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螻蛄古氏(1 / 1)

汪培侃侃而談。   一番話,表麵上說的是曾經的自己。   實際上卻是在規勸崔銘——   不要自詡為修妖者的身份,就直接脫離了人族群體。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從成人禮後,崔銘一直被灌輸的概念就是“妖貴人輕”,從崔青羊到墨河都是希望崔銘有朝一日能夠入得歸元境界,真正化身青鱗之軀!   崔銘走上前,問道:“十三叔。”   “披毛士既然顯貴,緣何至今也未曾聽過一人,靠著手中皮囊,打破禁錮?”   “以草芥身,成一寨之主,甚至一邑之主,說到底還得靠自身強橫血脈!”   崔銘一反常態,反駁了汪培的話。   並不是他心中不認可對方,而是設身處地去想,崔銘現在的身份便屬於妖修。   妖修者,哪能漲披毛士威風,滅了自己的誌氣?   “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汪培看了眼崔銘,點頭說:“隻是如今大世便是如此,披毛士居其位,妖修者為其卒。”   “實力再高,敵不過萬千軍馬沖殺。”   “妖軀再是強悍,也總有克製之物。”   汪培又走了幾步,窗外正好能瞅見鱗塔高聳,他指向鱗塔,輕聲說:“邑主實力高強,還不是在赤梟羽士底下吃了不少悶虧。以至於這近百年來,隻有赤梟部欺壓黑水部的事情,而無黑水部反攻赤梟部的偉績。”   崔銘若有所思。   “空軍欺負水軍,那不是正常的事情?”   “就算是前世足以製霸海洋的艦隊之列,也得在其中布置一二航母,航母上全然是些艦載飛機,以空製海,可見一斑。”   他心裡雖這麼想,但嘴上卻說:“十三叔,我看墨河先生別有異相,並非粗鄙之人。”   “說不得墨氏甲士已然操練多時,便隻等待一次合適的時機,而後大舉反攻赤梟山巢穴?”   黑水邑修在黑水河灘塗,模樣還算正常,是一處城邑。   赤梟部卻不同,據崔銘了解,他家邑城宛如一處禽鳥巢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模樣?   “怎麼可能?”汪培搖頭:“赤梟山深居內地,無有江河流過,墨鱗甲士幾無半點用處!”   “等等——”   “你說的好像在理。”   汪培抬手,在身後的書架不停翻找。   很快便有了結果。   一卷獸皮紙攤開,上麵赫然記著古家部分人的蹤跡去向。   “前些日子,我聽族長言語,古家的人隔三差五不見了蹤跡,我便開始留意。”   “如今聽六郎你這麼一提醒,我心中倒有了眉目。”   他指了指獸皮紙上,一個寫著“古茗”的人。   “古茗,螻蛄之屬,五臟修為。”   崔銘湊過去,瞧了一眼。   獸皮紙也畫了螻蛄妖獸的模樣——   身體梭形,呈黃褐色,全身密被短小軟毛。   頭圓錐杉,前尖後鈍,牙口鋒銳,有觸角、復眼以及對翅。   ……   崔銘暗忖:“這不就是田小狗?也就是拉拉蛄、地拉蛄。”   這些倒是其次。   崔銘隻記下了一點:古家人大概率喜歡吃素。   因為螻蛄本身就好吃菜蔬,且擅長掘地。   “六郎。”汪培猶豫不定,“你說,古家人當真有能力開掘一條地下河麼?”   “地下河?”   崔銘一愣,轉瞬又恍然大悟。   “難不成十三叔所謂的明白,便是覺得墨氏會靠著地下河倒灌,而讓自家的水卒有用武之地?”   他比劃了一下赤梟山到黑水河的距離。   旋即搖了搖頭:“赤梟山離著黑水河太遠,怕是不容易。”   汪培又問:“若是十年、數十年?”   崔銘驚訝:“人力如何至此?”   “自從數十年前,邑主臨時出關,免去了古家族長糧司主事之職,自此以後古家的妖修、披毛士就少有出現。”   “甚至他家中小輩,都少有出席各種祭祀。”   汪培似有通悟,平淡說道。   崔銘也適時提醒:“那依十三叔的意思,我需要和阿爹知會一聲麼?”   黑水部與赤梟部若是開戰,遭殃的必然是底下的寨落。   反倒是邑城人口,可以通過收攏流民,恢復平常時候。   汪培搖了搖頭:“死些也好。”   “你若是提前知會大哥,說不得就讓墨家察覺出了不對。”   “十萬大山之中,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口!”   “生民不修妖道,不需要舉辦成人禮,生了多少,隻要餓不死,便算是人口,如此以往寨落、城邑因此興盛。”   “反倒是我們這些人,為了所謂的血脈,一代代犧牲,優勝劣汰,人口卻是凋零。”   崔銘也順著對方意思,說:“我離寨時,奴兵營便又進了一批新人。”   “不經歷戰事,也不好訓練成精兵,十三叔想的有理。”   話雖然如此,實際上崔銘心裡也難免唏噓:“披毛之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世代相承,掌握權力。”   “嗟爾小民,衣食尚且不易,又何談成妖修武之舉?如何打破禁錮?”   “唉——”   “無怪乎趙吉會說小門小戶出身,要麼鉆研學問,日後考個先生名諱。要麼就是早早習武,先從大戶的客卿、護院做起。”   “我若不是生在寨主府,恐怕、恐怕連進行成人禮都不成——”   “連個求死的機會都無!”   崔銘頗有些感慨。   起初他還以為成人禮兇險,是一樁禍事。   實際上,十萬大山的大多數小民,連這種求死的機會都沒有,一輩子隻能靠識字或者習武,積累家業。   再次一些。   那些奴市的奴隸,他們一生的目標並非習武或者識文,而隻是簡簡單單擺脫自己奴隸的身份。   人與人差距巨大。   就像崔銘身上的青鱗血脈,與一眾犬豕牛馬之類,也是相差甚遠。   崔銘愣神的功夫。   汪培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六郎,你融合血脈不久,血脈尚不圓融,墨河這才沒有要求你去參與操練。”   “再過幾日,等你身上青鱗血脈鞏固。”   “正好也是一年一度的山野大祭時日,騎馬射箭,疾走山澤,這些事情你可掌握?”   “山野大祭?”崔銘攤了攤手:“倒是不會。”   十萬大山,不止有部族寨落、萬千生民。   還有各種傳承下來的盛大祭祀。   墨河的大祭之位並非玩笑,而是他的主職就是如此,隻是後來職務有所增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