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趕到殿外時，就發現局勢較之前更加危急了，神宮內外幾乎所有的鮫人都已經聚集到大殿前的廣場上，他們的表情無一例外都是焦急而驚懼的。 　　看著這些鮫人的表情，我也跟著焦慮起來，悄悄來到觀南身邊，輕聲問他：“觀南，鮫人能贏嗎？” 　　觀南還是一樣對我有問必答，不過此刻大戰一觸即發，他雙眼緊緊盯著遠處深海中的魚群，聲音也有一些緊繃，“奢比屍人先祖受鮫人王詛咒，族人從生下來那刻就在戰鬥，與同胞鬥，與同族鬥，贏的就活下來，輸的就以血肉祭先祖。” 　　竟然是這樣的，我已經明白了觀南的未盡之言，奢比屍人生來就是為了戰鬥，戰鬥就是他們的一切。 　　環視周圍這些遊弋的美麗鮫人，他們有著完美的身體比例，光彩奪目的夢幻魚尾，婉轉動聽的話語，一舉一動都是天地造化之物，都是藝術品。 　　我再次看向遠處那些勇猛的戰士，他們沒有鮫人族的美麗外表，甚至他們看起來是醜陋的、可怖的，但是我相信兩族若是有生死相鬥，這些奢比屍人會成為最終的勝利者。 　　因為，我看見了他們眼中透著必勝的信念。 　　“觀南，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幫他們嗎？”我的話剛出口就看見我前麵高大的觀南轉過身看向我，他的眼神很深邃，藏著暗沉的光。 　　我被這眼神震懾，莫名感覺有些心虛，不由又接了幾句，“你們在海底昏迷了很多天了，都是他們在照顧你們的，我們不能視而不見吧。” 　　觀南久久凝視著我，沒有動作也沒有任何話語，好像要做一尊海底的礁石，讓這一瞬成為永恒。 　　我有些害怕，他明明沒有什麼表情，但我就是覺得他身上有著包裹不住的悲傷，正在絲絲縷縷的露出來。就在我以為他會直接拒絕的時候，他就已經點了點頭，說道：“等一會兒吧，如果能幫，我們就幫一幫。” 　　然後，觀南不再看我，再次看向遠處的魚群。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不過剛剛幾句話的時間，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 　　遠處的魚群已經迅速排列成了人字形，轉眼間就已經集結出了成千上百個這樣的魚群陣。每個魚群陣最前麵都有一個全身黑色鎧甲的奢比屍人，他們看上去似乎都是一樣的健壯魁梧，甚至目露兇光。 　　在這些魚群陣最中間的是我之前看到的那個奢比屍人，因為他穿著黃金鎧甲，在黑色的同伴和青色的魚群中十分顯眼，接著他果然當先大聲喊了一句什麼，那是我沒有聽過的語言，一種古老的語言。 　　我正皺著眉頭猜測他說了什麼，觀南就已經幫我翻譯道：“他在說‘鮫人王，出來一戰’。” 　　聽到這個，我想起了巖冬，還有他胸口處的孩子，更加擔心，腳步不由向前。接著，我就感覺到手臂處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往後拉去。 　　我的背脊撞到觀南的胸口，男人全身肌肉繃緊，猛地撞一下我隻覺得堅硬的好像撞了一塊石頭，我摸著自己的肩膀，疑惑地看著他。 　　他沒有看我，卻用了一種冷淡的聲音對我說：“這是鮫人族的傳統，新的王繼位，百日之內必須接受任何來人的挑戰。他如果拒絕，就會失去成了鮫人王的權利。” 　　我聽到這個傳統也明白了觀南阻止我的原因，巖冬是鮫人王，這不隻代表他擁有了如臂使指的權力，也需要肩負著全族生死存亡的壓力。 　　是砒霜，是蜜糖，都是巖冬的人生，他逃也逃不了的宿命。 　　果然，巖冬率先遊向了紅光穹頂，他的身後沒有人阻止，但是我觀察到每個鮫人都很緊張，這不隻是巖冬自己的戰鬥，也是事關鮫人族全族的戰鬥。 　　他的手輕輕觸碰了一下紅光，霎時間紅光穹頂就破了一個很大的空洞，巖冬遊了出去，紅光又在他的身後恢復如初。 　　我明白了，這個巨大的紅光穹頂是一個保護結界，雖然對麵至今都沒有發動進攻，但我想他們是很難輕易破除這個穹頂的保護。 　　遠處深海之中，遙遙對立的兩個遠古神族後裔，一個墨黑一個金黃，同樣的強悍矯健，奢比屍人首領如深淵般吞噬萬物，巖冬銳利勇猛如利箭要刺破黑暗。 　　他們沒有多餘的話語，既然已經站在對立麵，那就隻有戰鬥。 　　接著兩股毀天滅地般的力量，以一種肉眼不可見的恐怖速度撞在了一起，作為旁觀者，我第一次如此臨近的親身體會到遠古神族的力量。 　　速度太快，眼睛已經無法追蹤他們的戰鬥，但是我的感官讓我明白遠處的雙方都在全力以赴，拚了命要致對方以死地，哪怕他們從未謀麵。 　　那一瞬間，我有一種奇妙的感覺，那似乎並不是依靠視覺或是觸覺，甚至任何一種其他的感覺去觀察這場戰鬥，找書苑www.zhaoｓhuｙuan.com我似乎就是能夠看到一金一黑兩股力量在黑暗中纏鬥，但那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直接印在我的腦海中的。 　　這兩股力量本來是勢均力敵的，突然，我看到金色的那股力量驟然在增大，一剎那有了吞噬黑色力量的勢。那一刻，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如鼓，接著一種強烈的恐懼如烈火般再次灼燒著我的全身。 　　有一股灼熱的氣息充斥著我全身的經脈，匯聚到我的背部，那種肌肉骨骼將要裂開的感覺再次襲來，接著我聽到了一陣萬千羽箭破空的聲音，然後從我的背部又傳來一股冰冷刺骨的氣息沖撞著我，如萬箭穿心，進入我的身體後又在我的血脈中亂竄，這種痛苦讓我幾乎要昏死過去。 　　模糊間，我聽見了一個聲音，似乎從遠古而來，穿過悠久的時間和無邊的空間，傳到了我的腦海中，那個聲音正在說：“大壑之為物也，注焉而不滿，酌焉而不竭。” 　　注焉而不滿，酌焉而不竭。 　　靈光一閃，我嘗試著去控製這兩股相克的力量聚在一處，它們就像兩匹同時脫韁的野馬，肆意地沖撞著我的經脈，伴隨著而來的就是劇烈的痛苦，在這種痛苦中我突然冒出了一種更強烈的不甘和憤怒。 　　心裡隻有一個聲音在說，憑什麼，憑什麼都來欺負我，別想再欺負我，永遠都不能。 　　緊接著這兩股力量猛然平息下來，緩緩地注入我的丹田處，很快就消失無蹤。 　　當我睜開眼時，周圍所有的人或鮫人都驚異地看著我。而我也感覺到背後，那對巨大的翅膀正在慢慢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