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宮中對話(1 / 1)

如果隻有他一個人看過上麵的內容,那他一定會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必定想法設法將他除之而後快。   但是這上麵寫的東西太勁爆,又不能讓太多人知道,衛滄隻能找那些權高位重,實力雄厚的人,並且對皇帝忠誠度有保證的人。   蔡公公和荀虞候就很合適。   這兩個人的反應與事情的進展,和衛滄昨天晚上預想的差不多,說明他昨天晚上想出來的計劃基本成功一半。   人事已盡,其餘都看天命。   接下來就看皇帝怎麼處理了。   甚至可以說,成敗,在此一舉。   皇宮位於中都城正中心,作為整個帝國的核心,占地麵積自然不小。   但是一般人不知道的是,裡麵的麵積,要遠比外麵看見的要大。   一條溪流從林中穿過,載著兩人的小船順著順流而下,以一種不太正常的速度向前飄去   蔡公公坐在船上,身後的船夫搖著船槳,順著溪流很快就行進到一座高山的山腳下。   還未等小船停穩,蔡公公便一步跳到了岸上,大踏步向前走去。   “備四個人上山,要快些,咱家有急報給主子。”   迎過來的人也是個太監,聽到這話,立刻轉頭吩咐下去。   “找四個腳下利索的來,送蔡大官上去。”   吩咐完下麵的人,那太監又轉過一張笑臉對著蔡公公。   “蔡大官這麼急,可是銀子的事情有了著落?”   “是有了著落,銀子找回來了,中都府的差役正在清點數目,按照咱家的估計,應該是找回來了絕大部分。”   蔡公公眉頭也是緊鎖,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胸口,被衛滄“發現”的那幾張帶血的供詞就放在那裡。   “不過後麵還有更大的麻煩,比那二十萬兩還要麻煩的多。”   “還有這種事?什麼事情能比丟了二十萬兩還要麻煩?”   一聽蔡公公這話,那太監臉上也露出驚色,剛想追問,卻見蔡公公搖了搖頭。   “不能說,隻能交給主子定奪。”   見蔡公公態度頗為堅決,那太監也就不再追問,隻是目送著四人抬著個小滑竿,送蔡公公往山上走去。   這山倒是不算矮,四個人扛著蔡公公,爬了快一個時辰才趕到山上去。   在山頂的位置,蓋著一座精致的道觀,門前十幾個金甲武士手持兵刃嚴陣以待。   難怪外麵總有皇帝不愛上朝的傳言,這光上山下山就得兩個時辰,換誰誰也不喜歡天天玩爬坡折返跑。   打頭的武士迎上來,伸手攔下幾人去路,待驗過蔡公公的身份之後,才單獨將蔡公公放了進去,讓剩下幾個轎夫在外麵等著。   道觀裡麵人不多,基本都是低級的宮女和小太監,這些人在看見蔡公公之後,立刻都低頭向蔡公公行禮。   可是蔡公公沒有時間搭理他們,隻是快步走到大殿門前,撲通一聲跪在外麵。   “啟稟主子,奴才蔡滿有要事稟報,此事十萬火急,奴才不敢耽擱。”   蔡公公嗓門很大,哪怕隔著門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是關於那二十萬兩銀子的,銀子找回來了。”   不多時,門後隱約響起一陣腳步聲,是好像有人在向門口走來。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隻聽吱呀一聲,大門打開了一道供一人通過的縫隙。   門後是一個約莫五六十歲,頭發花白的老太監。   那老太監睜大有些昏黃的眼睛,仔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蔡公公,這才低聲招呼了一句。   “主子叫你進來回話。”   “謝主子。”   門後的太監讓開身形,蔡公公趕緊起身走了進去。   剛進門沒有幾步,那太監就將殿門關上,蔡公公也順勢絲滑地跪了下去。   “啟稟主子,將作監之前丟失的銀子已經找到了,殿前司和中都府的差役正在那裡守著。”   “找回來了多少?”   說話的是個男人,透過幃帳的影子,能看出他正盤腿坐在大殿中心的八角法床上。   層層疊疊的幃帳將男人的體貌遮掩的非常嚴實,根本看不清衣著長相。   能讓蔡公公稱呼為主子的男人還有誰?   自然是大郯帝國的皇帝!   不過看這位現在的狀態,不像是個龐大帝國的皇帝,反而更像是一個修為高深的道長。   “回主子的話,將作監丟了二十餘萬兩,這次找回的數量也大概是二十萬兩,不過具體數目外麵還在核對。”   道長嗯了一聲,點點頭。   “這件事你辦的不錯,偷銀子的賊找到了嗎?”   “回主子的話,奴才口中的要事正和偷銀子的竊賊有關。”   蔡公公從懷裡拿出帶著血的幾張紙,托舉過頭頂。   “具體的事情,都寫在這張上,請主子過目。”   開門的太監站在蔡公公身後,見道長示意,便從蔡公公手裡拿起幾張紙,穿過重重幃帳,遞到了道長手裡。   大殿裡麵安靜下來,能聽到的,隻有三個人的呼吸聲。   隨著時間的推移,道長的呼吸聲變得越來越明顯,大殿裡的壓迫感也越來越重。   啪的一聲,這幾張紙被拍在法床之上,好似大殿裡響起一聲驚雷。   巨大的聲響將蔡公公驚得打一個哆嗦。   “這東西是誰寫的。”   道長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沉穩,但是任誰都能聽出來,這平靜的語氣下麵,燃燒著熊熊的無名孽火。   “還有,這幾張紙上麵的東西,除了你,還有誰看過?”   “回主子的話,昨日晚上,我們依照將作監司鑰衛滄的計策,設下埋伏,將銀兩找回,但逃脫了一個頭目。”   “今日清晨,又是依照衛滄的方法,才找到那個頭目,隻是找到的時候,那人已經死了,這東西也是在屍體上找到的。”   蔡公公低下頭去,現在道長火氣正上頭,他可不敢直麵道長,誰知道這人火氣上頭,會不會把氣撒到自己身上。   “至於誰看過,除了奴才,隻有荀漳和衛滄看過這上麵的內容,這也是衛滄看過之後,叫奴才和荀虞候單獨看過,這才沒有將裡麵的內容走漏出去。”   “如此說來,看過的人確實不多……不過除了你們,想來至少還有一個人看過,那便是殺了那頭目的人。”   道長又將幾張紙拿了起來,遞給了旁邊的老太監。   “田芹,你也看看吧,還有蔡滿,你們兩個替我想想,那個兇手,為什麼要將這些東西留下來?”   田芹接過幾張紙,站在旁邊仔細看了起來,大殿中又陷入了沉默。   似乎是有點受不了這個氛圍,蔡公公抬頭偷眼看了一眼道長,又偷眼看了一眼正在看那幾張紙的田公公,猶豫了一下,這才說出自己的猜測。   “回主子的話,奴才在想,這東西有沒有可能是假的,是那個兇手故意放出來迷惑朝廷的。”   “假的麼?”   聽到蔡公公的想法,道長想了想,但並沒有給予肯定,而是看向一旁的田公公。   “回主子的話,奴才覺得這東西不像是假的,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道長的目光,田公公將手中這幾張紙輕輕放下。   “因為上麵寫的很多東西,和宮裡收到的消息是基本一致的。”   “我也覺得這上麵的東西講得通,他們這些做兒子的,能不能乾出這種事情來,我這個當父親的,心裡能沒有數嗎?”   道長捏起了手邊的拂塵,向著空中揮舞了幾下,似乎是要拂去什麼不乾凈的東西。   “他們心裡想什麼,我這個當父親的也是清楚的,當然,三府臺的那些人也是清楚的。”   “隻要主子說它是真的,那他就是真的,說它是假的,那它就是假的。”   蔡公公跪在地上,算是逢迎了一句。   “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不過這東西也不一定是假的。”   道長將幾張紙拿了起來,借著光仔細看著上麵的血跡。   “那個死人,受傷的地方是在哪裡?”   “回主子的話,應該是脖子,而且出了很多血,衣服都被浸透了。”   蔡公公想了想,接著補充道。   “這些都是衛滄說的,按照奴才的觀察,他說的沒有什麼問題。”   “田芹,你能看出這上麵有什麼問題嗎?”   “回主子的話,這上麵的血跡有兩種,一種是洇上去的,還有一種是濺上去的。”   田公公再次接過幾張紙,看了幾眼,又將幾張紙平舉起來。   “看濺上去的樣子,如果真的是脖子受傷,那當時這幾張紙應該是在這個高度。”   “所以呢?蔡滿,這個問題你來回答。”   趴在地上的蔡公公,額頭上的冷汗立刻就下來了。   主子為什麼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是說自己辦事不利?   不,不對,如果是那樣不應該是這樣的語氣。   問題還是出在紙上麵,那個死人的血濺到了紙上麵,這代表什麼?   想到這裡,蔡公公忽然想起來衛滄對他說過,這東西不像是假的。   衛滄憑什麼敢於肯定這東西是真的,而且老祖宗和主子都認可了?   濺到上麵的血跡,衛滄說那人長得像在將作監縱火的人,衛滄說這東西不像是假的……   蔡公公腦子裡麵靈光一閃,他終於知道為什麼了。   “回主子的話,不管這東西是不是真的,至少那個死人是知道這個東西的,而且這東西也不是兇手疏忽,反而是兇手故意留下來的,為的就是讓後麵追查的人看到。”   想明白的蔡公公抬起頭來,不過沒有看道長,而是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田公公。   “如果上麵真的是噴濺血跡的話,甚至可以說,那個死人就是在將這東西給兇手的過程中被殺的,死者的血跡濺到了這上麵。”   “能想到這一點,你還算聰明,之前那一句話,雖然是朕知道你是在拍馬屁,但是你說對了。”   道長發出幾聲冷笑,將幾張紙從田公公手裡拿了回來。   “既然那個兇手想讓朕看見這東西,那這東西到了朕的手裡,那它的真假就由不得他。”   “朕說這東西是真的,那這東西就是真的,朕說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   “偏偏那個兇手很聰明,這東西是真的的話,對朕很有利,所以哪怕它是假的,朕也得承認這東西是真的。”   “更何況這東西不完全是假的,哪怕這兇手有點小心思,朕也得接下來。”   “陛下聖明,一眼就看出來那藏頭露尾的鼠輩心裡想了什麼。”   蔡公公趴在地上,根本不敢看坐在床上的道長。   “好了,起來吧,在這件事情上,能找回銀子,你乾的還是得力的。”   道長將這幾張紙放在身邊,示意蔡公公起來回話。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此次能找回銀子,全靠著衛滄的計策,跟我說說,這個衛滄都乾了什麼。”   “謝主子,這個衛滄雖然年紀不大,隻有十六七歲,但以奴才的眼光來看,他確實是個人才。”   蔡公公從地上站起身來,但是依舊低著頭。   “這個衛滄的能耐,要從主子第一天給中都府送催命香的時候說起。”   “這衛滄本是將作監的司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所有銀子進出庫都要從他那裡領一半鑰匙,因此雖然和這個案子有關係,但也是因為碰不著銀子,加上胡汝成為他說了幾句話,所以很快就被放出來了。”   “就在這第一天的晚上,這個衛滄突然報上來一條消息,朝廷調給羅武縣的銀子有問題。”   “雖然這上麵寫了問題確實是出在羅武縣的賑災銀,但是他一個小小的司鑰是怎麼知道的?”   道長打斷了蔡公公的話,他偏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供狀。   “他是不是也參與其中了?”   “回主子的話,從後麵的事情來看,奴才認為衛滄並沒有參與到整件事情之中,而且如果找不到銀子,他作為將作監的一員,肯定也難以逃避陛下的懲罰。”   蔡公公頓了頓,見道長沒有反駁,這才接著講述道。   “衛滄當時提出來的是羅武縣賑災銀的手續有問題,那張調令上隻有將作監內部的大印,沒有三府臺或者戶部的大印。”   “但是司鑰作為將作監的官吏,隻受將作監的管轄,開門也隻需要將作監內部的大印,因此就給他們開了門。”   “不過後來真正確定羅武縣的賑災銀有問題,是在第四天的早上,那時候羅武縣司庫和其他人的口供已經被送到中都府。”   “在奴才,胡汝成和中都府那群差役什麼都沒有看出來問題的時候,又是衛滄站出來,指出了口供裡的時間問題。”   “你遞上來的那份口供,我也看了,他說的很對。”   道長招招手,田公公從懷裡掏出幾張紙遞給了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