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魚裂(1 / 1)

雞鳴報曉。   來自東南西北四個城區的邑民,今日出乎意料地全都在往北城趕。   一隊隊穿著齊整的鱗甲衛士,將整個北城街道分割成一個“亙”字。   正中。   一排鱗馬拉著一輛囚籠車,緩緩駛向北城的黑水河支流方向。   囚籠內。   龔林披頭散發地癱坐著,嘴裡不停念叨:“為何抓我?為何抓我?我是大祭親傳弟子!飛天寨寨主親子!”   “為何抓我?你們瞎了眼了麼?”   “嗯?”   “趕緊放了我!”   “我可是……”   “……”   一邊說著,一邊大喊,漸漸泣聲含淚,又時而癲狂發癡。   不遠處,崔銘、崔坶與汪培三人久違地站在了一塊。   崔銘望著龔林狼狽的模樣,心裡不免唏噓:“昔日假想敵,今日卻是階下囚!”   “使他如此模樣,並非我的努力,而是時命之故。唉……時運之下,所謂化妖貴子,又能如何?”   “外寨族子、墨師親傳,說到底也不過是八寨派來黑水邑的質子,墨氏讓你風光,你便風光,讓你死,便隻剩下一死!”   崔銘感慨之際,又重新掃了一眼周遭。   “欒寨蓄意反叛,反倒無一人因此而死,當真可笑!”   作為八大寨之首,欒寨並無族人派往黑水邑常駐,似乎墨氏另外掌控著關係欒寨的把柄,因而也便省去了這一環節。   把柄是什麼,崔銘不清楚。   但他在今天看到了不公,強寨、弱寨的待遇完全不同!   旭日初升。   隨著第一抹朝陽落下,映襯在北城的黑水河河麵上。   汪刑也身著一襲黑衣,昂首出現在人前。   他手持一冊方正獸皮書,宏聲念誦:“茲有重犯龔林,係飛天寨寨主之子,犯有十惡不赦之重罪,經由三老共議,處以魚裂極刑,即日執行!”   “觀禮者,止於二十步外,違者按劫獄論處。”   “行刑者,布置刑場,準備刑具……”   事實上,當汪刑開口後,並無什麼持刀大漢入場,反倒有幾個猥瑣長相的小矮人,各自捧著一桶桶艷麗色彩的小瓶,齊齊走到了汪刑跟前。   魚裂之刑,始於黑水寨。   原先是黑水部處置重犯所用,後來因為魚裂之刑太過殘忍,也就鮮少使用了。   這一次兩寨叛亂,顯然讓墨塗很是生氣,以至於勒令墨河、墨澤兩人,要對龔林使用魚裂之刑。   沒多久,在一眾人的注視下。   龔林被押送到了北城黑水河岸邊。   他穿著一襲殘破的白色罩衣,頭發散亂,麵色煞白,整個人被一隊鱗甲衛士硬生生從牢籠裡拽了出來。   龔林實力不弱,本身也是覺醒了妖血的筋骨大成,與尋常武師幾無差異。   鱗甲衛士大多隻是普通筋骨境界,因而需要一隊,才可以將龔林從囚籠拉出,拖拽到北城黑水河岸前。   “引魚!”   汪刑大喝一聲。   捧著黑色小瓶的矮個子,上前將手中小瓶傾倒於河水之中。   黑水暈染河麵。   頃刻間來自黑水河主流的茫茫多黑白鱗魚,爭相湧向小小的北城黑水河水下。   水麵以下,盡數已被鱗魚擠滿。   “落——”   汪刑按照流程繼續念誦。   負責押解龔林的鱗甲衛士,旋即將龔林整個人浸入河麵。   鱗魚群爭相吮吸著龔林的身上的毛發,一開始龔林甚至露出了享受的神色,漸漸地臉色就變得不大美妙。   而後是哀嚎,以及不斷地求饒。   汪刑沒有管他,繼續按照手中獸皮書上記載,嚴格按照書上記載的“魚裂之刑”,完成著自己的任務。   “起——”   又是一聲呼喝。   龔林失魂落魄地被拉扯了上來。   他渾身衣物徹底破碎,露出內裡被咬的斑點縱橫的破敗身子。   沒等他高興太早。   汪刑再次喝令身前的持瓶小人,走上前將另一罐黃色的液體整個潑灑在龔林身上。   ……   此時。   崔銘就站在人群中觀看。   他與崔坶兩人,那都是專程有使者上門督促,明令要來觀禮的人。   崔銘看的難受,雖說他先前將龔林當做假想敵,飛天寨的人也與自家寨子關係惡劣。   但麵對同一個墨氏。   龔林如此下場,崔銘也不免有幾分兔死狐烹的悲戚感覺。   他指了指遠處半死不活的龔林,詢問說:“三叔,這是甚麼東西?”   崔坶冷著臉:“魚精水!”   崔銘霎時臉色一變,他在青羊寨的十五年也並非虛度,趙吉教過崔銘不少有關十萬大山藥草的知識。   魚精水也喚作魚黃水。   鱗魚遇著魚精水,便會如發情一般,瘋狂地上前吮吸、啃嚙甚至大口撕咬!   而且據趙吉所述,魚精水本身偏鹹,有些類似鹽水。   這便意味著本就滿身傷痕的龔林,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不僅身上被撒了蜜,還被抹了鹽。   魚兒會更加瘋狂地啃噬他的身體,魚精水也會順著他的傷痕,不停浸入血液,達到極致的痛苦感覺。   “嘶——”   崔銘自問不是慈悲心腸,卻也瞧得有幾分駭目。   一側沉默的汪培倏地開口:“墨氏果真是墨氏,他家能坐穩部族之位,確實靠的不是虛名!”   早年間,尤其是黑水部成立初期。   這等魚裂之刑,頻繁便會被拉出來施展,因此死去之人不計其數。   且魚裂之刑,並非整個十萬大山共有,而是由墨氏獨創。   說話間。   渾身塗抹魚精水的龔林,再次被浸入了河水底下。   鱗魚群果如發狂一般,瘋狂鉆入他身上的每一絲角落空檔。   “啊——”   “啊——”   “……”   龔林全然不復當初的猖狂模樣,整個人不停地禁臠,發出慘絕人寰的哀嚎。   漸漸地。   鱗魚將他的血肉啃嚙乾凈。   龔林整個人隻餘下一顆頭顱保持著半昏半醒狀態,底下白骨架子清晰可見。   但隨著混雜著不同液體的河水侵蝕。   鱗魚群孜孜不倦地啃嚙。   慢慢地龔林身上的骨架也如這滔滔河水一般,漸漸分崩離析,浮現出了水麵。   頭顱、四肢白骨、零散的毛發。   整個龔林就這麼“齊整”地浮在河麵上。   甚至他的嘴裡還在不停念著:“我有何錯?我要見大祭!我是大祭親傳弟子,犯錯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