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輕被關在家裡三天,看了三天書。 這三天裡,梁遠也挨了打。 看了梁遠的傷,梁輕不得不佩服周氏。 對於打人這一項,周氏是從心機到手段,都是一流的,又狠又痛又無痕,隻有容嬤嬤堪比。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打梁遠的,是他的哥哥。 梁遠他哥打人的技術明顯不過關,傷都在明麵上呢。 他掄起拳頭不分腦袋屁股的一起揍,梁遠整個臉都是青的,嘴角裂了口子,並且眼睛紮紮實實的熊貓眼。 “他為啥打你呀!” “吃,吃了四碗飯!” 梁遠的哥哥,按村裡人的說法,白白凈凈,文質彬彬,本該是個讀書人。 他也的確讀過兩年書,但是沒考過秀才。 因為他爹死了,家裡需要人撐著。 他是家裡大哥,梁遠是老二,還是個窩囊廢,他娘又是個小腳女人。 村裡女人,裹腳的並不多。 這裡衡量一個女人是否高人一等,有兩個原則,其一是裹腳,其二是識字。兩樣中占一樣,便是高人一等,都占的,還真就沒有。 村裡女人多數都是天足一雙,鬥大的字不識一筐。 像周氏這種既不識字,也沒裹小腳的,是大多數,和高貴沾不上邊的。 但是,周氏因為跟梁大在鎮上呆過兩年,回村兒來就莫名有一種優越感,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凡事都要拿個樣兒!滿嘴賢良淑德。 梁遠他娘就是個裹小腳的女人,裹了小腳,意味著失去了一部分行動能力,做不了地裡的活兒,隻能在家裡縫縫補補,洗洗涮涮。 據說他爹在的時候,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夫妻倆恩愛非常。 可是,丈夫死了就不一樣了。 長子掌家,梁遠的娘基本不管事,好幾年,都沒出過大門。 村裡人閑來無事,大榆樹下扯八卦的時候說起他家,有人惋惜他爹死的早,有人可惜他娘守寡,更有人嘆息他哥其實是個讀書的料子。 所有人裡麵,隻有梁遠不可惜,因為梁遠從小就是這麼個二傻子。 甚至有人覺得是他拖累了全家。 按梁輕來看,梁遠智力正常,甚至在動手能力上,可能還天賦異稟。 但是,人有殘缺,在村裡就成了“二傻子”。 而這樣的二傻子,如果真的智力有缺陷,是真傻子,吃白飯,啥也不能乾。則會被領出去遠遠的地方,讓他回不了家,自生自滅,俗稱“扔了”。 他爹在世的時候,梁遠可以不問世事,外人雖然嫌棄他,但是他在家裡是能吃飽飯的。 他爹一死,又因此全家的重擔壓給了他哥哥,梁遠的地位就直線下降了,吃不飽飯了。 梁遠能吃,飯量太大就成了錯。 在家吃不飽,有機會的時候自然得多吃。 鄉裡人家,紅白喜事流水席,是白吃的最佳時期。 這幾日村裡的老王家娶媳婦,擺酒席,家家都去吃席了。 能吃頓好的,自然不會放過。 按村裡的傳統,隨了禮錢,一家子大人小孩都可以去吃席,人多的家庭甚至能把隨禮的錢都吃回來。 梁大不在村裡,不能去吃席,周氏又清高,坐席從來不帶著梁輕,美其名曰,不吃白食。 所以就她家隨了禮,出去吃飯的人少。 也因此周氏又覺得自家高人一等,經常和王氏八卦別人家誰家孩子能吃了,誰家孩子不顧餐桌禮儀,站起來夾老遠地方擺的菜,夾菜一口疊一口,一口飯,吃了好幾口菜,專挑肉菜…… 別人參加婚宴是社交,或者乾脆為了吃一頓。 而周氏,出去吃席隻在乎不要丟臉,時時刻刻注意別人的餐桌禮儀,回來又總說吃的席不夠檔次,味道一般。好像她見多識廣。 梁輕覺得其實挺沒意思的,既做不來像別人一樣能放開了吃,又羨慕別人可以放開了,最後隻能拿捏著自己要個樣,再暗戳戳八卦別人…… 隻能說周氏這個人,就是比較擰巴。 以前的梁輕還想趕著去湊熱鬧,現在的梁輕樂得清靜,在自家看書,餓了自己隨便煮點東西吃,省得被周氏之流的村婦們講來講去。 梁輕沒去王家坐席。 但是,梁遠去了,周氏一回家就開始嘀嘀咕咕,說梁遠坐席吃了四碗飯,還說整個桌子的菜後來都讓他一個人吃光了。 梁遠在家吃不飽,出去吃飯自然是放開了吃。 坐席的飯碗基本都是特製的大碗,一般人一碗飯足夠,能吃的大人也不會超過兩碗。 四碗飯的確是有點多呀! 本來吃席大家都會多吃一點,但是梁遠吃得太多了。 村裡人們都注意到他了,並且當麵講了他家不少話,說他家出傻子。 梁柏讀書人麵皮薄,又正是議親的年紀,最怕別人說他家不好,麵子上掛不住,回到家就借題發揮,打了梁遠。 打的夠狠,但是剛打完,梁遠轉頭就出來玩耍了。 “疼嗎?”看著梁遠的傷,梁輕都覺得自己後背更疼了。 “不,不疼。”梁遠傻嗬嗬一樂,撓撓後腦勺。 真是皮糙肉厚啊! 看看梁遠的小身板,細高細高的,胃都沒有那麼大吧?能吃四碗飯,絕對天賦異稟。 能吃是福啊! 梁輕前世病痛折磨,吃不下飯,身體也不好,瘦弱不堪,滿身骨頭,睡覺都嫌硌得慌。 對能吃這件事她絲毫不介意,這一世也瘦,需要補補,還好這一世她胃口也蠻不錯的。 要長身體,要好好吃飯,補充蛋白質,所以目前對梁輕和梁遠來說,最重要的都是吃啊。 梁輕是要吃好,而梁遠則既要吃飽還要吃好。 在沒有大人的幫助下,怎麼獲得更多的優質蛋白呢? 蟲子固然可以,但是還不夠。多少蟲子夠梁遠吃啊? “二哥,我明天早上想去後山樹林看看,我自己去害怕,你早點起來跟我一起?” “好,好啊。” 梁輕晚上跟周氏匯報,明天要早起去采蘑菇。 上次采的蘑菇吃了兩頓,其實周氏覺得挺好吃的,就答應了。 “采完蘑菇就回來,別出去玩!” “少跟那個茵兒瞎胡混。” “你都多大了,是該幫家裡乾點活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天天去挖野菜……” 五歲呀! 就要扛起家庭的重擔。 梁輕默了默。 本是為了能出去鍛煉找個借口,不過這樣也好,以後不用找別的借口了。 到了後山,梁遠已經在等了,是個守時的好小孩。 “你天天起這麼早嗎?” “是啊,雞還沒叫,我哥就下地乾活了。” 哎!梁輕突然就有點替梁柏可惜了,起五更爬半夜的。 有這勤快勁,如果讀書未必不能靠科舉出頭。 有梁遠陪著,梁輕膽子更大一些,走的更遠,兩個人一路小跑著上了山,采了很多蘑菇。 “兔子,二哥你快去那邊。”梁輕發現了草叢裡有隻兔子,讓梁遠去前邊包抄。 一說話,兔子驚了,猛地飛竄,往山上逃。 梁遠撒腿就追,梁輕也跟在後麵跑。 不得不說,梁遠的體力很強,比兔子跑的快,沒白吃。 梁遠不多時追上了兔子,合身一撲,把兔子抱在懷裡,小兔子蹬著腿兒,還想掙紮。 梁輕上去一把薅住兔子耳朵,拎了起來,再把兔子的小身體抱在懷裡。 蹬,蹬,蹬,…… 兔子的大腿還是很有勁的,梁輕就是揪著耳朵不撒手。 “乖啊,再蹬就吃了你!” 兔子不蹬了,但是後腿兒腿的筋一跳一跳地暗暗在積攢力氣。 前世跟呶呶玩慣了,對小動物這點小動作一眼看透。 “二哥你吃過兔肉嗎?” “吃,吃過。” 梁遠居然吃過兔肉? 前世梁輕是吃過的,沒得病的時候,小區旁邊有一家川菜館,偶爾吃過一次香辣兔腿,就上癮了。梁輕雖然不太能吃辣,但是仍然隔三差五去買一隻解饞。 “哎呀,好想吃香辣兔腿呀!” 梁輕抓著兔子後腿兒的手緊了緊,兔子也不知道是蹬累了,還是覺得逃出無望,小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梁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兔子不咋大呀,等養肥了再吃吧。”兔子大概累了,安靜的趴在梁輕懷裡。 “太,太小,不,不,夠吃”梁遠知道梁輕的意思。 “對呀,要是能多抓幾隻回來養就好了。”這隻意外收獲的兔子,讓梁輕對養殖業的前景產生了憧憬。 抓幾隻兔子養大,然後大兔生小兔,就有源源不斷的兔子,源源不斷的香辣兔腿兒。 “抓,抓” 然而,不長眼的兔子,並沒有再遇到一隻。 天色不早,晨練該結束了。 回去的時候,薅了幾把嫩草。 把蘑菇一分為二,給梁遠一份帶回家,兔子自己抱回家,告訴梁遠午後再來。 對於梁輕抱回來的兔子,梁重和周氏態度截然不同,梁重喜歡的不得了,又是摸又是抱的。 “養兔子還得天天割草喂它,這東西味道太大。”周氏則嫌棄地耨鼻子,她因為在鎮上呆過兩年,回來就特別愛乾凈,對農村這些小動物的排泄問題比較在意。 “養大兔子能吃肉啊,草我每天去山上采蘑菇的時候順便去割。” 梁輕許諾,一個活是乾,兩個活也是乾,反正要想出去瘋跑,還要吃得好,就得為這個家提供勞動價值。 “那你自己養吧,兔子窩不能放屋裡,你自己收拾兔子糞……”周氏把所有的事情都吩咐給梁輕。 梁輕一一答應,養兔子這事情算是被通過了。 下午梁遠過來,梁輕提供創意,梁遠動手,在西屋後麵,用木棍和繩子綁了個兔籠子,暫時給兔子做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