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黃狗拗(1 / 1)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在喊出跑字的同時,他已經“騰”的一下從棺船裡彈了起來,邁出棺床便頭也不回的沿小河向上遊跑去,我一愣,也趕緊彈起來,邁步追過去——由於事發突然,正拖動棺船的那些人匆忙間竟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當他們意識到我們要逃跑時,我和夏大寶已經前後腳沿河道跑出了十來米!這時他們才趕緊丟下棺船,瘋了似的向我們追過來……   這丹景山屬於龍門山脈前脈,幅員遼闊,雖說前山已經開發出不少景點,但後山中了無人煙之地極多——我們現在身處之地顯然就是這般所在,沿途老林密布,灌木叢生,加上天色未蒙,視線也不好——這一路如瘋狗般不顧頭腦的向前猛沖,我直覺得自己的臉上、手上、身上不住的被藤條樹枝抽打得火辣辣的痛——端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而且最麻煩的是這些殘枝爛滕非常影響行進速度……   不過好在條件對追逐的兩方都對等,我們跑不快,追我們的人自然也跑不快,我們就這樣被他們一路追著罵著,但卻始終保持著二三十米的距離——但最讓我鬱悶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為何而跑?撈起我們的那些人身份並沒有確定,他們的訴求也沒有確定,我隻是條件反射般聽到夏大寶一聲叫喚,就跟著他一路奔喪過來——這他媽的叫什麼事兒?這小子不是一直就是個大忽悠嗎?我乾嘛要相信他?   “啪!!!”我聽到身後突然傳出一聲猛烈巨響,驚起山中眾多飛禽走獸,那響聲在群山間來回反彈,又發出陣陣回聲來——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槍聲!見我們一直逃跑,後麵追逐的眾人中不知是誰,竟抬手向天空放了一槍!試圖用槍聲威懾我們……   這一聲巨響把我驚得夠嗆!這幫人竟然帶了槍?而且聽聲音仿佛還是製式槍?!要知道,這可不是美國,在槍支管控極嚴的中國,通常隻有兩類人能搞到製式槍——軍警和歹徒……可這幫人不管是表情、衣著、還是言談,哪裡有半點軍警的樣子。   ……那就是歹徒了唄?也多虧了這一聲槍響,它將我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全部打消,看來隻有玩命狂奔才有出路!於是我立即拋開了一切雜念,又是一陣狂奔——但沒跑幾步,我就感覺問題來了……   什麼問題?……耐力……打小學開始,耐力項目就一直不是我的體育強項,再加上昨個兒折騰了一晚,人更是虛得厲害——剛才又沖得忒猛,才沒跑沒多久,我就感覺自己已是頭昏眼花,上氣不接下氣,心臟跳得跟要炸膛了似的,腳下接連被樹藤給拌了幾蒜,和追逐我們那些人的距離也給拉近許多。   “呼哧……呼哧……”……不行!不行了!已經到我的極限了!我翻著白眼,吐著舌頭,大口喘著粗氣,隻覺得喉嚨裡跟火燎一般……腳憑借本能和慣性保持著隨動,但卻越來越重——其實我心裡已經知道,這便是我的極限了……但就在我即將放棄時,我突然看到身前不遠的夏大寶突然回頭看了我一眼——他臉上竟然也是一幅累成死狗般的表情,但身體卻還像瘋狗一樣猛沖著,似乎一點不知疲累!他看出我要放棄的神情,死魚般的眼睛裡寫滿了鄙視——媽的!老子輸給誰也不能輸給你!想到這一點,我把心一橫,卯足了最後得力氣,發力狂奔追了上去!   您別說,這人啊!就是賤!不逼一下,還真不知道自己的極限!我這一加速,立馬就把自己和夏大寶的距離拉近不少!雖然感覺自己的心臟真的要裂開了,腦袋也嗡嗡作響,但我還是頗有幾分得意——可就在這時!我前方的夏大寶卻猛地來了個急剎車——見他急剎,我也慌忙想要減速,可我此刻正處於運動加速階段,哪裡可能這麼快逆轉回來……慌亂中,腳下又是一下拌蒜,這一下拌得可好——我竟然直直的向夏大寶撲了過去……   ……撲向夏大寶的一瞬間,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因為隨著我目光的移動,我終於看到夏大寶急停的原因——他的跟前,竟突然出現一個足有幾十平米開口的巨大天坑……因為這老林裡草樹密集,那坑又地處一處稍低的平麵,所以不到坑前,根本是看不到坑的……夏大寶此刻正堪堪地站在天坑邊緣,似乎在為自己的及時剎車而慶幸……   “小……小心……”“砰!”   我一句小心還沒喊完,已然和夏大寶撞到了一起,他因為我的喊聲回過頭,但看到我時已經晚了——我的那一撲如離弦之箭,一發不可收拾;又有如餓狗搶屎,簡直就奮不顧身——我就這樣猛地撞在正半轉身回頭看我的夏大寶身上……   接下來就是慢動作了……那一刻,我仿佛感覺自己周圍的時間已經接近停滯——我能清晰的感覺自己奔跑時帶起的氣流正緩慢掠過我的臉龐;我能清晰的聽到身後追逐的人們一步步踩踏在布滿腐葉地上的“哢嚓”聲;我能清晰的看到夏大寶那因為震驚而扭曲到不可思議的表情……   最後——我聽到他咬緊牙關,恨恨的罵了句:“傻X!”……待我再反應過來時自己已身處天坑之下。   ……我睜開眼睛,除了身上有點疼外似乎沒感到有什麼缺胳膊少腿……再轉眼看到夏大寶正臉朝下趴在我的身旁,便伸手推了推他,卻被他一手給拍開了——看來這小子也沒什麼大礙;這時我才抬頭向上看去,發現我們跌落的這個天坑大概有二十來米深,呈現一個窄口闊肚的茶壺形,內壁四周都是陡峭的白色石灰巖,顯然這地方是因為地質變化後天垮塌形成的——不過那些石灰巖上已經長滿了藤蔓,甚至還有幾處生出幾根樹枝來,不知道已經在這荒山中隱藏了多少年。   ……但也幸虧如此,待我站起身才發現,正是因為這天坑多年來無人探尋,積攢在坑底的腐葉救了我們——這天坑肚大口小,外邊又是密林,秋天無數落葉都被卷進這坑裡出不去,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層鬆軟的腐葉土,幾乎有半米來厚,在腐葉土上麵還鋪墊著十來公分厚的爛葉——我們從上麵跌下來,等於就跌到了軟墊上……不過饒是這樣,我們還是走了大狗屎運——因為若我們跌得稍偏一點點,便會直接落在我身旁那堆長滿青苔亂石上……或者是以大頭沖下的姿勢跌落,恐怕再厚的墊子也不會有效果——如果這些情況真的發生,現場將是怎樣一副慘烈的畫麵……我根本不敢去想……   也罷!也罷!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吧……我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不過細算下來,我從昨晚到現在不知已經遇到到少次大難了,要是真有後福……不知這個福報得有多大……   慶幸過後接著就迎來……渾身的劇痛,畢竟我們是從二十來米高的地方跌下的,這個高度,即使身下是消防軟墊,也不可能完全沒有損傷——抬頭再看了看夏大寶,發現他也正在艱難的支起身子,小眼神憤怒而無奈的望著我;我沖他聳聳了肩,示意SORRY——不然,我還能說什麼呢?能在不缺胳膊少腿的情況下跌到這天坑裡,已經是生命的奇跡了……   該怎樣從天坑裡出去先不論,不過這一跌,卻為我們暫時緩解了一個大問題……那個被人拿著兇器猛追的大問題。   我倆是“義無反顧”的跳了下來了,追我倆那群人卻沒那麼缺心眼,人正在坑頂趴窩呢……這個點兒太陽還沒出來,坑底光線不好,就這麼在頂上向下看肯定是看不清情況的——而且這二十來米的高度,誰又敢貿然的向下跳?我估計他們剛才看到我倆那驚世駭俗的一跳,應該都傻了——待上麵“圍觀跳樓”的眾人終於反應過來,拿來手電向下查探,我和夏大寶卻早已隱藏在了他們視線的死角,哪裡還能讓他們找到?   見照了幾下找不到人,我就聽得頂上先是一陣聒噪,然後開始大聲咒罵,顯然我們的突然失蹤讓那群人亂了陣腳,過了好半天,才終於聽到其中一個粗喉嚨發號道:“都他媽的別吵吵了!想辦法找拿些繩子來!接到一起,讓那個帶路的誰誰誰先下去,他沒事兒我們再接著下……剛才老大說了,不管這兩個人是死是活,務必全都帶回去!”   話音剛落,我就聽到一個本地口音顫顫地說道:“大……大哥,您行……行行好,放……放過我吧!這……這地方是我們本地人都不敢進去的黃狗拗!裡麵邪……邪得很,從我記事到現在,進去裡邊的活物就沒有能活著出來的……”這應該就是剛才發號那人口中的“誰誰誰”了。   “媽的!叫你下,你就下,那麼囉嗦乾什麼?又不是沒給你錢!再囉嗦老子一槍崩了你!”   那本地口音話音未落,就被另一個年輕的粗暴聲音打斷,隨即本地口音就便部說話了……看來,子彈的威懾力還是要大過金錢的。   “黃狗拗?”我知道那本地口音定是這幫江西人找的向導,所以並不在意,但他話裡的一個詞卻提醒了我……我似乎是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哎!我猛的一下想了起來,許多年前,我曾在圖書館看過一本地方誌,就是那本地方誌上提到過這“黃狗拗”,說這地方是本城的“百慕大”,但凡是進去的活物就沒有能活著出來的;那本地方誌上還說,解放戰爭末期,一支胡宗南的殘部被圍困在這裡,不得已進入了“黃狗拗”,從此便再沒人看到他們出來,那支幾十人的殘部就這麼憑空消失掉了——之所以當地人給這兒取了“黃狗拗”這個名字,意思就是狗進了這地方都出不來;久而久之,即使翻山采藥的山民也不願再靠近這地方——兒時的我僅把這些當成了一個笑談,卻不想今兒個自己卻真掉進了這傳說中的“黃狗拗”裡……   不過如果我們此時真就在這黃狗拗裡,那說明我們現在仍在景山的山腹,而並不是如我最初所想的山腳,看來之前的那次漂流並沒有想象中激烈。   ……說實話,我其實是並不太相信這些民間傳說的,但昨天那詭異的一夜幾乎顛覆了我用二十多年建立起的人生觀,所以當我聽說我們現在身處在詭異的黃狗拗後,立即拉住夏大寶,把黃狗拗的故事小聲給他講了,希望他能和我一起商量出個主意,看是找機會從原路返回還是在這天坑裡另尋出路……   哪知就在我滿臉擔憂的講完這個恐怖的傳說,夏大寶卻像看傻瓜一般看著我,好半晌才冷哼一聲道:“你真覺得我們現在還有選擇嗎?”   夏大寶這話將我說得一愣,細想了一下明白過來——是啊,一邊是手持看得見、摸的著大殺器的歹徒;一邊是不知道真假的狗屁民間傳說,選哪條路作為突破口,還用得著問嗎?   所以我們在確定兩人沒有大礙後,便開始悄悄尋找起這天坑中其他的出路來。   粗看上去,這天坑被石灰巖壁給圍得嚴嚴實實,根本不像有其他出路的模樣,但如果細想一下就能想到,這裡肯定是有其他出口的——首先是天坑形成的原理,天坑多發生在喀斯特地貌環境,由地下溶洞的頂部坍塌裸露而成,既然是溶洞,那就肯定有通向其他地方的通路,因為地底不可能憑白生成這麼大一個單獨大空洞;其次   再結合黃狗拗的傳說想一想,先不說那些個誤入拗裡的動物吧,就說傳說中進入黃狗拗的胡宗南部隊殘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天坑底下就這麼大,我和夏大寶在裡麵偷偷摸摸找了一圈,別說是人的骸骨了,連任何人類的遺物都沒找到,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要不那傳說就是編的,要不就是這天坑除了頂上,還有其他出口,胡宗南的殘部其實是從其他出口給溜走了……   果不其然,我們在小心沿著天坑邊緣搜索一圈後,發現在坑壁東邊的石壁上有一條縫隙,這條縫隙一直延伸到天坑頂部,粗看上去,最寬處約大概有半米,最窄處不過二十來公分,僅容一個成年人側身進入,但似乎延伸出去很遠——也就是傳說中的“一線天”。   找到那一線天後,我們為防萬一,再次在天坑中摸查了一番,見找不到其他的疑似通道,天邊又已經隱隱泛起了紅光,擔心再拖下去多生變故,便趕緊一前一後的閃身進去……   要知道,我們進的那一線天可不是現在一些景區裡已開發的一線天,不但平整了地麵,連稍有危險的亂石也給磨了個乾凈——我們一進去就感覺裡邊潮濕異常,光線又弱,山壁還經常莫名其妙的延伸出一些尖銳棱角來,所以僅能摸著石頭慢慢挪動身軀——若隻這樣也就罷了,偏偏那縫隙連寬度也是隨機的,寬的地方還好,有好些地方就窄得有點過分了,我不得不硬生生卡過去,於是又給自己平添出許多擦傷來……   幸好,在這種惡劣環境裡摸爬大概三十來分後,我看到了這一束光線從石頭縫裡射了出來——將我的眼睛射得生痛,但心裡卻充滿了愉悅——因為我知道,這難熬的一線天終於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