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綠啊,這人是誰呀?你可認識?”彥廷悄悄問梁輕。 梁輕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沐王這個稱呼在北地,尤其在大恒皇帝雲昦在場的情況下,明目張膽的說出來,是否合適? 他又打算以何身份入局?看那身裝束,似乎是刻意低調了些,必是不想擺明身份的。 她正自猶豫。 “師妹別來無恙!”沐遠走到近前才越過蔡隱,先問候了梁輕。 再跟大家打招呼,自我介紹道:“學生沐安之,來自南山書院,今日是追隨蔡夫子一路而來,求學問道,在此見過各位!” 原來他冠字“安之”了麼? 隻是這個安之,不知是“既來之則安之”,還是“秦稱之,天下安之”? “喲,仁兄打南邊來的呀!聽說南邊在打仗,仁兄你這麼有閑情逸致來聽夫子講經論道?還真是勤奮好學呢!”淩雲陰陽怪氣的來了一句。 “是啊,聽說江州和沐州正在打仗呢!”彥廷附和了一句,“這位,呃,公子你可知現在的戰況如何?” “這位兄臺看著麵善,不妨直接稱呼我一聲‘賢弟’!”沐遠恭敬道。 竟是單獨對自己說的? 彥廷受寵若驚,“好,好啊,安之賢弟!” 沐遠抱拳又道:“隻是慚愧的很,秀才不出門,不知天下大事,一心讀書,實在無法解答二位!” 彥廷聽罷點點頭,表示理解,讀書人嘛,就該有個讀書人的樣子,安心向學才是正理。 淩雲卻一撇嘴,似笑非笑,眼波流轉,瞟了梁輕一眼。 沐遠卻向淩雲開口道:“不過這位兄臺剛才似乎稱呼錯了,貌似兄臺比安之還年長,這個‘仁兄’二字,安之可不敢當!” 沐遠說得畢恭畢敬,淩雲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把個紙糊的折扇搖得嘩嘩作響,梁輕暗自一樂。 彥廷瞅瞅這個,看看那個,心道:“都這麼年輕,哪裡知道誰到底幾歲呀!” 彥廷的舉動都在沐遠眼裡,沐遠心裡對彥廷的印象極好,知道他出身低微,此刻雖然當上了鎮北王,但是一身衣服還是做平常裝扮。 此人肩寬背闊,天庭飽滿,方臉高鼻,臥蠶眉,銅鈴眼,目光炯炯,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一看就是個練家子,外家功夫應該不錯。 這人說話簡單直接,是個淳樸單純之人,輕輕的眼光就是好。 就該認這樣的人當大哥! 幾個人輪番互動了半天,沐遠仿佛才看到了雲昦,抱拳道:“雲師弟也在!真巧!” “是巧,好久不見,與師兄當年中都得見,驚為天人,如今一別經年,頗有物是人非之感!”雲昦難得的沒有繼續冷臉裝霸氣,和沐遠聊起家常來,沐遠倒也配合。 彥廷的眼睛又直了,腦袋也不大好使,能和皇帝稱兄道弟的? 這個‘安之賢弟’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吶! 再想想,自家的小綠? 一個落魄女子,別人家的丫鬟? 丫鬟是怎麼認識這麼一幫大人物的呢? 哎,這妹子怕也不是個一般人物吧! 眾人寒暄完畢,蔡隱端坐在堂前,湯晦終於發話了。 “啊,安之啊,招呼你師兄弟師妹們,各自落座吧。”蔡夫子不拘禮節,這就開始講課了。 湯晦一發話,頓時沒人出聲了,都肅立躬身一齊給他和蔡隱分別施了個學生禮,口尊“師尊”。 蔡隱和湯晦各自摩挲著一把山羊胡子,微笑點頭,很是受用。 湯晦把課堂留給蔡隱,徑自離去。 “阿綠姑娘,這些都是你的師兄弟,你也來幫忙照看照看!” 蔡隱一句話,把梁輕和沐遠當成了兩個小書童了,童子童女。 沐遠看了梁輕一眼,“那就有勞師妹,幫為兄分憂了!” 梁輕瞪了一眼,心道,這荊山到底是你家還是我家的? 到底梁輕算半個主人,接待事宜還是要做的,引領了眾人各自落座。 筆墨紙硯隻是齊全的,又讓人備了茶水點心等物,隨時伺候著這些個大爺們。 室內四方豪強聚首,竟然能風平浪靜的度過一天勤學向上的日子,真是難得。 其實哪用得著梁輕派人伺候,梁輕不用看也知道,這間課室的周圍,起碼有數百道眼光時刻盯著這裡。雲昦的大內高手,淩雲的黃泉司殺手,幽冥隊影衛,沐遠的暗衛,隻要任何一方有所異動,其他人都會一擁而上,誰先動誰立刻都會被刺成篩子。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梁輕反而倒不擔心了,該吃吃該喝喝,啥事不往心裡擱。 最最重要的,是給彥廷做好筆記,因為彥廷實在是個學渣呀! 蔡隱講課,精華的東西肯定都給沐遠講過了,他畢竟當了蔡隱十年的入室弟子。 蔡隱問啥他答啥,妥妥的學神。 雲昦當年也是雲州書院的佼佼者,又在中都官場多年,自然不輸什麼。 淩雲是海闊天空,每每語出驚人,頗有怪力亂神之感,有時候倒也有些道理。 隻有彥廷,筆記都記不全,課後還得梁輕輔導。 梁輕輔導完彥廷一日的功課,一邊往自己寢室走,一邊伸了個懶腰,這一天著實不易啊。 “阿綠姑娘,在下初到梁州,對荊山的地理不甚熟悉,不如阿綠姑娘做個向導如何?” 不想迎麵碰見雲昦。 雖然書院給這幾個大佬,都安排有獨立的小院自行居住,小院之間距離不算遠,但是也沒近到可以隨時能偶遇的距離。 他自己仿佛閑庭信步一樣的態度,其實那龍行虎步的姿勢,怎麼都和閑字不搭邊。 “呃,好,好啊。”這位現在可是名義上的皇帝,還不到翻臉的時候,而且這裡算是自己的地盤,梁輕要盡地主之誼。 梁輕帶著雲昦四處溜達,把個荊山書院逛了個遍。 早就過了晚飯時間,梁輕很餓了,想回去吃飯。 這幾位大佬的飲食都是專人特供,自己吃自己的。 看雲昦這精神頭,是不是早就吃飽了,出來遛彎消食兒的? 看雲昦那走路生風的架勢。 梁輕不樂意了,你都吃飽了,讓我在這喝西北風吶。 雖然現在是夏末傍晚,天邊晚霞紅透半邊天,微風徐徐,吹得人還是蠻舒服的。 “早聽說香滿樓的燒烤一絕,當年在中都有幸和安梁公主一起吃過一次,回味無窮,不知荊山的香滿樓是什麼味道?” 還提當年? 這是跟上一回的生日信搭上邊了呀! 你到底想乾啥,是回憶過去? 還是想吃飯? 梁輕臉色變幻不定,一片狐疑。 “朕還未進晚膳,不如阿綠做個東道如何?” 一開口又拿身份壓人,雲昦這意思? 是要她帶著去吃香滿樓? 敢跟她一起吃飯! 不怕她下毒的? “嗬嗬,陛下要吃飯,當然可以,阿綠自當奉陪!” Who怕who啊?反正梁輕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你有大內侍衛,我有幽冥隊。 你有一身剛猛武藝,我有毒藥雁歸。 一頓飯而已,我還能吃虧? 梁輕邁開大步,直奔大門口,自然有人牽了馬匹過來。 於是,二人搬鞍認蹬,風馳電掣般地一路跑馬下山,到了香滿樓。 明裡二人出行,半個隨從也無。 暗地裡後麵盯了無數雙眼睛,和影子。 蔣勛做了大掌櫃之後盡心盡責,如今人也沒那麼胖了,倒是又有了幾分當初年輕時候的樣子。 所以雲昦進門就認出了蔣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蔣老板別來無恙!”雲昦竟然先開口。 蔣勛一看雲昦,腿都打顫,舌頭都要轉筋了。 這TM又是什麼大人物啊? 這可是荊山,不是中都啊! 再看看雲昦身旁的梁輕,頓時又有了三分底氣,“呃,這位貴客,樓上請!” 樓上自有單獨雅間,供人私人聚會談事兒用的。 二人上樓,梁輕吩咐了一聲“拿手菜都來一份”。 樓下一頓手忙腳亂,不一會,各色菜肴齊備。 酒還是梁輕喜歡的梅子酒,烤黑鬆露,烤鹿筋,鬆露清蒸鰣魚…… 梁輕也不多話,甩開腮幫子開吃。 雲昦倒是吃得很文雅,略嘗了一口鰣魚,吃了幾片烤鬆露,就不怎麼動筷了,一邊端著小酒壺喝著梅子酒,一邊欣賞著梁輕的吃相。 梁輕吃得風卷殘雲,一口氣摟了個半飽。 一抬頭,看見雲昦正樂嗬嗬的看著自己。 那眼神? 就像前世自己看呶呶狼吞虎咽的吃東西一樣,是作為一個飼主的快樂。 我又不是你養的豬? 而且,這頓可是我請客! “雲,呃,師兄怎麼不多吃點?”梁輕壓根沒把他當皇帝的感覺,想直呼其名,又覺得實在不大恭敬,就改口叫師兄。 “這個稱呼很好,你可以叫我雲,或者昦!”這次倒沒有朕來朕去了。 “不敢,還是師兄比較妥當!”梁輕怎麼可能如他的願? “嗬嗬,怎樣都好,你叫什麼都可以,師兄也好!”雲昦這會兒倒是好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