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一聲慘叫,再也沒有了動靜。 兩位警察趕緊又跑了回來,一臉壞笑的把高太原拉了開來。那位叫臧紅超的警察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副手銬。他走過去,把那男青年手腳上的褲腰帶解了下來,然後用手銬重新把他倒背雙手銬上。 “混蛋,弄臟了老子的腰帶,哼!”說著,臧紅超把褲腰帶用手捋了捋,重新係回了自己的腰間。 “高哥,我們已經跟所長匯報過了,所長說讓我們把他先帶回去。還說,讓你先照顧好小敏姐,先不用回所裡。”臧紅超說道。 “好,替我謝謝所長。”高太原欣慰的說道。 “你哥倆也辛苦了,我那一腳不輕,你們不用替我隱瞞,帶他該去醫院去醫院,所長問起來就說是我踢的,出了事兒我兜著。”接著,高太原看著兩位同事,重新又鄭重的說道。 “高哥,說那些乾嘛,你快去看看小敏姐吧,我們倆先回所裡了。”臧紅超說道。 話音剛落,另一位警察已經從地上拖起了那個男子,拉著腳脖子,拖向了那輛老掉牙的桑塔納警車。 一臉狼狽的高太原心裡一緊,現在,他真正擔心的還是張敏。 今天,就在他的雙目注視之下,與他僅有一步之隔的張敏,受到了如此之大的傷害,這讓高太原自尊心盡毀,心情沮喪到了極點,這也成為了他心裡終其一生都難以釋懷的最大創傷。 病床上的張敏從頭部到胸部都裹滿了紗布,雙手和胳膊上也沒能幸免,隻有腰部以下還是正常的。此時,她下半身蓋著被子,已經昏昏睡去,蔡醫生在出發去找張醫生前就已經安排其他醫生給張敏注射了鎮靜劑和止痛劑。 病床邊上,心跳和血壓監測儀一聲聲嘟,嘟,不緊不慢的響著,似乎是在安慰著大家。 高太原走進病房時,張醫生已經也換上了白大褂,和李釗一起坐在床邊的兩張椅子上,眼睛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帶著口罩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全身一動不動,就像一尊雕像被放在了床側。 “媽媽,姐姐不會有事吧?”李釗擔心的扭頭望著張醫生,問道。 張醫生拉過李釗,抱在懷裡。他沒有說話,隻是撫摸著李釗的頭發,大顆的眼淚一滴滴順著臉頰滾落到了口罩裡麵。 張醫生也是個苦命人。 張醫生本名張蕎,今年已經整整49歲了,再過一年,張蕎就到了該退休的年齡。 張蕎的父母都是歸國華僑,由於某些特殊原因,最後想不開,在即將迎來曙光的前一年雙雙離世。誰知道張蕎父母去世後僅僅間隔一年,就有一位大人物來尋張蕎的父親,也是那時候張蕎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一位曾經在抗日戰爭時期遠赴海外為國家和民族在經濟和民生戰線曾經做出過巨大貢獻的英雄。 後來張蕎父母得以平反,並落實了政策,同時也給張蕎安排了具體工作。也就是在那一年,張蕎認識了自己的丈夫,來自校醫院的軍轉醫生張起雙。婚後的張蕎工作之餘一心相夫教子,把家裡打理的井井有條,並在第二年就生下了他們愛情的結晶——張敏。 看著病床上被紗布裹的像木乃伊似的張敏,哭乾了眼淚的張蕎無聲乾噎。她全身微微顫抖著,眼神漸漸迷茫,思緒又回到了兩年前的那個傍晚。 兩年前,全國性的大洪水席卷了大半個中國,從南到北到處都拉響了救災的警報。張起雙作為軍人出身的醫生,當大災大難來臨時,那在部隊中養成的乾雲豪氣又湧了出來。他帶領著一個醫療隊,在一個清晨毅然奔赴了搶險救災第一線,奔赴了大東北的鬆花江邊。 之後連續多天兩個人隻能靠電話聯係,互報平安。直到那個傍晚,校醫院的領導整整齊齊的站在自己家門前,書記懷中抱著的那個蓋著紅色綢布的骨灰盒徹底擊毀了這個家庭寧靜的生活。那年,女兒張敏也已經二十四歲,當院領導走後,母女倆無助的抱頭痛哭整整一個晚上。 現在,相依為命的女兒又躺在了病床上,生死未卜。 “張姨”,剛剛進入病房的高太原在張蕎身後站了足足有一分多鐘,才鼓起勇氣跟張蕎打了個招呼。 “高叔叔,我姐姐怎麼了,她出了什麼事?”坐在張蕎懷裡的李釗見張蕎沒有反應,回過頭來看著高太原問道。 “張姨,您出來一下,我還是跟您說一下事情的經過吧。”高太原依然對著張蕎說道。 張蕎活動了一下脖子,緩慢的站了起來,她摘掉口罩,眼神冰冷的看著高太原。 一瞬間,張蕎本來就比較瘦弱的身子一下憔悴了許多,清瘦的麵容也瞬間變的更加蒼老。 高太原看著張蕎突然間顯得傴僂的身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心裡翻江倒海、五味雜陳。 他沒有說話,隻是把早已沒有了紐扣的襯衣用雙手拉在一起,低著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拖著褲腿開了口的雙腿向病房外走去。 張蕎緊跟其後,走出了病房。 校醫院和社會上的公立醫院不同,平常在這裡就醫的除了教工就是學生,周邊來這裡就醫的社會人員很少。因此,病人不多,配備的醫生數量也較少。所以,平常醫院內還算是清凈。此刻,長長的走廊裡更是一個人都沒有,隻有高太原和張蕎兩個人,坐在病房門口的座椅上。 李釗在病房內沒有跟出來,他看到室內隻有躺在床上的姐姐一個人了,小小的李釗懂事的坐到了剛才張蕎坐過的椅子上,仰頭看著輸液管中一滴滴正在滴落下來的藥液。同時,他支棱起耳朵,凝神的關注著門口外高太原和自己媽媽的談話。 張蕎直到此刻也沒有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到醫院後,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對她三緘其口,隻是讓她先好好的看護女兒,一切都等派出所的警察同誌來了再說。難道,是張敏做錯了什麼事兒?張蕎怎麼也不相信,自己從小一手帶大的孩子會做壞事,如果真的是那樣,也肯定是因為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情,才會刺激張敏犯誤。張敏的性子天生柔弱,而且從小待人極其和善,還從來沒有跟任何人紅過臉,甚至爭吵過。就這樣一個好孩子,怎麼樣才能讓她相信會做出壞事情? 張蕎坐在高太原旁邊的椅子上,一言不發,眼睛緊緊盯著地麵,聽著高太原一句一句講述事情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