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的臺球癮被徹底勾上來了。 大概六七年前,還住在城中村的時候,村裡就有一家臺球廳,吳辛經常帶著寒雪過去打臺球,也就是從那個時候,寒雪迷上了臺球。這種運動,正合寒雪的胃口,它不像籃球足球乒乓球那樣運動量那麼大,但是趣味性又完全不亞於其他球類運動。她喜歡玩臺球到什麼程度呢?這麼說吧,有好幾次,她跟吳辛鬧分手,兩個人誰也不理誰的冷戰時期,一起去村裡小飯館吃飯,兩個人全程誰也不說一句話。吃完飯回屋的路上,路過那家臺球廳,吳辛對著寒雪往臺球廳的方向擺擺頭,寒雪便心領神會,跟著一起走進去,倆人還是一句話不說,卻能默契地打好幾局。 咖啡還太熱,寒雪將它擱在旁邊的小圓桌上,拿起臺球桌上的一根桿子,把另一根順手放在旁邊地上。 重現當年風采的寒雪,熟練地拿起臺球桌邊上的小塊塊,摸了摸臺球桿的頭,把籠球的三角框架拿開,拿過白球,瞄準,一桿子開了個滿桌,寒雪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臺球桌沒放穩,等等我給你挪挪位置。”寒雪聽見有人過來,以為是物業的,結果抬頭一看,是一個來接咖啡的同學。 寒雪往旁邊站了站,那同學小心地準備挪動桌子,挪之前又轉過頭來問寒雪:“你不介意球會動一下吧?” “不介意,反正我也是一個人瞎玩。”雖然寒雪覺得桌子不穩不會影響什麼,也有點“惱火”這個同學耽誤她本就不多的玩球時間,再者寒雪是個超級社恐,遇上這種社牛,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但還是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回答。 “這地太不平了。”那同學邊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挪動桌子邊嘟囔道。 終於挪好了,寒雪扶了扶,果然不晃了,還是對那同學表示了感激。 寒雪繼續玩,發現那同學並沒走,而是喝著咖啡站在旁邊看,多少又有點引起社恐的反感。 “你也這麼晚喝咖啡。”寒雪沒話找話,總覺得人家剛幫過她,一句話不講似乎有點奇怪。 “是啊,這杯是你的麼?”那同學指著旁邊小圓桌上的咖啡問寒雪。 “是啊。”寒雪頭也不抬,邊繼續玩著球邊說,祈禱他早點走。 “你這也是晚上不想睡覺啊。”那同學聽起來像是要在這聊上了,寒雪心裡暗暗叫苦,想:“要是隻是在這搭訕聊天還好說,愛答不理就好了,但是人家先幫了個忙,愛答不理的態度總歸是不好的。” “我晚上要趕飛機。”寒雪簡短回答。說完就後悔了,心想應該說個“嗯。”就完事兒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那不就是敷衍了麼,不太好。 “趕飛機?這麼巧,我也是要去趕飛機,方便問下你要去哪麼?” “去濱城,你呢?”寒雪問。自己挑起的話頭,哭著也要聊完,超級社恐寒雪已經瀕臨極致不舒服的階段。 “我去大連,我是九點多的,你呢?” “哦,我是十點五十的。” “那咱們拚車去機場?” “不用了,我一會兒有個飯局,不一定幾點出發呢,別耽誤了你。” “那好吧。”那同學道。 “那你接著玩會吧,我回去收拾東西下班了,誒?你不下班麼?你去哪吃飯,我開車了,帶你一段?” “不用了,我一會兒跟我朋友一起走就行,謝謝啦!”寒雪說完才意識到,自己並沒有說實話,而是把吳辛說成了“我朋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好吧,拜拜!”那同學端著咖啡走了。 寒雪舒了一口氣,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打臺球了。 咖啡已經涼得差不多,寒雪走過小圓桌旁邊拿起,小小地嘬了一口,略帶糊味的香氣,最讓她上頭。深度烘焙的豆,她喜歡。 兒子的生日宴安排在了濱城海邊的一家飯店裡,來參加的除了吳辛一家人之外,還有寒雪的姑姑一家,因為寒雪的姑父,是吳辛的親叔叔,他們之間,還有這層親戚關係,但是明白人一算就明白,寒雪和吳辛並不是“近親”。 這是那件險些“妻離子散”的大事以來,兩家人第一次正式聚會,寒雪本以為吳辛和公公婆婆會借此機會正式跟寒雪和寒雪的姑姑道個歉,寒雪的姑姑雖然是吳辛的嬸子,但畢竟也是寒雪的親姑姑,算是代表了寒雪的娘家。 可是,整頓飯結束,寒雪希望的這個場景到底沒有出現,他們很平靜地吃完了那頓飯,甚至,期間兒子不好好吃飯,吳辛和公公婆婆都紋絲不動,繼續吃自己的,隻有寒雪一個人弄著孩子,飯也沒吃幾口,就隻剩殘羹冷炙了。 寒雪抱著孩子走出飯店,吳辛並沒有一點要接過來的意思。雖然寒雪十分想念兒子,也樂意抱著,但還是感覺到入骨的涼意。 原來,人的忘性可以這麼大麼? 原來,自己的原諒這麼的不值錢。 滿心的委屈,襲擊著寒雪本就十分文藝敏感的心,才八月份,她恍惚覺得陽光下海灘上白晃晃的沙子像厚厚的積雪。 愛錯、嫁錯,是可以炎夏飛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