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遠策馬,到了山林裡。 “二哥,這裡好多兔子啊!” “兔子真可愛,可惜乖巧是乖巧,多了也不好,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惶惶不可終日,不大氣!” 梁輕的話幽幽的響起,沐遠聽著有點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她所指為何。 梁輕繼續道:“二哥,我想打一隻老虎,你說這山裡怎麼就沒有一隻老虎呢?倒是有不少猴子!” “呃,這山莊的林地山丘都有人打理,老虎麼……” 沐遠說到一半,突然止住了,俗語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梁輕卻好像沒注意到似的,絮絮叨叨的說著: “沒有老虎打,有一頭狗熊也行啊,熊掌也好吃噠。” “再不有一頭狼也行啊,都是野豬和兔子,太多了,都沒有人吃它們,我們那個時代呀,有個地方野豬和兔子都多得成災了,官府要專門找人獵殺呢。” “你說,我們找一隻老虎,放在這裡,會怎麼樣?” 不等沐遠回答,梁輕絮絮叨叨,“有了一隻老虎,再找幾頭熊,再找幾匹狼,……” “兔子生小兔子,狼吃兔子,老虎和狗熊沒事打打架,它們都吃野豬。”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生不息!” “這樣大家才能都活下去。” …… “二哥,你所希望的盛世是什麼樣的?”梁輕終於問了沐遠一個問題,卻不等沐遠回答。 “我們那個時代,有很多人,他們想象的盛世:或是耕者有其田,或是居者有其屋,或是鰥寡孤獨皆有所養,或是四海太平無戰事。” “如果在這片山林裡放一隻老虎,那小動物們莫敢不臣,自然能開創一個時代,就像天曌朝。” “可是天曌朝的榮光也隻有六年啊,曇花一現,當小動物們發現隻有一隻老虎,鬥倒這隻老虎,猴子還是大王。” 其實所謂天曌朝的榮光,更多的是在擁躉者的記憶裡,歷史中留下過一些痕跡,但是也隻是痕跡,就像一輛坦克,被一顆子彈擊中了,劃下一道輕痕,對坦克都談不上損傷。 幾千年的思維方式,不會因為一朝一代一人,而發生太大的改變。 像梁鈺,陳慕這樣的年輕人,少之又少,所以他們才可貴。 而他們本身是因為祖先和天曌帝有著莫名其妙的聯係,甚至得到過恩惠。 “所謂的開創盛世,隻不過是變著花樣的改朝換代,就像唱戲一樣,你方唱罷我登場,這就像很多老虎,互相爭鬥,死了的被吃了或埋了,活著的蟄伏一段時間,伺機而動,再出來威震山林!” “周而復始,我也不知道意義何在。我曾經幻想過,沒有戰爭消耗的世界,那就成了二十五號宇宙了。” “我們那裡有人拿老鼠做實驗,給他們足夠的糧食和水,放在沒有天敵的環境裡,讓它們沒有生存的煩惱,不愁吃喝,不經風雨,那個地方簡直就是世外桃源,這個地方被稱呼為二十五號宇宙!” “可是它們繁衍到很多代的時候,就活不下去了,全部都失去了生存的意誌,死掉啦……” “人的世界,若真的那麼安逸,就像老鼠的天堂,也許會自我毀滅的。”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個沐遠懂,因為蔡隱給他講帝王術,教他要製衡,陳武教他上兵伐謀,要他合縱聯盟,老太君告訴他要恢復天曌榮光。 他從知道自己的身份起,就知道要恢復天曌朝的榮光。 但是沒有人告訴他,那樣的榮光之後,也許是新一輪的改朝換代,即便如他理想的世界一直千秋萬代下去,也許結局還是滅亡! 沐遠聽的一陣惡寒,他好像聽不懂梁輕的話,但又好像有所感。 他知道梁輕別有所指,隻是他現在還弄不清楚。 而梁輕的聲音很輕,貌似沒有他這個聽者,她隻是在風中自言自語。 “其實我也很迷茫,我不知道我是誰,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裡,我不知道我要做什麼才是最對的!” 梁輕給自己的話做了個結語,翻身下馬。 沐遠隨後下馬,然後用力抱住她,她的情緒不對,覺得她好像就要立刻羽化而去。 “我沒事,就是有點冷,我們走一走,這樣正好。”梁輕竟然回抱了沐遠,雙手緊緊的摟住他的腰,兩個人呼吸相聞,能傾聽著彼此的心跳…… 侍衛們覺得,在這大冷天名義上借口出來打獵,實際上擁抱美人的王,有點不可思議。 都遠遠的墜在後麵,不敢靠得太近,免得打擾了王的美夢。 梁輕突然腳下一滑,“哎呀”,沐遠低頭查看。 變故就在一剎那發生,當梁輕剛離開沐遠的懷抱,一支冷箭破空而來。 侍衛們根本救之不急,眼睜睜的看著,箭頭直奔著梁輕後心而去…… 梁輕遇刺了,在沐遠的眼皮子底下。 “沒事,就傷了胳膊,過幾天就好了!”梁輕臉色慘白,但是表情輕鬆。 “呸呸呸,還敢逞能,以後不許出門了!”梁茵心疼的直掉淚。 梁輕從小皮糙肉厚,但是也是個姑娘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尤其現在沒了武功,這傷勢她說得輕鬆,其實是要了她半條命。 “這孩子呀,也是多災多難的,祖宗保佑啊,以後多子多福!”沐老太君也來看望了她。 “我沒事,害老太君擔心了。” “你呀!……”老太君欲言又止,安慰了一番,最後囑咐她“好好養傷”。 “我不信你躲不過!你到底有什麼名堂?”梁鈺的話就說得不怎麼客氣。 “我武功盡廢,躲什麼躲?”梁輕白了一眼,這更讓梁鈺心裡有了答案。 “那你現在要怎麼樣?查出幕後主使?”梁鈺嘆口氣。 “不用查,查了也肯定是你!你要把嫡親的妹妹嫁給王爺,要暗中除掉我這個沒用的妹妹!”梁輕的話把梁鈺快要噎死了。 自家人被刺殺,最後還得查到自家? 真憋屈! “打獵是我臨時起意的,路線是信馬由韁,除了馬,沒人知道該走哪裡,當時除了二哥,就是普通侍衛,沒有別人,怎麼查?” 梁鈺突然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別泄氣呀,你是梁氏家主,我和茵兒以後還要靠著你這棵大樹乘涼呢,你要努力長得夠高夠大哦!要不然罩不住我們倆個。”梁輕吃著桂花糕,喝著蜜糖水,說出的話卻讓人五味雜陳。 “你早就知道!”梁鈺篤定地。 “知道什麼?”梁輕反問。 “知道有人要刺殺你!”梁鈺一雙鳳眼,平時人畜無害,此刻也充滿了銳利。 “嗬嗬,……”梁輕笑了一下,“我又不是半仙,哪裡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