棱出斷裂的骨頭,黃綠色的膿水順延流下,融入土裡。要是它們張開口,你遠遠便能聞到一股腐臭的味道從它們嘴巴裡呼出,那惡心的氣體直沖鼻腔。等你稍微適應過來再去看它的嘴巴,你會發現那乾枯開裂的唇瓣所包裹的是發黃發黑的牙齒,那是它們撕咬人類的利器,也是傳播疾病的通道。 其實不隻是這個城市,喪屍已經在全球各地出現,時間早晚不同而已。它們的到來和一種不知道什麼時候降臨地球的神秘疾病有關,這種病的最初病例已經無法考證了,隻知道第一例報道是在北美洲中南部的某個小鎮。該疾病最初並沒有引起小鎮人民的重視,因為它在潛伏期根本沒有癥狀,並且每個人體質的不同決定了變異所需的時間也不一樣。喪屍這種不容易殺死的生物會無差別的攻擊撕咬人類,隻要被它劃破一點傷口,就會受感染。所以當小鎮居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時,已經來不及了。迅速反應過來的各地政府展開了積極的調查,可全都無濟於事。同時,他們派出軍隊企圖消滅這種惡心的怪物,可是任憑如何努力卻還是無法阻止這一群體的壯大。 混亂感和無力感迅速蔓延。全球各地的銀行開始出現瘋狂的現金擠兌,人們大量儲備食物,攜帶家屬逃命。但其中並沒有上層階級的參與,因為他們憑借四通八達的人脈更快獲得情報,於是早在之前做好了一切準備,已然乘坐私人飛機和郵輪前往了所謂的安全區;而中層階級和平民則完全參與了這一場“逃命戰役”,相較於意識獨立的中層階級有計劃有目的的安排,平民則是完全信賴媒體消息,以至於最後才發現真相做出逃命的打算。最慘的當屬貧民,他們既沒錢可提取,也沒錢儲備食物和乘坐長途運輸工具,於是隻好依靠暴力的手段進行搶奪。這樣的局勢,並沒有阻礙一些不法商人從中看到商機。他們哄抬物價和票價,讓人們手裡的錢逐漸貶值,於是越來越多的逃亡者開始通過暴力手段搶奪物資。 就這樣,一場天災加入大量人禍的因素,變成了人與喪屍、人與人之間的激烈對抗。 然而之前也提過,這種疾病存在毫無癥狀的潛伏期,所以一場“突變喪屍“的行動在所有階級麵前平等的展開,死神的鐮刀無一例外的揮向了所有人類。但是也有幸運兒在刀下存活了下來,他們無比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命,像原始時期人類的祖先一樣,他們團結一心,通過自己的智慧與頑強建立了一個又一個庇護所——它們是散落在希望土壤裡的種子,也是大洪水裡的諾亞方舟。 時間和生活教會了幸存者在所裡建立臨時的政治、軍事和農業等完善體係,讓這些據點的人民能有能力去組織武裝、反擊來敵,保護自己和所愛之人的生命。但常常出現的情況是,大家在據點裡為了各種各樣的事情爭吵,比如食物的分配,又比如對自己所承擔的分工的抗議——出門尋找物資是眾人眼中最危險的事情,也是最受抗拒的任務。周圍群眾的勸說對於解決這些紛爭往往是無效的,這些人被爭吵者認為是自己的平級,並沒有實質性的權威性和威懾力,於是便誕生出了據點的領導者,這個人可能是武力最強的,也可能是最有智慧的,還可能是最能言會道的……總之,他們身上都有著一項別人難以企及的優點。在他們的調節下,事情很快便能順利解決——無論是以和平的方式還是暴力的壓迫。 夏爾便是北美小鎮上歷史博物館據點的領導者。這個男人那一頭栗色的三七分的短發永遠朝後梳理得整整齊齊,就像是柔軟的水中海藻在海浪的拍打下呈現出舒展的姿態。與之相匹配的是那張可媲美古希臘雕像的臉: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和如刀削般挺立的鼻梁凸顯出男人的英氣,小麥色的皮膚呈現一種健康的狀態,那兩顆鑲嵌在深邃眼眸中的如太陽般光輝的眼睛讓人無法直視。這樣一顆美工刀雕琢般的頭顱下是一尊健壯挺拔的軀體,它分明的輪廓和線條不由得讓人聯想到希臘神廟裡的太陽神阿波羅,那是怎樣的一種神聖和偉岸,又是多麼讓人充滿安全感和信賴感。所以他在喪屍的包圍中成功救下眾人後,大家就毫不猶豫的推舉他成為了據點的領導者。但在此之前,似乎誰也沒有見過他。而在此之後,誰也沒有問過他究竟從哪兒來。他就像一個謎,一個仿佛從天而降的人。 此時這個神秘的男人夏爾正背負一大包剛才在廢棄超市裡找到的食品穿過骯臟狹窄的街道。他臉上帶著一抹滿足的微笑,心裡正為這幾天據點成員的食物有了著落而開心。 “這一大袋夠大家吃好幾天了!孩子們肯定會喜歡我給他們找到的橡皮軟糖,但是那個調皮鬼哈利肯定會想盡辦法從孩子們手上騙糖吃……我得想想辦法!”夏爾一邊啃麵包一邊拋硬幣思考,看起來十分悠閑。 “咚咚咚——”遠處突發頻頻槍聲,那急促的炸裂聲在這條安靜的街道顯得格外刺耳。情況的突發性導致夏爾腦中變得一片空白,在他短暫的呆滯後馬上聯想到會不會是有人遇到了喪屍的攻擊,心急如焚的他拔腿跑向聲源。 另一邊,一位手持霰彈槍的、被血汙遮掩了麵貌的女人麵露厭惡的對麵前喪屍連開幾槍,轟爛了對方的腦袋。隻見那腦袋高聲尖叫著變成異蟲萎縮凋亡。在確認對方已經死亡後,女人眨了眨不適感極重的眼睛,用白皙如石膏的手臂蹭掉臉上的臟物,又用地上礦泉水瓶中的清水沖洗眼睛和麵頰。一瞬間,她的麵貌清晰了起來。凡是看過那一張臉的,都會慨嘆:“那是一張怎樣美麗而又聰慧的麵孔!“——金黃色的齊肩短發在微風的吹拂下搖蕩,在陽光的映襯下仿佛田間流動的麥浪,令觀者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幸福和滿足的感覺。那張葵花子般小巧的臉上生出一方挺翹玲瓏的鼻子,大小比例似乎經過了工匠的完美測量。飽滿的額頭上是兩道細長的棕色眉毛,顯得溫柔優雅。但下方一雙黑色的眼眸卻射出淩厲的光,似乎在昭示自己的內心並不像表麵這樣。 女人脫下自己濕透的外套扔掉,這個動作讓一直被掩蓋的、係在短褲皮帶上的身份牌得以露出,上麵寫著她的名字:哈倫娜。 此時,哈倫娜被外套隱藏的身材也完全展露出來:凹凸有致的曲線譜寫出對生育女神的贊歌,那一雙潔白修長的雙腿隻在藝術作品中才得以窺見。那全身皮膚如牛奶般潔白,又從中透出微微粉紅——像是夏天透過白薔薇叢的草莓,又像是少女品嘗櫻桃後紅潤的雙唇。 幾乎同時,一雙腐爛流膿的手突然從背後環抱住哈倫娜的細腰,想也不用想對方一定是喪屍。正因為如此,這個場景頗有美女與野獸之感,獵奇的人想要知道雙方接下來的動作,而對此感到害怕的人也想要知道雙方接下來的動作。於是,在女人頭也不回的一槍托過肩砸向這雙手的主人——另一個喪屍——讓它身軀一仰後,女人趁機快速脫身逃跑、被砸喪屍緊隨其後給了眾人答案。 由於剛剛動靜太大,一時間哈倫娜奔逃的身影後喪屍如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出,看起來勢要將她吞滅。那一瞬間,哈倫娜心中閃過無數的想法,大多是對父親的思念。但身後的嚎叫卻在告訴她,此時活命才應該是她的第一念頭。所以,她隻能瘋狂跑!拚盡全力,快一點!再快一點! 夏爾站在汽車頂棚遠遠瞧著這一群喪屍,他驚訝於它們的數量之多,一旦被追上根本就沒有活路!他的的眼光在食物和喪屍群間遊移不定,在想,如果要救人的話,這些食物怎麼辦?同時他清楚的知道,現在自己背上的這些救命物資,在和喪屍進行作戰的時候將會成為要他命的累贅! “據點的成員可等著我的這些食物呢!“夏爾擔憂的想著。但女人的呼救聲傳來,他還是狠心摔下背包,一邊向喪屍堆跑一邊生氣的對著包叮囑道:”媽的!等我回來!“ 哈倫娜飛奔向街邊大門敞開的一家店尋求庇護。可她不知道的是,店門二樓窗前一隻喪屍前半身已經伸出了窗戶,就要墜落。 “就差一點了!進店我就暫時安全了!“哈倫娜高興的抬起腳,差幾步就能邁進店門,卻被樓上墜落的喪屍砸翻,霰彈槍也失手滑落。哈倫娜努力夠槍,可怎麼也夠不著,另一隻手還得不時抵住身上壓著的喪屍。 這隻喪屍看起來半條命已經沒有了,可是為了能咬著哈倫娜,身體還是不停的在蠕動。它朦朧發白的眼球中透露出一種渴望,那是根植於最本性的嗜血的,對肉欲的向往。哈倫娜盯著它的眼睛,想要使勁推開對方。但很奇怪,它們看起來就像是砧板與肉一樣,似乎哈倫娜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被宰的命運。 於是,一人一怪開始在地上推搡翻滾,趕來的喪屍圍成扇形逼近他們。最前麵的喪屍嘴巴裡嗡嗡作響,吐出不甚清楚的字眼,隨後,眼看就要撲向地上的哈倫娜—— 突然空中槍聲大作,幾隻喪屍中彈倒下。隨著壓在女人身上的喪屍頭部被轟爛,地上的女人終於仰麵看清救星的模樣——夏爾氣喘籲籲的臉沐浴在太陽的光輝中看著她。那一瞬間,太陽把所有的光輝都傾瀉給了大地,世界變得明亮。 哈倫娜瞧著夏爾呆愣了兩秒鐘,忽然反應過來,立刻對他喊到:“進店!” 夏爾倒是沒注意到哈倫娜的神情,他才急忙跑過來,又連開了幾槍,本來隻顧著喘氣,但一聽到哈倫娜的話,立刻一邊開槍射擊喪屍,一邊掩護兩人後撤進店。他腦中充滿了一個念頭:“這一仗下來,自己得好好休息一下!“正想著,不防一隻喪屍妄圖從側麵偷襲他,幸好哈倫娜拾起霰彈槍對著它一發斃命。 “專心!不要命了!“哈倫娜由擔憂轉向怒氣的話語鉆進夏爾的耳腔,於是他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專心對戰。 兩人合力終於將剩餘的喪屍群抵擋在店門外,店裡陳列一排排的金屬架,架上的橫梁處用標簽寫著各種藥名,暗示如今這個空空如也的地方曾是藥店。一進門,兩人就合力封死店鋪門窗。這時,哈倫娜才發現夏爾的手臂血流不止。 封好門窗的夏爾癱坐在地休息,女人提著不知從哪兒翻出的藥箱走到夏爾麵前:“看起來是玻璃割傷的。不用擔心,我是醫生,這血很快就能止住!“ “你看起來不是我們據點的人,不該來這兒!” 聽聞這話,哈倫娜一臉不滿故意拉緊繃帶,疼得夏爾臉皺成一團:“嗷——輕點!” “哦?不該來這兒嗎?”哈倫娜不屑的挑眉,“看來沒人給我說過這個規矩!忘了介紹,我確實不是這個據點的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是喬治敦大學據點的成員,哈倫娜。我的父親是那兒的管理者——霍夫曼教授。” 夏爾聽到這兩個名字,不由得驚呼:“嘿!我聽過你們!他是這個洲最有名的生物醫學係教授!而你繼承了他出色的本領!”他激動握住哈倫娜的手,“我是歷史博物館據點的領導者夏爾,我們據點的病員很多,想請你幫忙治療?” 哈倫娜撇開夏爾,一臉落寞:“對不起。我父親失蹤了,我得去找他!” “什麼時候?” “在之前一場戰鬥中……” “你一個人去找?” “我們據點的成員都不願幫忙……”哈倫娜脫口而出,猶豫了一會兒又補充道,“誰也不信他還活著。” 夏爾憤憤不平:“一定是怕死!該死的膽小鬼們!” 外麵的窗戶和門被喪屍撞擊得砰砰作響,變形的門窗預示著它們快要沖進來了。 正在氣頭上的夏爾一拳掄向墻壁:“再吵把你們都乾掉!” 哈倫娜則是一邊推木箱抵住大門,一邊平靜的說:在這個黑暗的世道他們要保命也沒錯,不是麼?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你盡管說!” 哈倫娜安慰一笑:“你是個好人,但你也是個領導者——” “……” “謝謝你!”哈倫娜操起霰彈槍,“這個地方抵擋不了多久,我該走了。” 夏爾站起身,目光堅定的望著哈倫娜:“你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來找我!” 哈倫娜堅定握緊槍:“會有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