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爬山(1 / 1)

第二天一大早方迎楠一睜眼就六點半了,一下子冷意湧上心頭,將困頓驅逐。   洗漱完抓起書包就走,拿著書包時還不僅感慨幸好昨天晚上強撐著收拾好書包再睡覺。   想到這方迎楠又一次為自己感到小小的驕傲,笑了出來,於是她認識到一件事,看來自己離有病不遠了,但是也不是真的有病,隻是說明自己是一個自信的小女孩。心裡雜亂地想著,腳下憑著記憶快速地走著。   走到早餐店,夏思陽已經吃完了,“天哪,你怎麼這麼晚,要是開學都第二天了你還像昨天那樣老唐會殺了你的。”   方迎楠沒有放下書包直接從桌子上拿起一個包子,“錢姨扣賬啊!”看見錢姨沖她擺手之後便拉著夏思陽走,“開什麼玩笑,我還不至於到那種地步吧,就是一時間沒有調整過來。”   說罷她三兩口吃完包子擦擦手。   夏思陽立刻接了下一個話題,開始吐槽昨天晚上的作業,兩人一路說著很快到了學校。   在她和夏思陽互掐十幾次以保持清醒之後早讀才剛剛結束。   他倆一坐下都不想再動,然而有人總是不太好運,比如每天早上都要收作業的課代表們。   此時的教室中盡是真情與無情。   “拜托,李周年我就差幾道題了!”而我們的物理課代表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昨天提醒過你了。”   趙浩然的哀嚎聲響徹教室。眼看補作業無望,乾脆把沒寫的練習冊交了上去。他平復了一下心情,又活力滿滿地轉過身來給我們科普小道消息。   “驚天好消息!”他邊說邊用手比劃著。   方迎楠笑著不說話,果然下一秒,夏思陽的聲音響起,“要說趕緊說,吊人胃口考試掛科!”   趙浩然一臉無語,“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這麼惡毒的詛咒。”   “但是明顯,十分有用。”夏思陽說著得意地笑。   “好啦好啦,告訴你們,我聽說這周五出去爬山!”   “你怎麼知道的?”夏思陽一臉詫異。   “誒這你別管,”趙浩然擺擺手,“反正十有八九是真的。”   說完不等夏思陽再開口,又竄到後麵繼續傳播好消息。   於是夏思陽看向方迎楠,不等她開口方迎楠立刻表明立場,“其實我覺得也有可能,畢竟他的消息沒怎麼差過。”   夏思陽剛想開口,語文老太王素華已經出現在了教室門口,整個教室飛速安靜。   王太慢慢的走到講臺上,用著一貫的腔調,“課前五分鐘,小測一下,課代表上來領卷子發。”   教室裡瞬間怨聲四起,盡管每天都這樣,但是顯然適應的並不好,王太見狀拍了一下講臺,教室立刻靜下來。   夏思陽趁著把書收到桌兜的時間來了一句,“慶祝吧,服刑的一天又開始了。”   方迎楠回以贊同的微笑。   ——   中午緊趕慢跑終於早一點打到了飯,方迎楠和夏思陽坐下鬆了一口氣。   夏思陽往嘴裡塞了一口飯,“我是真的理解不了!!你看李方浩他們,明明每次我都比他們先拿到飯盆下來,結果他們居然還是先下來吃飯的!我嚴重懷疑這世界有bug。”   方迎楠贊同的點點頭,“我覺得也是,一轉眼就不見了。”   夏思陽搖搖頭,又立刻想起一件事,“對,這個星期六你和我一塊給我媽買個禮物去吧,她周日生日,我攢了好久的錢呢,就等你這個大參謀了。”   方迎楠想了想,周六沒什麼事,“行,到時候你去的時候給我發消息就行。”   吃完飯也不能過多停留,還要趕著回去上午自習,我打了個哈欠,陽光就像一個巨大的白熾燈發出的亮光,讓人覺著有些不真實。我閉了閉眼,隻覺得是太久不見陽光,想著星期天要出去坐一下午。   ——   一轉眼到了周五,上午下課之後老唐清清嗓子,要宣布一件事。   “今天下午咱們要去爬城郊的淩鶴山,這兩天我也看出來了,你們早就知道了,我也就不多說了,中午收拾完東西放回家,下午兩點來學校集合,”老唐看著躁動不安的我們,又補充了一句,“必須都穿校服,還有啊,這個主要是學校為了緩解咱們學生的緊張情緒,但是相應的,堅持到最後的,會按人數給班級加分,希望咱們同學們盡量堅持。”   說完她好像還意猶未盡,但是看著底下已經在收拾書包的同學們也不再說什麼。   方迎楠拍了拍一臉興奮收拾書包的夏思陽,“嘿,回個神,一會把東西放回去了咱倆出去買點零食不?”   聽她說完夏思陽假裝猶豫,“啊,可以嗎,老唐沒說可以帶零食呀。”   方迎楠憋著笑回答她,“她也沒說不能帶啊,沒事就買一點揣兜裡看不出來。”   夏思陽也笑著看她,無需再多說。   方迎楠把東西放回家裡直接拿著手機在外麵吃了碗米線,當她看著手機上遲遲不來消息,就知道某人快來了。   果然,“你今天在這吃米線啊,今天周五,按理來說你應該吃餛飩啊,我還去那邊找你一趟呢。”   方迎楠忍著燙咽下嘴裡的飯,“大哥,也許你兜裡的那個叫手機的東西,它可以用來發消息呢?”   “嘿你又來,我不想問,猜中你在哪非常有成就感的好不好。”   夏思陽坐她旁邊說道,方迎楠忙著吃東西,不再搭話,待了一會夏思陽又湊過來幽幽地說,“吃~快~點~啊~”   方迎楠瞥她一眼,沖著她笑,然後挑起一根米線放進嘴裡。   她長嘆一聲靠在椅子上,方迎楠笑出了聲,也不再逗她,開始大口地吃。   到了超市裡,夏思陽興奮的在零食區來回轉,方迎楠強硬地控製自己把目光從大包裝的零食上轉回來,“嘿那邊那位,別忘了咱們隻能把零食裝兜裡。”   夏思陽沖她揮揮手,“我知道,不用提醒我,我多看兩眼也算一個安慰。”   最後走出超市的時候方迎楠看了眼表,“不著急才一點四十三,咱們從這去學校走著五分鐘就行,還可以走慢點。”   說著方迎楠抬眼看夏思陽,她也順著看向方迎楠,然後兩人看見對方鼓鼓囊囊的褂子口袋、褲子口袋和努力扒著袖子不讓零食掉出來的手,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   事實證明,衣服不是合格的口袋,開始爬山之後僅僅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兩人身上就被掃蕩一空,除了因為吃的太多發膩的糖,渾身上下沒有一點能吃的了。   方迎楠和夏思陽對視一眼,“沒關係,別人沒吃都能走。”她點點頭,不再多說。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雖然說這山不陡,走的全是鋪好的樓梯,但是,走樓梯就算四樓我也累,不過一會,方迎楠就落到最後,她坐在一邊休息,夏思陽不知道怎麼的,給方迎楠扔下一句等著就噔噔噔地爬上去了,說實話她都怕夏思陽從樓梯上摔下來。   方迎楠在石頭上坐了一會,發現半山腰的風景其實也挺好(也許是半山腰吧),秋日的陽光灑在青綠上,點出清爽的溫暖,陽光與微涼的風搭配,簡直是人間享受。   漸漸的下麵不再有人上來,方迎楠準備追上去的時候發現下麵的樓梯上還有一個身影,一個階梯一個階梯地挪動。   她看著有些不對勁,連忙跑過去,還沒有開口,對方已經拉住了她的手,“你,你有糖嗎?”   聽著聲音,方迎楠認出來這個低著頭,說話斷斷續續的人居然是李清繁,不過此刻顧不上詫異,她一手扶著李清繁往上麵的石頭上坐,一手在兜裡翻糖。   該說不說,這孩子體重還是有的,走兩步給方迎楠累夠嗆。   她不知道給李清繁什麼糖,又怕他等的太久,乾脆把口袋裡剩下的全給了他。   “你是低血糖嗎?”方迎楠拆著剩下的一塊檸檬糖問他。   李清繁手有些顫抖的想要撕開糖紙,點點頭,“有點。”   “哦。”方迎楠哦了一聲,隨後拿起一塊糖剝好遞給他。   “謝謝。”他頭微低著,連平日裡挺直的背也彎了些許。   “這有什麼。”方迎楠擺擺手,突然想起李清繁這個角度應該看不見我擺手,便放下手給自己也拿了塊糖。   “其實我也有點低血糖,但是我外婆她,”說到這方迎楠突然頓住,想到什麼,前幾天看過的書裡,仔細分析過的稱呼中的奇怪現象。   她正想著,李清繁已經抬頭看她,卻沒有說話,隻等著她開口。   方迎楠沖他一笑,“我姥姥她後來每天給我做好吃的,我現在好了很多,你也是因為不好好吃飯嗎?”   方迎楠有些好奇的問他,關於低血糖的原因我就知道這一個,但是看李清繁這大個子也不像是不好好吃飯。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能是吧,雖然我吃飯挺規律的,但是最近吃的少點,有時候吃不下去。”   兩人一來一回便聊了起來,夏思陽回來的時候方迎楠正坐在石頭上和李清繁說笑。   十分明顯的,夏思陽想到方迎楠身後嚇她,但是明顯李清繁這孩子表情管理不太好,眼裡的驚訝馬上要溢出來似的。   不過方迎楠沒打算立刻轉過去戳穿她,她繼續說著話,等夏思陽剛把手放到她肩上,便立刻轉過頭去,兩人同時“哈”了一聲。   明顯的是遊戲的發起者反而被嚇到了,見方迎楠看她,馬上把手放下來,嘟囔著“真沒意思。”   方迎楠等笑夠了才問她,“你乾嘛去了,居然扔下我一個人在這裡,我好傷心。”   夏思陽翻個白眼,“剛才給你說讓你在這裡歇著我上去的時候,你連問我上去乾什麼都不問,現在想起來啦?”   方迎楠頓時沒什麼可說的,便“諂媚”地問她,“親愛的夏思陽小姐,請問你去上麵乾什麼了呢?”不等她張嘴吐槽接著說,“如果你在上麵發現了小賣部然後給你可憐的朋友帶了點吃的那就更好了!”   她無語地抿了抿嘴,“我就知道你又沒聽見,”她邊說邊翻著手裡提著的袋子,“剛才咱倆走的慢嗎不是,我聽見王梓珊他們說山頂上有個小賣部,我就想著上去買點吃的,看你那樣你也是走不上去了。”   說著她從包裡拿出方迎楠現在夢寐以求的水和零食。夏思陽見她餓虎撲食一樣,她眼中滿是心疼,“大姐,你好歹嘗出味再咽下去,你是不知道那小賣部多黑,就是仗著那邊就他一家店。”   方迎楠正喝著水,但是重重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餘光卻瞥見李清繁正笑瞇瞇地看著我們,給她嚇的嗆了口水。   方迎楠有些尷尬,想開口問問他吃不吃,但是又不是自己買的,於是用胳膊捅了夏思陽一下。   夏思陽轉頭怒視她,然後成功地注意到了方迎楠抽搐的眼角,頗有禮貌地問道,“你眼不舒服啊,這邊確實風有點大,你怎麼又不帶眼鏡?”   方迎楠放棄抵抗,翻了個白眼,繼續吃著,她聳聳肩,一轉目光終於想起來旁邊還有個大活人。   “那個,你沒上去啊?”夏思陽似乎終於感到了些許尷尬。   李清繁點點頭,依舊微笑著,“對,我有點低血糖,沒有走上去。”   方迎楠本想做個透明人,但是是真的沒忍住笑出來,哦,她這狗一樣的笑點。好有意思的對話,讓她的大腦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下輪到夏思陽拍她一下子。方迎楠立馬嚴肅臉誇她,“這真是我吃過的最美味的食物了,這裡麵充滿了夏思陽對我的真摯友誼啊!”   夏思陽拍拍她的背,“不錯,算你會說話。”   方迎楠和她對視,又笑起來。   夏思陽突然想到什麼,從兜裡翻出手表,看了一眼對方迎楠說,“別吃了,趕緊上去吧,老唐還說事呢。”   一說這個她可就精神了,“啥事啊?”方迎楠抓緊吃完剩下兩口拍拍手站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不詳的預感。”   夏思陽故作高深,“我昨天夜觀天象,應該是下個星期的月考。”   方迎楠笑著翻個白眼,不再搭話,轉頭看向李清繁,“你還能上去嗎?”   他點點頭,“沒關係,我好多了,咱們一起走吧。”   方迎楠表示沒意見,下意識朝夏思陽一擺頭,然而剛做完這個動作就感覺大事不妙,果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剛才脖子怎麼那個樣兒?”   方迎楠快步往上爬,心中隻剩悲涼,接下來最起碼一個月,在夏思陽那“歪脖”是方迎楠的新名字。   這時方迎楠突然想起來,她好像還有點喜歡李清繁,哦,她應該害羞一下,不對,她應該感到尷尬。   然而不知怎麼的,方迎楠又想到了自己現在的表情,沒忍住,又笑出來。   見狀,不僅夏思陽,連李清繁的眼裡也染上笑意,完美,這下又多一個人。   到了山頂,不出所料,老唐正在做激動人心的演講。   “同學們,你們還有幾天就要高考了?時間緊,任務重,我們要確保每一階段的勝利!”說到高昂處,她還配上了肢體語言。   看著後麵說笑的人,這次是真的有些無力。方迎楠知道這也許看起來很好玩,很瘋狂,但是不得不承認的現實是,這就是這裡的考生麵料的現狀,固然辛苦,但是是唯一的路,從前覺得沒什麼,但隻有自己身處其中,才能體會到被裹挾時的無奈與隱隱絕望,但是依據目前的社會情況,這是相對來說最公平的一條路,都無能為力,也都奮力向前。   想到這裡方迎楠又不禁為自己看到的許多人悲哀,他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知道要什麼,才是最迷茫的。   要讀書,就要好好讀,要做其他的,也要好好做,隻要是靠自己的雙手打拚,都是值得尊重與敬佩的。   她又想到姥爺,他年輕時參軍,退伍回來去廠裡做工人,他從小和我講,“要做什麼,全憑自己,我是軍人,我在做貢獻,我是工人,我也在做貢獻,妞妞呀,不管是什麼工作,什麼地位,大家都是一起的,一樣的,每個人都在走自己的路,都要走自己的路,不僅走,還要高高興興的走。”   她那時聽不懂,做了個鬼臉就從姥爺腿上跳下來,那時她最想走的路是門口的土路,因為土路盡頭有等著一起去玩的朋友。   姥爺就坐在黃昏裡,用目光給她渡上朝陽。   此時手背上傳來微涼的觸感,將方迎楠從回憶裡抽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李清繁正目不斜視地盯著老唐,還時不時點頭,卻微微向她側身,用聲音輕輕地問我,“你怎麼啦,沒事吧?”   方迎楠同樣小幅度地靠近他,“我沒事!剛才在想事情呢。”   他點點頭,站直了。   唐榮講完話之後就揮揮手,“好了,大家也累了,在這休息一會吧,咱們可以一會坐車回去,或者可以先走,但是要來我這裡簽名,然後到家之後給我報平安,”唐榮聽見下麵的躁動拍了拍手,“聽見了嗎!”   夏思陽拉拉方迎楠,“誒,咱們現在走不?一會買完東西了還可以吃頓飯去。”   方迎楠從剛才的觸碰中回神,“噢噢好,不過這次你去說,上次就是我給老唐說的!這次該你了。”   夏思陽撇撇嘴,一臉心痛,“方迎楠,你變了!你再也不疼我了。”方迎楠捂住眼把頭四處轉,夏思陽見狀嘆口氣,“知道啦,我說我說。”   方迎楠迅速的把手放下來,喜笑顏開,“走吧!”   兩人一步步挪到唐榮身邊,“那個,唐老師,我們兩個想去給我媽媽買個生日禮物,所以想先走一下。”夏思陽一瞬間變得乖巧,方迎楠心中暗笑,麵上卻也盡量笑的真誠。   唐榮看她們一眼,“行去吧,在表上簽了名再走。”   兩人點點頭,表現得一點都不著急地簽了字。   隨後和唐榮告別便往下走,剛走到拐角處便開始望著對方爆笑,卻又忍著不發出大聲以免讓上麵聽見。   陽光不驕不躁,給少女的發絲鍍上一層金光,青春也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