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兮把車開得飛快,章敏孜坐在副駕駛,一路沉默,到了瀾灣壹號門口,章敏孜正要開口,岑兮搶先一步:“敏孜,哪怕沒有舒雅了,我也還是不可以嗎?” 章敏孜說不出太決絕的話,憋了半晌:“對不起。”剛剛在戲院門口,他就看出了岑兮的異常,這才同意搭便車回來。 岑兮苦笑,雙手覆上臉頰:“我以為你回國了,舒雅結婚了,我就有機會了。” 章敏孜想起先前岑兮說自己恐婚的事,他以為她已經放下,原來兜兜轉轉,她竟然還在原地。 車內燈光昏暗,車載音樂播放的是一首章敏孜叫不出名的鋼琴曲,車外忽然飄起了小雨。岑兮抹了抹臉,打破安靜:“什麼時候開始的?還沒確定關係吧?” 章敏孜不喜歡岑兮的這種審問式的語氣,好像自己是背著女朋友腳踩兩隻船的渣男一樣。 岑兮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太友好,語氣卑微:“抱歉,我可以知道嗎?” “她不知道我喜歡她。”章敏孜看了一眼窗外朦朦朧朧的小雨,聲音很輕,輕得快要被鋼琴聲和雨聲壓住了。什麼時候開始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我可以和她公平競爭?” 章敏孜轉過身,語氣幽怨道地喊了醫生岑兮。岑兮笑著流下一行淚,尷尬又狼狽地快速抬手擦拭:“競爭的資格都沒有?” 章敏孜心裡難受,但他知道,這件事必須得說清楚:“她都不知道我喜歡她,我也不確定她喜不喜歡我,所以你要跟誰競爭?” 作為旁觀者,岑兮看得出安知逸眼裡有章敏孜,隻是兩個當事人恐怕都不自知。“好,那我換個說法,我們可以試一試嗎?你可不可以試著不要拿我當你的普通朋友,況且你怎麼知道安知逸就是最適合你的?” 章敏孜急了:“岑兮,我是一個對待感情很純粹的人,所以這樣的話就別再提了。” 岑兮回了句抱歉,章敏孜下車,消失在雨中。 安知逸回到家,哼著小調從洗手間出來,安崇舸正在聽廣播,吳恙則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看著自己:“你好像很開心?” “嗯,我奶奶曾經帶我看過幾次梁辰老師的演出。那時候的梁辰老師板正條順,是戲曲界炙手可熱的後起之秀,我每次纏著奶奶帶我去聽,她都會一臉慈愛地抱著我說“我們知逸以後也要站在那樣的舞臺,給那麼多人表演”,你知道嗎,我那時候的畢生夢想,就是讓昆曲走向世界,可笑吧!”安知逸的語氣從雀躍到哽咽,不知道是想起了逝去的奶奶,還是自己曾經炙熱的夢想。 吳恙特意在網上查了包廂的票價,不懂昆曲的章敏孜怎麼會收下朋友的贈票?他隱約覺得他是有目的的,不過肯定不是為了和安崇舸一起釣魚,答案不言而喻,隻是自己不想承認而已。可安知逸似乎還未意識到章敏孜的意圖,此刻也不方便明說,便沒再說話。 周六日,為了正式迎接下周一的工作和吳恙的入學踐行,安知逸特意起了個大早去市場買了肉菜,回來的路上碰見了李榮凡的媽媽。 “可樂奶奶,早啊。”安知逸乖乖打招呼。 老人有些尷尬,因為自從安崇舸那日與自己吵架後,兩家人便沒有再聯係過:“早啊知逸,買菜呢?” 安知逸並不知道安崇舸和老太太吵過架,隻覺得老人似乎有些尷尬,便回答:“您忙,我就先上去了。”老太太看著安知逸遠去的背影,惋惜嘆氣,這孩子哪兒哪兒都好,唯獨命不好。 回到家,安知逸和吳恙在廚房忙碌,安崇舸獨自一人在客廳看電視。 “恙恙,再過一周就開學了,我們下午去看看你媽媽?”吳恙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餅子和乾果,點了點頭。 安知逸埋頭清洗小白菜,吳恙蹲在垃圾桶旁邊削土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氣氛很融洽。 “恙恙,住宿肯定不如家裡方便,你有任何需要都告訴我好不好?你那張建行的儲蓄卡,我已經將學費和整個學期的生活費都存進去了,後麵如果不夠,你再告訴我。”安知逸不知道現在大學生每個月的生活費標準是多少,隻能從網上搜索一番,最終按照網上的標準多了一點點全部一次性存進了吳恙的銀行卡裡。 “我看到短信了,太多了,我不要。暑假已經存得差不多了,你不要把我當成你要養育的累贅好不好?”吳恙放下土豆,起身直勾勾地盯著安知逸:“安知逸,你是我的誰?為什麼要給我生活費?收養我個人的是你爺爺,你憑什麼給我生活費?” “恙恙!”安知逸後退了兩步,低下頭,舊話重提:“你媽媽——” 吳恙雙手扣進安知逸的肩膀:“又要說那通電話?家裡丟了貴重物品,你不去找罪魁禍首小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而去怪最後一個進門忘了反鎖的家人?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安崇舸聽到兩人的爭吵聲,快步到廚房門口:“怎麼了這是,剛剛還好好的。” 三人沉默,半晌後,吳恙開口:“你出去,我做。” 安崇舸將寶貝孫女拉出來,吳恙看著兩人將陽臺的玻璃門關閉,隔絕了聲音。 謹小慎微了整個暑假的安知逸,此刻再也繃不住了。她不是為自己委屈,吳恙太聽話了,不管是學習還是生活,從來都不需要自己操心,可正因為這樣,她對他的愧疚更甚,她寧願吳恙想方設法地折磨自己怪罪自己,可吳恙從知曉真相的那天起,一句責備自己的話都沒說。 安崇舸知道孫女的心結,吳恙是個善良的孩子,安知逸又何嘗不是呢? 安崇舸想起當初在老家得知老伴兒兒子兒媳全部遇難的消息時,自己一口氣沒喘上來,在當地醫院待了幾個小時才醒轉過來,也正是那幾個小時的空檔,安知逸獨自一人去了車禍現場,導致這麼多年都不敢再坐車。這些年,一身病的安崇舸一直覺得自己拖累了安知逸,讓她獨自扛下所有。如果當年自己沒有獨自回老家,任何一個被留在世上的親人都會比自己做得好,比自己稱職。 吳恙做好飯,三人上桌,各自無話。 “我已經長大了,學費生活費我都擔得起,你對自己好一點,你總是這樣隻知道考慮別人,爺爺和我都心疼。”吳恙的眼角微微發紅,說完話往嘴裡扒了一大口白米飯。 安知逸笑笑點了點頭,吳恙真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