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憐影思索了片刻,就像是想起了什麼,拉開抽屜從裡麵取出一罐粉紅色的液體,朝方允晃了晃,“你要這個,對吧?” 方允忙不迭的點頭,把頭點得跟個公雞似得,莫憐影隨手就把那玻璃罐朝他丟了過來,嚇得他一個沒接穩差點把罐子摔在地上,當他手裡拿著罐子,心裡是感慨萬分啊。 這麼長時間的苦,這麼長時間的罪,終於!終於!就在今天,我方允就要解放了!終於可以從該死的死亡倒計時裡解脫了!哈哈!哈哈哈哈! 方允臉上的笑容怎麼也止不住,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他拿著這罐子還有些不放心,“這玩意怎麼用,直接喝就行嗎?”莫憐影托著下巴,笑著點頭,旁邊的閻爺則是側過臉去,身體一抖一抖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反應。 不論如何,方允都滿懷信心的擰開罐蓋,拿起罐子就往嘴裡倒,咕嘟咕嘟將一整罐液體一飲而盡,他喝完以後還有些意猶未盡地打了個嗝。 “這味道挺不錯的啊,還是草莓味的。” “是啊,草莓汁不是草莓味的還能是什麼味。” …… 方允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他拿著罐子的那隻手開始微微顫抖。 隨後他看到莫憐影從抽屜裡又取出一罐一模一樣的液體,當著他的麵開了,還仰起脖子喝了一口。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閻爺,才發現閻爺此刻已經笑得開始狂拍桌子,那模樣很難不懷疑他會把自己給活活笑死。 “臭!!!我殺了你!!!啊啊啊啊啊!!!” 方允狂怒到在一瞬間失去了理智,嘴裡含糊不清的大喊大叫著,瘋狂地朝著莫憐影沖了過來,閻爺一邊狂笑著一邊站起來從背後鉗製住他。 隻見方允朝著莫憐影所在的方向張牙舞爪,拳打腳踢,嘴裡吐出他能想到的各種最惡毒的詞匯。 直到這樣子折騰了好一會,方允的動靜才小了下來,他甚至眼眶都有一點紅了。 對死亡的恐懼、對無能為力的絕望、對莫憐影的憤怒還有一點委屈摻雜在一起,讓此刻的他感覺到萬念俱灰,閻爺看他終於冷靜下來了,這才放開了他。 “怎麼,你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莫憐影斜眼瞧著他,方允呆呆地坐在地上,鳥都懶得鳥她,但莫憐影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我當初是答應了給你治療感染的方法,我確實已經給你了啊,你這麼生氣乾什麼?” 方允聞言,抬起頭來,眼神裡充滿了疑惑還有不信任. “給我?你什麼時候給我的?” “從一開始。” 接過話茬的閻爺重新坐下了. “從一開始,治療病毒感染就沒有什麼所謂的特效藥,唯一的方式,就是通過自我意誌對能力加以控製,令病毒與你的肉體同質化,從而勉強達到病毒與肉體的兩者平衡。” 莫憐影繼續說了下去. “不錯,這也是絕大部分強化係異能者對抗能質失衡癥的辦法:理解能力、掌控能力、最終與能力合一。” “不論是異變體也好,覺醒者也罷,對抗能力的本質,最終隻能依賴異能者本身。這是亙古不變的鐵律,即便外界可以通過一些手段來幫助其加快掌控的過程,但最終能否成功依然取決於異能者本身。” 這兩人一唱一和的,搞得方允有點懵逼,但他也聽出了兩人的弦外之音,眼裡的絕望消散了大半,但他心裡還是有些憤慨. “那既然什麼都要靠自己,你們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還拿了個飲料騙我是解藥?” “第一,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有什麼解藥,這是你先入為主的主觀印象,與我無關。”莫憐影無辜的攤手道,“至於第二點嘛……” “你聽過獎賞效應嘛?” 閻爺悠哉悠哉道,“如果莫憐影把剛剛的事情都跟你和盤托出,先不提你能不能理解,你可以保證自己承受得住如此高強度且殘酷的訓練,確保自己不會有任何的僥幸心理嘛?” 方允本來想脫口而出三個字“當然能”,但話到了嘴邊,想起自己後兩個月以來遭受的非人折磨,又把話咽了回去,但還是嘴硬道。 “……就不能換個其他溫和點的方式嘛,就隻有騙我然後把我往死裡打這一條路?” “你沒有時間。” 莫憐影平靜道,“也沒有選擇。病毒的侵蝕速度遠超過你的鍛煉速度,如果按照正常方法進行,你現在早已經是一頭喪屍了。” “你進行的那些戰鬥不隻是訓練你的能力與實戰經驗,同時也在削弱你體內的病毒,當你受到致命傷時,為了自保,病毒會主動激活自我防衛本能,並消耗力量來修補你的肉體,此消彼長,才能讓孱弱的你得以保持脆弱的平衡。” 方允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想說些什麼,又發現自己好像能說的話都被堵死了,他心裡最後一點憤慨也隨之消散,隻是這個疙瘩還有點過不去,但人家兩個人說得頭頭是道、句句在理,你一個被救的人還能說些什麼?跟自個兒生悶氣唄。 “行,行,道理都在你們那,是我不懂,是我無理取鬧,好了吧。” 莫憐影無視了方允的自怨自艾,繼續道。 “總之,你身上的問題已經得到了控製,但合約時間還沒結束,你可以在羅芬繼續待到合約日期為止。” 說著她看了看墻壁上的掛鐘,嘆了口氣,“現在事情已經解釋清楚,我要繼續工作了,沒啥事就趕緊走吧。” 說著,她就像趕蒼蠅似得揮了揮手,繼續開始埋頭翻閱文件。 當閻爺跟方允從莫憐影的辦公室裡出來,正好撞到從走廊上過來的真優,還真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一大一小兩人徑直坐著電梯來到了食堂,要了兩份套餐,麵對麵坐著開始吃晚飯。方允正把一塊燉得十分軟糯的紅燒肉往嘴裡塞,閻爺拿了罐冰啤酒跟自個喝上了,一邊喝一邊隨口提到,“你不是好奇我跟你外公什麼關係嗎?” 方允聞言愣了一下,把嘴裡的紅燒肉嚼碎了咽下去,然後道,“廢話,我這不一直在問你,你也沒回我啊。” “你對你外公這個人了解多少?” “我隻知道道上人都稱他老爺子,然後他好像年輕的時候當過鎖匠還是什麼的,也傳了我兩手。” “他可不是什麼鎖匠之類的普通職業,方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人稱‘翻天手’,可謂翻天之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黑白兩道無不敬重他的力量與豪義,他也是上上任黑水的城市監管人,按輩分算是我的師叔。” 方允夾了塊豆腐品了一下,皺眉道,“所以你說的這個什麼城市監管人又是個什麼?是類似於黑水的無冕之王這樣的稱呼嘛?” “嗬……”閻爺苦笑了一下,“要真是這麼酷的差事就好了。” “可惜,這城市監管人,簡單的說就是異協在每個城市安排的管理人員,平日裡呢負責處理像是哪個異常家裡的豬跑了啊、哪個異常家裡的馬桶堵了啊之類的雜活,然後一旦這地方出了什麼大問題,就把這個人拉出來架在火上烤。” “異協是啥?這工作聽起來像公職啊,工資待遇怎麼樣?” “異協是‘異常生物及異能者自治管理委員會’,又稱‘人與異常關係促進協會’的縮寫,因為名字改了實在太多次,現在異常界基本上就統稱為異協了。” “你可以理解為這是個類似於異常界版的聯合國安理會組織,隻要你願意好好坐下來談、願意跟普通人打成一片,基本都可以加入這個組織,裡麵的成員大多都是勢力或者企業,也有以個人為單位加入的……” “比如羅芬也是其中的一員,其他的諸如帝國酒店、瀛市、獵魔人、聖教會等等……” “你說的獵魔人是……拿兩把劍、喜歡粉紅色獨角獸的那種?” “或許吧。” 閻爺顯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繼續說道,“至於你說的待遇,簡單概括一下:終身崗位、死後退休;沒有福利、收入自負;偶爾還要跟各路亡命徒或怪獸玩命,處理像之前那種恐怖襲擊更是家常便飯。” “聽起來像是隻有傻*才會去的崗位。” 閻爺聽了也不生氣,甚至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 “不錯,確實是隻有傻*才會去的崗位。所以你有沒有興趣參與一下?” “我靠,敢情你是把算盤打到我頭上來了!免談啊,堅決免談,拯救世界這樣的重任還是交給您老吧,我就一小蝦米,小蒼蠅,您還是找別人去吧,比如蝙蝠俠或者超人之類的怎麼樣。” 似乎是預料到了方允會這麼說,閻爺正色道,“你還記得菱紗嘛?” 方允立刻想起了那個總是元氣滿滿的小女孩,閻爺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還記得,於是繼續說道,“為什麼這麼小的孩子也是羅芬的一員,你有想過嗎?” 方允放下了筷子,蹙著眉頭等閻爺的下文,閻爺微微嘆息道。 “她是被羅芬收養的孤兒,她的家人在七年前喪生於異常邪教組織‘輪回教’的恐怖襲擊之中,她也是在那一次恐怖襲擊中覺醒了能力,從而逃過一劫。” “記得之前我跟你說過世界上一共有多少異能者嘛?每一座城市裡的異能者最多不超過一兩百人,而這一兩百名異能者卻要保護一整座城市成千上百萬的普通人,更何況許多異能者都不具備戰鬥能力……” “是宿命也好,是巧合也罷。我不會用像是子承家業之類的話來束縛你,也不會威脅你說如果你不來就逼你還錢,更不會用什麼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之類的話來道德綁架你。” 閻爺慢慢道,“你大可以拒絕,就當我沒有說過之前的話,也可以立刻離開這裡,繼續去過你的正常生活,我絕不攔你。” 方允虛著眼道,“一邊說著否定句,一邊把能用來說服我的理由列舉了個遍啊。” 閻爺對此不置可否,隻是繼續慢悠悠地拿起筷子吃飯,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方允卻是陷入了迷惘之中,他的人生是如此平庸,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像一塊隨波逐流的腐木,他沒有朋友,關心他的親人也早已逝去,至今也隻是為了活著而奔波。 但在這短短的三個月時間,他認識了閻爺,認識了莉奈,認識了菱紗,認識了許多各色各樣的人…… 他們雖然有不同的理由,但仍用自己的方式給予了方允幫助,盡管他被逼迫著去訓練、去戰鬥,但他頭一次了解到原來人生還有這樣的活法:去遇到新的人,發現新的事物,學習新的東西…… 而現在,閻爺給了他一個新的選擇:那就是去幫助其他人,幫助更多像他或是菱紗這樣不幸的人。在那個瞬間,他想到的並不是拒絕,而是畏縮,而是自餒。 他真的有資格嗎?像他這種碌碌無為、茍且偷生,甚至為了生存不惜幫別人偷盜、幫別人乾臟活的人,也可以像閻爺或者莉奈這樣光明正大的去幫助別人嗎? 他沒有思考很久,因為答案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 “……唉,行吧行吧。” 方允重新拿起筷子,夾起一片筍乾送進嘴裡,“話先說在前頭,要是真玩命,我打不過可以跑對吧?” 閻爺悠哉悠哉地夾起一塊雞腿肉放進嘴裡,看起來對方允的回答毫不意外。 “如果你能跑得掉的話。既然你有所覺悟了,一些行業規矩我大概跟你講一下,等會吃完了我再帶你去個地方。” 方允聞言開始快速扒飯,一邊扒一邊問,“什麼地方這麼正式?” “羅芬的雜貨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