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修廟(1 / 1)

我渾渾噩噩的掛了何家爵電話,一時間還沒搞明白是什麼情況,本來都準備散夥了結果突然來了筆業務,將我搞得暈暈乎乎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何家爵說城北丹景山上的羅漢寺上個月著了大火,燒掉了大雄寶殿和金剛塔,現在正在籌備修復,現在工程握在他手裡,問我有沒有興趣。   那羅漢寺雖說是座小廟,卻是座貨真價實的千年古剎,雖然一直在國內沒什麼名氣,但本地人基本上都知道。本來那場火災因為沒傷人所以算不得什麼大事故,但最近丹景山卻正在申報國家4A級景區,羅漢寺是作為其中一個重要的旅遊景點組團申報的,現在被一把火給燒了那還了得,於是政府要求用最快的速度進行羅漢寺修復——“廟雖然是小廟,但因為領導的重視,所以預算是頗豐的。”這是何家爵的原話。   何家爵他爹現在正好是本地旅遊局的領導,幾下運作,這好活兒自然就落到了自家兒子的身上……這些事情都好理解,但我始終沒想明白這種好事怎麼會輾轉落到我頭上來——莫非我的運氣開始觸底反彈了?正待細問,何家爵卻說還有其他事要收線了,不過他掛電話時卻幽幽的跟了一句:“你也想好囉,這活兒工錢我絕不短你,但話得先落這兒,為修這廟,我已經連換了三撥人了,你要是願意接這活,回這個電話給我就行,盡快!”   為什麼重修個小廟會連換三撥人?莫非是施工難度太大?我沒有修過廟,但何家爵電話裡那口氣卻明顯不是因為這個,倒像是有什麼別的隱情——我左思右想了半天卻還是想不明白,但他在電話裡卻給我陳諾了一個讓我垂涎欲滴的利潤……如果真如他所說,那麼這次工程不但可以讓我度過難關,甚至還可能會小賺一筆,這讓我非常心動。   所以,我決定立即啟程去見何家爵一麵。   一通電話,細節不表,第二天一早,我就開著我那輛三手普桑,一邊小心翼翼的在出城路上顛簸,一邊和坐在副駕駛的胖子商量,向與何家爵約好的羅漢寺的門口駛了過去;胖子姓羅,我的高中同學,也是死得不能再死的死黨,從東北老家轉學到我們這小城高中第一天,這小子就拎著板磚兒為我出了頭——作為富二代的他既是我這支工程隊的大股東,也是工程隊的“義務工長”——據他自己說,雖然他身為富二代,卻一直向往著名校布魯希特學院,雖一直不得其門而入,卻始終抹不去自己那濃鬱的工匠情節,所以本應當翹腳老板的他,卻依然沖刺在最前線,擔任著工程隊工長的職務。   什麼是工長?熟悉工程隊的朋友可能清楚,工長這個職務在工程隊裡屬於技術工種的核心,不管是大型機械還是和泥敷墻,工長必須要樣樣精通,而胖子的確也是這樣一個人——對機械天生敏感的他對建築機械,特別是大型建築機械非常有興趣,自學了多門技術,尤其擅長挖掘機操作;但是,這家夥對每鐘機械也就三分鐘熱度,一旦玩溜了立馬拋之腦後,我始終覺得他更像是把這些機械當成玩具,他作為這個工程隊的大股東,幾乎個人包攬了工程隊前期的絕大部分費用——雖然名義上我那份是找他借的,可他卻從來開口沒要我還過,如果工程隊真要散夥,他的損失將是最大的——現在他坐在普桑的副駕上,讓我那本來就缺氣的右前輪又扁了幾分,竟然帶得方向都有些發偏……   “……你啊,就是名字沒取好,家男——家難?那可不就是應了家裡困難嗎?你看我,大力——大利!就是大有利益啊!我說咱這次去,你尋摸著找個大師算算,改個名字得了……”胖子蜷在副駕駛座位上貧道——對了,他的名字叫做羅大力。   我心說這羅漢寺裡本來就香火不枉,這一把火毀了大半個園子,裡麵有沒有和尚還不一定,我改哪門子名呢?而且,這測字改名好像是道士乾的活兒吧?   貧雖貧,胖子對這次的差事卻真挺上心,在工程隊剛開始陷入麻煩時,他本可以迅速抽身,隻因我始終咽不下那口氣一直堅持,他二話不說就陪我一起扛了,結果導致現在自己和我一起越陷越深——雖說胖子老說他家不差那點零花錢,但他老頭子的臉色卻不好看了,無數次的要他打住工程隊這個既沒前途有沒錢途的活路,安心回老家幫忙經營家裡的生意——可這小子也是個要強又要臉的主,他老頭子給他壓力越大他越不服氣,所以才會到處變著方兒給工程隊拉業務,現在好容易看到生意可能會有點轉機,他嘴上雖然不說,但眉目裡的高興卻是掩飾不住的。   兩人一路貧著,沒多久到了羅漢寺門口,抬眼就發現那廟門被警戒帶圍著,冷冷清清的沒有香客,看樣子僧人們果然都暫時遷了出去,再細看去,一輛黑白色的索八正停在山門的石階旁,那五六年沒見的何家爵正靠在車上悠悠地抽煙。   我將車停在他車後,下去和他打了個招呼,寒暄一陣後又把胖子介紹給他認識,便隨他一起走進了羅漢寺。   前文講過,這羅漢寺位於城南丹景山的半山腰,據說始建於唐太宗年間,位置偏僻,占地不大,加之丹景山上下名剎眾多,分流去大部分香客,這地方便更是顯得香火寥寥了,平日裡別說遊客,連手機信號都是時有時無的——但其所在的丹景山卻是個在本地極出名的所在,從唐代就以漫山的牡丹聞名,據說宋時還和洛陽齊名過;羅漢寺我以前在爬山的時也偶然來過一次,對其有個模模糊糊的印象——這寺不比山上其他大寺,總共也就五個區域,進山門後先是依山而建的羅漢堂,供奉著五百羅漢,經過羅漢堂後就直接進入了正中的大雄寶殿,大雄寶殿左右各是小小的東西殿配,供奉著若乾菩薩佛主,寶殿後則是僧舍和一座七層金剛塔;本次走水的一共有三處——先是大雄寶殿和緊靠大雄寶殿的的僧舍,這兩個處幾乎已經被燒成了一片焦炭,必須完全重建,另一處則是以磚石結構為主的金剛塔,雖然金剛塔也經過了煙熏火燎的,因離開火源稍遠,所以建築結構沒有破壞,可以在原有結構上修復。   “喏!就是這幾處,現在時間緊啊,你們可得抓緊了,領導給的修復時間是四個月,現在已經隻剩下不足三月了,你們趕緊報個價格過來吧!合適的話我就把合同簽了,動工時間越快越好。”何加爵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略帶焦急的對我說道。   “報價格?莫非不審方案的嗎?而且我們也要做預算的,這三個月……時間是不是太緊了一點?”我和胖子交換了一下眼神,試探著說。   進了山門我才發現那火勢遠比想象中的慘烈,大雄寶殿和僧舍燒得那叫一個乾凈;金剛塔因為主體是磚石結構的,倒是還好,隻有一二層燒得厲害,單算重建工期,兩班倒日夜趕工興許三個月能勉強完工,但若是加上做修復方案的時間,做預算的時間……那三個月就肯定是遠遠不夠的。   哪裡知道何加爵聽我這話,乾笑了一聲,從隨身的挎包裡掏出一個資料袋來,將它交到我手上,訕訕說道:“你忘了我跟你說過,這處已經換了三個工程隊了,這重建合同是我公司名義簽的,資質這些我這邊公司已經辦妥,方案也早已經搞好通過了,你們隻要按圖紙施工就行,施工預算前麵已經有三家公司做過三份,價格都差不多,都在這資料袋裡,你先看看吧,哪裡需要修改就修改一下,應該用不了多久。”   我這才想起昨天那想不通的關鍵問題——為什麼重建這小寺會換三撥工程隊?以至於最後落到我的頭上……我最擔心的就是這裡有什麼隱藏的安全隱患,想到這裡,我趕緊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   何家爵知道我肯定會問起這個,臉色不變,但還是稍稍思考了下,方緩緩的說:“你放心,前麵那幾支隊伍安全事故是肯定沒出的,你們按圖施工,難度也不算大;甚至材料供應商我都可以直接轉手給你們……至於他們撤場的原因嘛……說實話……這地方挺邪乎的!之前我找的那三個工程隊,每次都是進場沒兩天就被嚇跑了,寧可工錢不結,就是不做這活兒……”   我一聽這話就感覺有點不對了,要細問何家爵,但他卻咬死了牙關怎麼都不肯說細節,隻是反復強調兩點:一、之前的幾支施工隊沒有出任何的安全事故;二、如果我要接這個工程就不要問那麼多,隻管修就是,預付款尾款一點不會短,如果我不願意接,他馬上就去找其他人。   見他不肯說細節,我一時打不定主意,正猶豫著,胖子卻不動聲色的碰了碰我的肩膀,我倆早有默契,腳步稍稍放慢幾分,裝作看現場的樣子,就聽他附到我耳邊對我輕講道:“這個活,我覺得能接,但是不要表現得太急,把報價再向上浮一浮——他現在和我們的情況差不多,這工程肯定已經把名聲做爛了,找不到其他隊伍來接,已經沒辦法了,要不能通過朋友圈找到你?”   “可他說這地方挺邪乎的……會不會真有什麼不乾凈的東西?”我環目四顧那已被燒成一片焦炭的廟宇,覺得晚上在這指不定有多瘮的慌。“怕個球?這可是佛門凈地,去信他那個?哪個小鬼兒敢到佛祖的地盤來撒野?”胖子不屑的說道。   我細想了一下也覺得胖子說得蠻對,這個工程肯定也是像我們工程隊一樣被傳名聲不佳,他這才病急亂投醫找到我,卻不想這才叫做爛鍋配爛蓋,簡直是他媽絕配了!現在我們的情況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哪怕是一根稻草都想要去抓住,與其去信那些有的沒的錯失機會,倒不如爽快的去賭那麼一把。   主意既然已定,我和胖子看完了現場就趕緊找了個由頭回了,讓工程隊財務和項目審核了那幾張報價後,確定無誤後再上浮了幾個點,這才回復給了何家爵;果然正如胖子所說,何家爵沒有任何意見就同意了報價,而且馬上和我們簽署了施工合同,要求我們立即進場,並立即按合同約定付了百分之三十的定金。   工人是閑著的,施工圖是已繪製好了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材料供應商是現成的——我們要做的僅僅就是執行,因為工人都是老手,所以不需要在修建層麵操太多的心,現在關鍵是在工期——三個月內要乾完半年的活,以我原有的人手肯定是不夠的,原有的人員現在隻夠一個工的配額,所以我讓胖子趕緊去招募人手,我則負責現場的工作。   一邊招人,一邊買材料,進場,一個工程前幾天的準備期往往是最忙最繁瑣的時期,也是作為包工頭最累的時期——而且因為這單子是工程隊的救命稻草,所以我絲毫不敢大意,乾脆就天天在工地上守著,在車上備了個毯子,困了就在車裡咪一會,醒了就繼續監督工人進場準備。   開始我還有點擔心,何家爵那說得不清不楚的話讓我忐忑得緊,但見幾天下來一切正常,我原本懸著的心登時放下一半來。   胖子對這個單子也是及其重視,招人之餘還抽時間將一些施工的難點也特意挑出來跟他下麵的幾個工頭討論了,待我們終於完成施工的前期準備,齊備的工人們開始正常施工,已經到了第四天下午——這時我和胖子都已經累到近乎脫力,現在放鬆下來,隻覺累積了多天的疲憊撲麵襲來,擊得我倆眼皮一點也睜不開了,所以乾脆就直接就在車裡睡下了。   朦朦朧朧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聽到有人過來“啪啪啪”的砸打車窗,我努力睜開眼睛,發現是一個姓沈的老工頭,臉上寫滿焦急,嘴裡咿咿呀呀的嚷著,我趕緊呼哧呼哧的將車窗搖下來,就聽沈工頭急促的說道:“王總!何頭!不好了!不好了!出事兒了!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