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 吏人出職(1 / 1)

若是衛滄直接拋出這個猜測,估計下麵沒有人信。   但現在這個猜測是衛滄當著他們的麵,用口供上的信息,一點點推導出來的,哪怕他說這隻是自己的懷疑,那可信度也是大大增加。   不過由於衛滄的猜測實在太過大膽,下麵的小聲討論中也有不少懷疑的聲音。   “其實還有一點可以佐證這個猜想,就在中都城門衛和戶部倉曹官吏的口供中”   “就算城外道路難走,城內的道路也不會難走,中都城四個城門,哪個城門到戶部也不需要一個時辰。”   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了城門和戶部,衛滄又在兩者之間拉了一條線,標上數字一,又在一旁寫了一個五。   “但是門衛說這馬車是臘月二十二清晨剛開門的時候進入的中都城,但是戶部倉曹的供詞說他們是黃昏才返回了戶部,交還運送銀子用的金銀官箱。”   “也就是可以近似看成辰時進的城,卻在戌時才到戶部,中間巳午未申酉這五個時辰他們乾什麼去了?”   說話間,衛滄的腰板一直是挺直的,說話不卑不亢,這種自信的姿態更容易讓人信服。   而且所言全部根據供詞上的依據,讓人想挑錯也挑不出來。   “回來的時間和拉著十萬兩銀子的用時接近,入城之後又過了五個時辰才去戶部復命,這可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巧合可以解釋的。”   “好、好、好,果然是後生可畏,竟然能從裡麵看出這麼多東西。”   將茶杯放下,想明白的胡大尹拍手稱贊。   “這個,就叫專業,看看你們這些差役,辦了幾十年案子,竟然比不過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真是白吃了這麼些年的皇糧。”   說話間的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估計他心裡也尋思,自己手底下的人怎麼這麼廢物。   挺直身子,胡大尹終於拿出了中都府一把手的氣勢,將手中的驚堂木用力一拍。   “還不快去將那些押送銀兩的兵丁給本官帶上來?”   底下的差役應了一聲是,出門去鎮獄領人去了。   那個姓蔡的太監,雖然從頭到尾沒有什麼發表什麼看法,但是在衛滄分析的時候,總會提起朱筆在供詞上麵勾勾畫畫。   此時墨跡恰好晾乾,他便將這勾畫過的供詞揣進了懷裡。   “衛滄啊,你雖然是將作監的人,但是你在這個案子裡的表現大家有目共睹。”   胡大尹雖然口中叫的是衛滄,但是眼睛卻一直看著周圍剩下的那些差役。   “提刑帶著判官和知事出去巡查牢獄了,你們一個個就像沒了主心骨,再這樣懈怠下去,我看不如將今年的吏人出職的考核頭名定給衛滄算了。”   剩下的差役知道自己這事兒辦的不好,不敢跟胡大尹對視,紛紛低下頭去。   但是他們一聽到“吏人出職”和“考核頭名”這兩個詞,立刻就將頭抬了起來。   “大尹,這……”   “這什麼這,查了三天了,什麼都沒有查出來,一群人不頂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用!”   胡大尹哼了一聲,轉頭和藹地看著衛滄。   “衛滄,你看怎麼樣?”   偏頭看了看那些人的眼神,衛滄暗自吐槽,這老頭能坐到這個位置,果真是個人精,敲打手下還得帶上自己。   “大尹能為小人直言洗脫嫌疑,小人已經是感恩戴德,怎敢多要獎勵。”   心裡怎麼想是一回事,麵子上又是另一回事,得給胡大尹臺階下。   “況且小人是將作監的吏員,不敢占據提刑司和中都府的名額,請大人三思。”   “有功得賞,這是朝廷的規矩,不過你說的對,就算給,也應該給將作監的名額。”   胡大尹拿起筆,寫了兩份公文,其中一份蓋上自己的印記,另一份卻沒有蓋。   “正好本官也暫時擔著將作監的差事,這是你頭名的文書。”   “還有,現在將作監人手缺的厲害,上一個掌印吏也在牢裡關著,你暫時去掌印吧,順手把印給這文書蓋上就行。”   “謝大人抬舉。”   一陣激動湧上心頭,衛滄強裝鎮定,伸手接過兩張公文,向著胡大尹鞠躬行禮。   別看這隻是兩張薄薄的紙,這兩張公文,至少可以省去衛滄十幾年苦功!   而掌印吏則比較特殊,相當於吏人之首,整個部門的吏人都歸掌印吏管,要不然也不會有掌印之名。   在將作監進去一大批人的背景下,掌印吏約等於將作監二把手。   但最重要的是吏人出職的頭名。   在大郯這種階級社會,幾乎所有底層人的夢想都是披上官袍。   有了官身,就相當於鯉魚躍了龍門。   衛滄這樣的小吏想要由吏轉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吏人出職便是最直接的一條路子。   吏人出職的主要依據是為吏的年限和功績,即所謂“年勞”。   標準有兩個,一個看吏人升為頭名之後的年限,一個看吏人任吏職的總年限。   這次直接給了個頭名,相當於胡大尹給了他一塊敲門磚。   再隻要熬夠一定的工齡不犯錯誤,衛滄就可以出職做官,不用費勁巴拉再去熬考核的資歷。   雖然心中頗為喜悅,但是衛滄還是要裝出一幅寵辱不驚的樣子,免得給這位代理上司留下過於輕浮的印象。   正在這時,前去領人的差役回來了,隻不過是扛著擔架回來的,擔架上還蓋著塊白布。   “大人,鎮獄急報,那些押送的兵丁都死了。”   差役的話好似一聲驚雷,震得大堂內外好似死一般的寂靜。   還沒等他們說什麼,差役便伸手掀開白布,露出下麵一具死屍。   看見死屍的兵丁裝扮,隻聽兩聲碎響,胡大尹和蔡公公手中的茶杯都被他們生生捏碎了。   過了一會兒,上麵兩個官員依舊沒有說話,卻是衛滄先打破了沉默。   “一口氣死這麼多人,恐怕這是有人蓄意滅口。”   按照身份,衛滄的行為有點逾矩,但是現在沒人關心這個。   “將昨晚值班的獄卒都給我叫來。”   胡大尹麵沉似水,強壓著怒火沉聲吩咐道。   不一會兒,一隊獄卒就從外麵被帶了進來,後麵還有差役抬來幾張桌子,上麵擺放著碗碟和十來個空了的小酒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