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相!” “嗯。” “不必多禮。今日距離木蘭圍獵,隻剩三天。老夫已著人將木蘭圍場清場。你們兩隊比拚,勝者作為底牌,狙擊三王子的隊伍。希望你們幾人,不要讓我失望。” 魏相端坐點兵臺上,簡短交代幾句,便揮手,示意幾人開始。 魏相日理萬機,自然是直奔主題。 場下,林丹犀出列,領著裴安,程歡兩人看向右手邊同樣端坐馬上的林琪。 林琪身後,果然還是林高遠,和第三人。 這般配置,不出林丹犀的預料。 林高遠雖然打球有些靈氣,但是基本功並不紮實。若是跟著林琪打順風球還好,若是被盯上限製住,根本沒有韌勁兒有還手之力。 目光在對麵三人身上滑過,林丹犀回過頭,對著裴安,程歡點點頭。 兩隊人馬拱手致意,隨後便控馬來到中場。 戰鼓停歇,香爐點上,比賽開始。 為了對三王子操持神秘,今次的比賽自然是隻有當事人在場,比賽消息並沒有散播出去,獵場校場上,自然沒有以往那人山人海的觀眾,隻有你來我往的交鋒。 “夢蟬,你就別走來走去了。林琪奪魁這些年,深耕馬球術多年,這京都,哪裡有人會贏過他?” 林夫人在杏林苑偏廳,輕鬆的斜靠在錦繡靠背上,看著大女兒心神不寧的模樣,含笑勸解。 事實上,林夫人也不僅僅是安慰自己女兒。 而是馬球,自來便是貴族運動。 這京都之內,世家子女都會一手馬球術。 但也僅僅是作為消遣娛樂罷了。 誰若是下死命的練,多半會被人笑話。 除非,是將馬球術作為一技之長,用來謀取前程,才會像林琪這般,多多用心深耕一二罷了。 但是也僅限於木蘭圍獵這一二月。過了這時節,世家子還有自己的日子要過。 習文練武,郊遊交際,親朋舊友要維係,青年才俊要結交,哪裡有那太多的時間,去練馬球? 不過是偶爾和朋友打一場罷了。 就是這般世情之下,平民先天就練不起,世家子女又不屑,所以林琪便脫穎而出。 眼下,雖然林丹犀那個執拗陰沉的,要跟林琪爭第一。但是馬球可不是一個人死命練便能成的。程歡和裴安兩個,以往也並沒有在馬球場上顯露頭角。 便是臨陣磨槍,林夫人也不信,他們二人能多出息。 畢竟,她的心肝寶貝林高遠鬧著要跟林琪上場比賽時,她也跟著兒子前前後後忙活過些日子。 在她眼裡,兒子技術已經非常不錯了。但是對比林琪,還是要差一截。 林夫人不懂業餘和專業的區別,但是在她心裡,對林琪水平,還是十分認可的。 所以,林夫人安慰女兒,也並不是無腦的隨意開口安慰,而是有的放矢,有理有據。 聽了母親的話,林夢蟬扭了扭手帕,坐到母親跟前,低著頭,雙手攪著手帕,隻不吭聲。 “哎呦,可憐巴巴的。” 林夫人哪裡能見大女兒這般模樣,坐起身子,拍了女兒後背,怒其不爭。 “一個林琪便讓你這般,丟了魂兒似的。好了!別再耷拉著臉了,若實在不放心,就去小佛堂跪著求求菩薩,也好過你在這兒糾結。實在是礙我的眼。” 林夫人說話不客氣,林夢蟬卻不在意。 她知道母親最疼自己,此刻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罷了。因此也不怕母親,扭了扭身子不依道。 “女兒哪裡是擔憂琪哥?這滿京都,再找不出一個比琪哥更會打馬球的人了。” 林夢蟬對林琪信心百倍。 “女兒隻是擔心那林丹犀罷了。她從小就邪性的很。誰知道這次,琪哥會不會著了她的道!” “林丹犀”三個字,是林侯府的禁忌。 但是這禁忌,在林夢蟬這裡自然不存在。 此時,林夫人臉色沉下來,屋裡經年的嬤嬤都收斂了呼吸聲,生怕惹了夫人注意。 林夢蟬卻恍若未覺,繼續跟母親撒嬌。 “也不知老太爺是怎麼想的,讓林丹犀分出去。她如今倒是自在了。若是她還在府中,女兒哪裡還用擔心她?您一句話,就能讓她禁足,上不得場!” 林夢琪對林丹犀分宗出去單過,十分介意。 並不是覺得林丹犀從此無父無母,無人管束得好。 而是覺得林丹犀占了先。 畢竟,滿京都,多少年來女子分宗立戶的,就隻有林丹犀一個。 林丹犀因此,名著京城,自此人人便都知道,林家有個林丹犀,是個獨自頂門立戶的厲害角色。 林夫人沉著臉,卻見女兒林夢蟬氣悶,不得不收斂自己的情緒,安慰女兒。 “好了,你這冤家,盡說我不愛聽的。老太爺也是你能非議的?便是在娘這兒,也不能隨意開口。好了,乾等著你也耗狠了吧?賴媽媽,去小廚房看看,給小姐燉的蘿卜湯好了沒?春日裡陽氣上升,你不愛吃瓜果鮮菜,少不了上火。母親給你尋的萊州的水蘿卜,一點兒土腥氣都沒有,鮮亮潤燥,燉了一個多時辰,你喝一碗,比人參還養人。” 說著,親自從賴媽媽手裡接過蘿卜湯,遞給林夢蟬。 林夢蟬苦著臉看著這碗湯,一臉的不情願。 卻到底給母親一個麵子,接了過去,勉強喝了幾口,到底推開。 林夫人卻已然十分滿意了。 “這便好。咱們女子,可不能上火,需得時時注意,調和滋潤,這樣才能唇紅齒白,顏色勝過旁人。” 說著,林夫人也端過一碗湯,嘗了一口。邊喝邊傳授人生經驗。 “你別覺得林丹犀要強,在別人嘴裡時時議論,得了名聲便得了什麼好一般。” “咱們女子,要那要強的名聲乾什麼?咱們隻需要保持好心情,維持好容貌,其餘瑣碎,交給旁人便是。須知,女子最大的武器,是撒嬌和容貌。你想要什麼,自然有人替你去操持。像林丹犀那般要強的,最後又能落得什麼?” “不信你就慢慢看著。待過了三五年,那林丹犀自然是昨日黃花,她無依無靠,沒有手足,沒有娘家,便是撞大運成了婚,也隻有仰仗你,依靠咱們家的時候了。” “忍一時之氣,過些年,你再看。有她後悔的時候!” “為娘的話都不聽,我到要看看,她能有個什麼好光景!” 林夫人對林丹犀這口氣,一碗順氣的蘿卜湯可不管用。 林夢蟬聽著母親咬牙切齒的話,不知為何,躁動的心卻漸漸平靜下來。 “哼~” 再次端起湯,林夢蟬喝一小口,這次卻不自覺的,哼出聲,似乎心情愉悅起來。 … “成媽媽,我沒記錯的話,再過三日,木蘭圍獵就要結束了。” 裴柱國府上,正在打盹兒的韓夫人似乎突然意識到什麼,瞇著眼睛,問一旁的成媽媽。 成媽媽邊為夫人捏著肩,邊不假思索的回答。 “可不是。小公子忙了這些天,快要到頭兒了。” 顯然,成媽媽一日一日的記得清著呢。 “別忘了讓安兒請程歡和林丹犀過府,這一個月,也承蒙他們照顧,我這做母親的,自然要替兒子張羅一二。” 成媽媽聞言,點了點頭,語氣中似乎帶著深意。 “夫人放心,老奴記著呢。” … 木蘭圍場。 軍伍在四周肅然執崗。 校場上,卻又是另外一派景象。 一邊是程歡和裴安,沖向林丹犀的歡呼雀躍。 另一邊,卻是林琪的難以接受,林高遠的難以相信,以及此時略顯平靜的龐博。 卻有意料之中? 林琪不甘的目光,隨著另一邊的歡呼聲,被吸引過去,看到三人擊掌歡笑的模樣。 那樣子,似曾相識。 似乎四年前,他和林丹犀也是這般單純熱烈的拚搏過。 隻是此時,林丹犀還是四年前的模樣,她身邊卻換了夥伴。 看著林丹犀仿佛不變的天真明媚,還有她身邊,跟曾經的自己一般的程歡和裴安。 林琪卻突然釋懷一般,打馬向魏相拱手,隨即安靜離開。 “姐…林大哥!” 林高遠不甘心,但是林琪離開,他也沒有立場放什麼狠話,隻好跟著林琪,灰溜溜的離開。 倒是龐博,此時卻盡顯氣度,麵色如常的告退。 魏相含笑起身。 林丹犀三人的表現,他看在眼裡,自然十分滿意。 能輕易戰勝曾經的魁首林琪,那三王子,想必也是手到擒來。 “林丹犀,裴安,還有程歡,你們果然沒有讓本相失望。今日你們配合默契,希望三日後,你們還能這般,大勝三王子,搓搓他的銳氣!” 林丹犀三人對視一眼,高聲拱手唱諾。 “少年意氣”,正是三人此時的麵貌。 看著單純熱烈的少年,魏相嘴角含笑,離開校場。 兩個時辰的對決,10比3,最後,林琪三人自然放棄,任由林丹犀三人輪流進球。 雖然贏得相對輕鬆,卻到底真真切切比過一場,三人都有些興奮過後的虛脫。 “姐姐,你也回去吧。我們回去消化今日心得,想必能更進一步。連魏相都對我們充滿信心,姐姐也不要太憂慮了。” 林丹犀做事,向來不吝於做兩百分的努力,來應對可能出現的問題。 如今一場大勝,讓三人信心更充足,程歡便這般勸道。 林丹犀聞言,點點頭。 “放心吧。待一會兒將比賽的球收集記錄起來,我便也要回去了。你們先走吧。練了多日,今日總算有了些成績,早些回去休息休息。” 林丹犀擺手,程歡便得令離開。 裴安看著程歡這般,也跟著拱手,示意自己也要回家去了。 林丹犀記錄過今日的馬球狀態,便也打馬準備離開。 她也不是鐵打的。一個多月緊張準備,今日她心中的一根弦放鬆下來,疲憊便從四麵八方侵襲而來。 此刻,她隻想回自己家,蒙頭大睡一場。 若不是今日騎馬,林丹犀覺得自己此刻已經趴在馬車上起不來了。 “丹犀!” 剛出校場,一個曾經熟悉的聲音出現。 林丹犀拉緊韁繩,強撐著疲憊,看向意外留下的林琪。 “有話快說。” 林丹犀直接道。 她很累,想回去。不想聽有些人廢話。 “丹犀,你還跟四年前一樣,單純,熱烈。” 林琪夕陽下棱角起伏的麵上,似乎有追憶。 林丹犀麵無表情,甚至沒去看林琪一眼。她眼睛直視前方,似乎在聽,又似乎已經是放空狀態,聽不見任何雜音。 林琪知道,林丹犀好笑有禮背後,本性中的任性,自然也不在乎她此刻的無禮忽視。 隻是自顧自說到。 “人能一直單純,固然是好事。但是丹犀,這不適合你。” “你沒有父母兄弟可以依靠,以後前程,還是要自己多打算些。” “你如今已然十八歲,若是再這般單純下去,以後,恐怕隻剩落寞。人,畢竟不能靠意氣活下去,還是要為自己做些實際的打算。” 不管林丹犀有沒有往心裡去,林琪自顧自說到。 “我已經和夢蟬定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今年秋天,便會迎娶她過門。你也要盡快為自己打算了。過了十八歲,便真成老姑娘了,你若不想做續弦填房,便要趁這次機會,讓魏相替你操持一二。” “畢竟,你幫了魏相一個大忙,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對你置之不理。” “隻要你開口。” 林琪自覺為林丹犀打算,教導道。 “你別抹不開麵子。該開口就開口。若是過了木蘭圍獵,這個忙便不值錢了。錯過了這次,你再去哪裡找魏相這樣有分量的人為你保媒?” “還有程歡,和裴安。他們兩個都是意氣少年,你別跟他們牽扯太多。對你說親不利。沒有一個男子,會容忍女子跟別的男人太過親近。” “你也別太天真,覺得裴安和程歡,能跟你如何。” “他們是世家的天之驕子,哪裡會要你這般…” “我這般什麼?” 林琪絮絮不休,林丹犀隻想趕緊離開,便忍不住破例反駁。 本來,話不投機,她是不屑於跟某人爭論的。 但是今日。興許是熱血上頭,她忽然不想忍耐,便是某人聽不懂,她也要直抒胸臆,就當她性質上來,對牛彈琴了。 於是,在林琪錯愕的目光下,林丹犀扭頭直視林琪。 林琪下意識躲避目光,又忍不住直視林丹犀。 少女的臉上,重新充滿意氣,語氣,又一次滿是桀驁。 隻見她昂著下巴,語氣淡然不屑。 “我這般什麼?你說?” 這模樣,仿佛他第一次見她時,銳利活力而又攻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