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寧康瞬間停住了腳步,寧父也瞪大了眼睛。 “你是誰?媽,是你嗎?” “我是寧大爺,正四品都司,你求我呀,求我呀。” 關顯華發出的音聲還是一個略顯蒼老的男子的聲音,隻是略顯頑皮。 寧康嚇得退後好幾步,手指著關顯華: “你你你,你是誰,怎麼這個聲音?” 寧父也忘記了棒傷的疼痛,穿鞋下炕後,同兒子站在一起,一臉驚愕的觀察著關顯華。 關顯華此時哈欠連連,眼淚漣漣,一個勁抽著鼻子: “你們不求我,那我走了。” 那個蒼老的聲音又想起。 “啊,等等!” 寧父忽然開口,他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著關顯華: “好,我求你,救救我兒媳婦和孫女。” 就聽那個蒼老的聲音又響起: “有這麼求人的嗎?你這個不懂尊卑的孫子!” 寧父怔住了,忽然,他倒地叩拜: “原來真是爺爺,爺爺在上,孫子寧元生拜見爺爺。” 啊! 寧康徹底傻眼了,怎麼父親也跟著糊塗起來了? 就見關顯華又一抽鼻子,哈哈大笑起來: “嗯呢,好大孫,一群烏合之眾,我去把他們打跑。” 關顯華忽然趔趄了一下,眨眨眼睛,見寧父跪在自己腳下,兒子寧康在麵前張著嘴巴,瞪著兩隻好像生銹的眼睛。 關顯華一巴掌掄上去,寧康眼珠子動了。 又一腳踢出去,寧父身子也動了。 “媽,你剛才在乾啥?” “我還想問你們在乾什啥呢?” 關顯華瞟了一眼正起身的寧父: “做了啥錯事要求我原諒?” 寧父沒搭理她,見外麵天已經黑了,囑咐寧康趕緊回去,看看今天晚上會不會再有事兒? 寧康看了看母親,莫名其妙又半信半疑的離開了。 關顯華反復質問著寧父,到底是乾了啥虧心事,跪在她麵前求原諒? 寧父鼻孔朝天,根本不理她,對於這種他小時候就經歷過的玄虛的事情,天地鬼神都敢罵的關顯華,根本就不會相信。 關顯華冷笑: “好,老癟犢子,你等著,今晚有你好看。” 寧父臉都綠了,一個趔趄,差點兒跌倒。 當晚,南芳沒再犯病,吃了一大碗粥和兩個雞蛋,神情眼神都明清正常,寧雪也沒再高燒啼哭。 寧父這邊,卻又遭了家暴,由於寧父的誓死不從,他被關顯華一拳過去,摟了個烏眼青。 說啥寧死不屈,不死就得屈。 寧菊上學的學校離家很遠,今年剛上初中,本來關顯華是不同意丫頭片子讀這麼多書的,二姐寧蘭和三姐寧竹都是小學畢業,大姐寧梅隻念了四年,十八歲就嫁人了。 是寧父與大哥寧康堅持讓這個喜愛讀書的妹妹讀下去,寧康拿出三分之一的費用支持她,關顯華才沒有硬攔下去。 每到冬天,寧菊上下學就成了難題。 路途遙遠,山路又不好走,有時大雪封山,門都出不去。 今天早已過了放學時間好一會兒了,寧菊還沒到家。 這不禁讓寧父有些擔心,平時這個時候早回來了。 他走出村口,瞇起眼睛望向通向村外唯一的一條路。 不見蹤影,隻聽見稀稀拉拉的狗叫之聲。 旱煙已經抽了兩袋了,看著天快擦黑,寧父越發焦急,急急轉回家裡。 一進屋,就見關顯華坐在炕頭上,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聽著電匣子裡播放的京劇?紅燈記?。 寧父氣不打一處來: “老丫到現在還沒回來,你也不著急,就好像這些孩子都不是你生的一樣。” 寧父戴上棉帽子和棉手套,就要出門去尋找寧菊。 “著啥急?她又不是小孩,還能迷路咋地?肯定是犯錯誤讓老師留那兒了,再不就是輪到她值日,一會兒就回來了。” 關顯華一副無憂之態,繼續聽她的京劇。 寧父氣的一摔門出去了。 雖然農歷才十月份,但東北的氣候異常寒冷,那條通往村外的小路,已被踩的溜光鋥亮,饒是寧父經常外出,此時也連摔了幾個跟鬥。 他來到村裡和寧菊一個班級的同學的家打聽,那同學說不知道。 連續打聽了好幾個同學,都說放學後她們留下值日,寧菊請假先走的。 轟! 寧父隻覺得腦袋嗡一聲,頓時感覺天旋地轉。 他沿著小路一直向外走,一邊走一邊大聲呼喊: “寧菊,老丫一一” 寧父顫抖的呼喚回蕩在空曠的雪野中。 “爸,爸一一” 寧父忽然掙命的奔向西麵的一處的高坡之地。 他聽見了寧菊叫他的聲音。 “老丫,你這孩子,上哪兒去了,咋這麼不聽話呢?” 從一雪坑處拽出了寧菊,寧父真想打老丫一巴掌。 可是看到寧菊凍的兩頰紅紫,鼻涕拉下,眼淚在臉上都淌成溝了,心又軟下來。 “你說,你乾啥去了?你同學說你放學就請假走了,連值日都不和他們一起,小小年紀,就開始耍心眼兒,你快點說。” 寧菊看著爸爸淤青的眼睛,忽然說道: “爸,疼嗎?” 寧父一楞,隨後有些尷尬: “沒事,不疼。” “我問你話呢,別扯別的話題。” “我去給美術老師的兒子補課,走到這我想尿尿,就……” “等會兒,補課?” 寧父打斷了寧菊的話: “給誰補課?咋回事?” 寧菊忽然哭了起來: “我想掙錢給爸買藥看病,我們美術老師說我成績好,每次給我五毛錢,讓我給他兒子補功課。” “爸,給你,兩塊錢,你拿錢去看病買藥。” 寧菊手掌中,四張五毛的紙幣呈現在寧父的眼中。 寧父怔了一會,隨後老淚縱橫。 他一把攬過寧菊,聲音顫抖: “傻孩子,你……唉!” “爸不要,你自己悄悄留著,不要讓你媽知道。〞 〝咱也不給補課了,離家太遠,晚上放學來不及,要是出點啥事情,後悔就來不及了。” 寧父寧菊到村口時,老遠就瞧見寧蘭和寧竹站在村口正向這邊焦急的望著。 “三竹子,你出來乾啥?趕緊回去!” 寧竹懷著身孕呢,寧父好一陣心疼。 “啪!” “哎呀!” 寧菊剛進屋,屁股就挨了母親關顯華一棍子。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主意正了啊,放學不回家,跟誰野去了?” “你乾哈?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打孩子!” 寧父把寧菊擋在身後,一把奪過關顯華手中的棍子。 “我告訴你,你要是學你三姐去偷著會野男人,我打斷你的腿!” 關顯華說完,狠狠的瞪了寧竹一眼。 寧竹眼皮不抬,徑直走向西屋。 進入了臘月,家家戶戶都漸漸有了年的味道。 “老寧,明天我家殺豬,過去吃殺豬菜!” 鄰居老肖打著招呼。 寧父笑著答應著,拿著斧頭向村口走去,來到年了,要多備點乾柴。 “叔,叔一一” 村口一禿樹後閃出一個中等身材的年輕男子。 “叔,我是權貴一一” 寧父初時一愣,定睛一瞧,認出來了。 年輕男子正是三女兒的心上人,寧竹腹中孩子的爸爸。 “權貴,你在這裡鬼鬼祟祟乾哈?” “撲通!” 權貴忽然雙膝跪地: “叔,求你幫幫我,讓我見見寧竹吧!求你了叔。” 寧父慌忙回頭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拉起權貴走向一邊: “你咋還不死心?老婆子不是說彩禮要五百塊錢嗎?你拿著錢來下聘,不就見到了嗎!” 權貴低頭,半響,他抬起頭說道: “我暫時拿不出那麼多錢,可那不代表我永遠拿不出來。” “叔,我知道你不是嫌貧愛富的人,你很疼寧竹,我和寧竹是真心相愛的。” “叔,寧竹已經懷了我的孩子,我不能因為寧嬸的阻止就不管他們娘倆了。” “叔,你就幫幫我,讓我見見寧竹吧!” 權貴聲淚俱下,不住的哀求寧父。 寧父一直盯著權貴的臉,此時,寧父問權貴: “見到三竹子又咋樣?也不能改變老婆子的態度。” 權貴又低頭不語,寧父搖搖頭,準備離開。 “我想帶寧竹走!” 權貴的這句話使寧父住了腳步。 “你想帶三竹子私奔?” “嗯!” 權貴堅定的點點頭。 “我向你保證,叔,我會好好待竹子,我會努力乾活,給竹子和孩子一個好的生活,你就成全我們吧!” 寧父抽出了旱煙袋,慢悠悠點上,吸進一口煙慢悠悠吐出後,問權貴: “你要帶三竹子去哪?你能找到啥工作?你的保證咋讓我相信?” 權貴信誓旦旦,斬釘截鐵: “不瞞叔,我打算帶竹子去河北,我大姑在那住,大姑父會幫我安排工作。” “至於保證。” 權貴拍了拍心: “在這兒呢,我用我的心保證。” “竹子跟我一起漂泊,還為我生孩子,我咋能讓她傷心?我要讓她過上好日子。” 寧父今天的柴砍的很少,早早回了家。 二女兒寧蘭在外屋給全家人洗著衣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盡管用的是溫水,卻也是兩手通紅。 寧菊雖然放寒假了,畢竟年齡小,還要寫寒假作業,但偶爾也會幫著做; 寧竹懷著身孕;關顯華從來不洗,還就數她換的最勤。 過了這個年,寧蘭也二十一歲了,卻直到現在,沒人給介紹對象。 不是寧蘭長得醜沒人看上,寧家女兒十裡八村都數得上的漂亮,可是就是沒人敢給介紹。 誰敢找這位聲明在外,全村沒有不知道的女大爺做丈母娘? 誰娶得起女兒懷孕了還要人家五百塊聘禮和五十斤糧票的關顯華的女兒呢。 大兒子寧康去年二十六歲了,一直沒人給介紹對象,關顯華才極不情願的拿出五十塊錢做聘禮娶了南芳。 人家女方婚前還提出了幾個條件,其中一個就是結婚立馬分開過,不許相互乾涉。 這使關顯華從一開始就看不上大兒媳婦。 就算是三女兒寧竹都懷了孕了,也不是別人介紹的。 男方是鄰縣人,二人是自由戀愛,情到深處就懷了孕。 直到關顯華棒打鴛鴦,上他家拆家時,他才真正領教了關顯華的厲害。 唉! 寧父深深一口嘆氣。 孩子們托生在這樣的家庭,成為他們的兒女,真是受太多委屈了。 “爸,二姐說,你找我?” 寧竹剛從大哥寧康那兒看小侄女回來,剛邁進屋就被二姐告知父親叫他。 寧父看看時間,估計關顯華看牌快回來了。 “三竹子,你願意跟他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