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吃完早飯，方迎楠提著秦秀嵐給她收拾的一大堆蔬菜在路口等車。 　　“誒呀姥姥我知道啦，星期天或者有時間的時候我會自己做飯的，我也不能老是出去吃嘛。” 　　秦秀嵐瞥她一眼，“我還不知道你，有現成的絕對不動手。” 　　方迎楠心虛一瞬又很快反駁，“哪有！我會做的飯多了去了，外麵還沒我做的好吃呢。有時間我肯定會自己做的嘛。” 　　“是嗎？”小老太太把嘴一撇，也不再反駁，方迎楠確實會做飯，大多數時候就是不願意動手。 　　“那沒準兒我還能替秦奶奶監督你一下？” 　　熟悉的含笑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 　　方迎楠回頭看去，李清繁背著一個書包慢慢走來，少年沐浴著冷淡的日光，眉眼帶笑。 　　秦秀嵐心裡暗翻白眼，什麼也沒說。 　　方迎楠有些奇怪，“你怎麼今天才走？不是回來收拾東西嗎？” 　　李清繁站定在兩人身旁，從善如流地回答，“到時候我奶奶還要回來住呢，我就把屋子裡大概打掃了一下，耽擱到今天。” 　　方迎楠點點頭，氣氛一時靜默起來，三人的目光都盯著眼前的公路。 　　秦秀嵐眼神很好，遠遠就看見有車來了，提起地上的東西。 　　把方迎楠送上車，放下東西後秦秀嵐摸摸她的頭發，“到了給我說一聲。” 　　方迎楠笑著點點頭，秦秀嵐這才下車。 　　方迎楠拉開車窗對著秦秀嵐揮手，“姥姥回家吧！我到了給你說啊！” 　　車開動了，很快就轉了彎，方迎楠隻來得及看到秦秀嵐揮了一下手，最終沒看到她回家的背影。 　　還沒開出村鎮，還有顛簸的路段，沒一會兒方迎楠的頭就又往窗戶上靠。 　　然而接觸到的卻不是略帶涼意的玻璃窗，而是溫熱的手掌。 　　方迎楠嚇了一跳，順著縫隙往後一看，李清繁因迎著陽光而微瞇著眼在椅座的空隙中對她笑。 　　方迎楠有些不好意思，還沒有開口，李清繁已經收回了手，很快又遞過來一塊巧克力和一個白色的喜羊羊抱枕。 　　兩人視線交匯，方迎楠接過東西在晃晃悠悠的車中悠悠睡去。 　　到站的時候又是李清繁叫醒的方迎楠，方迎楠睜開眼時李清繁除了肩上自己的書包也已經把她的大包小包攬在手裡。 　　方迎楠迷迷糊糊地站起來，晃了一晃，要去他手裡撈自己的東西。李清繁無聲輕笑，微微閃過。 　　“你可要抱好我的抱枕啊，這可是我最喜歡的呢。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方迎楠在李清繁身後慢慢悠悠地下車，撲麵而來的秋風打的她清醒一些。 　　無言接過兩個小包，李清繁沒再說什麼，任由她接過。 　　兩人並排走進巷子，靜默無言。 　　兩人一前一後走上樓梯，方迎楠走在前麵，看著樓梯一邊上一邊掏鑰匙。 　　李清繁還在樓梯的拐角下方，走的很慢。 　　突然聽到前方清脆的鑰匙落地聲，還有包裹落地的悶聲。 　　幾乎來不及思考，他兩步走上臺階，看見方迎楠半跪在地上攬著一個小女孩。 　　李清繁在後方仔細看了方迎楠，確認沒有問題後才走上前。 　　“怎麼了？” 　　他把手輕搭在方迎楠的肩膀上。 　　方迎楠輕輕搖頭，把小女孩抱起來，“你能幫我把東西都放到家裡去嗎？” 　　說著方迎楠望向李清繁，還不忘用手輕拍懷中女孩的背脊。 　　李清繁此時沒有再多問，快步去拾起掉在地上的袋子和鑰匙，打開了門。 　　方迎楠進門後什麼也不顧，把小女孩牽到自己的臥室裡，從書架的小格子裡拿出一本圖畫書，“溪溪，先在姐姐的房間裡看書好不好？姐姐出去和那個哥哥說兩句話，然後去做好吃的好不好？” 　　被喚做溪溪的小女孩點點頭，身子依舊緊繃著，但臉色色卻緩和下來。 　　方迎楠摸摸她的頭帶上門出去了。 　　方迎楠出來時李清繁正在往廚房裡收拾秦秀嵐給她帶的那些菜，見她出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著你還要說一會呢，正好我也沒事，就幫你收拾一下。” 　　李清繁手上動作不停，心中卻是猶猶豫豫，糾結不止，最終還是問出來，“那個小孩是？” 　　方迎楠正在擦桌臺，拿了菜回來以後也就要自己做飯了，聞言抬頭看他，眼神詢問。 　　聽見他的遲疑，忽的笑出來，“這有什麼，大大方方問唄。” 　　說罷不等李清繁做出反應就壓低了聲音開始解釋。 　　“小姑娘是我家樓下的，你剛來應該不知道，她爸不是個好東西，把她媽打怕了，好不容易離婚了又不讓帶孩子走。” 　　說著方迎楠頓了頓，似是躊躇，但很快又接著說下去了。 　　“要了孩子又不管，孩子隻能趁著她爸出去才能來我這邊找點吃的，還有其他的鄰居，也都會給小姑娘備上飯，平時沒事就拉著她去吃飯。” 　　方迎楠感到喉嚨有些乾澀，停頓許久才最終又說了一句話，“溪溪可以說是吃百家飯才長大的。” 　　李清繁聽後心中是說不上來的滋味，隻得把手放在方迎楠的背上輕輕地拍了拍。 　　方迎楠早知道這一回子事，可再順清整件事說一遍，又是另一種折磨。 　　她很快平復下來，“你去樓下給溪溪買一份餛飩行嗎？我接著收拾這，這邊一時半會也弄不好，做不了飯。” 　　李清繁略加思索，“不用，去我家吧，還有不少菜呢，直接就可以做，小孩子腸胃弱。” 　　方迎楠很快點點頭，“行，我去帶她出來。” 　　方迎楠推開房門，小姑娘還在床邊正襟危坐，不住地翻一本書。 　　方迎楠走到她跟前蹲下，“溪溪，我們去對門大哥哥家，吃好吃的飯好不好？” 　　溪溪聞言又是緊抿著唇，但是看到方迎楠溫柔的眼神又像是赴死一般鄭重地點頭。 　　方迎楠心中酸澀，卻又因她的稚氣發笑，一時沒有起身，而是摸摸她的頭發，語氣更加輕柔。 　　“那個哥哥是姐姐的朋友，是一個很好的人，”說著朝溪溪眨眨眼，“而且做飯也很好吃哦。” 　　說這話方迎楠還是有些心虛的，畢竟她不知道李清繁做飯什麼樣，不過大不了到時候她來做就是了。 　　溪溪還是不言語，隻點點頭，卻把手搭上了方迎楠的手，然後跳下床。 　　方迎楠笑容綻的更開，拉著她的手走出去。 　　李清繁還在廚房收拾，見她們出來，放下手中的活，洗了洗手走了出來。 　　“走吧？”李清繁略帶詢問地看向方迎楠。 　　方迎楠沒說話，拉著溪溪的手緊了緊，似是在安慰她，接著沖李清繁點點頭。 　　到了李清繁家，方迎楠把手裡拿的幾本書放在客廳桌子上，“溪溪先看書好不好，姐姐去幫哥哥做飯，然後咱們就可以快一點吃到飯啦。” 　　溪溪此時已經放鬆，笑著點點頭。方迎楠也沖她笑笑，揉揉她的臉蛋站起來走向廚房。 　　拉上廚房的門，她問正在洗菜的李清繁，“你會做飯嗎，如果不行的話我來吧。” 　　李清繁點點頭，“當然會啦。而且我覺得沒準做的比你也不差。”他笑的眉眼彎彎。 　　方迎楠喜歡這種緩緩的氛圍，眼角帶上愉悅，“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下啦，我能幫什麼忙嗎？” 　　李清繁也不客氣，“幫我剝點蒜吧，一會可以做一個涼拌蝦。” 　　方迎楠應下，在桌板上找到了拿出來的蒜。 　　兩人都不再說話，誰也沒有打破這種氛圍。 　　開始炒菜的時候方迎楠就出去了，她聞不得，一聞就打噴嚏。 　　在沙發上和溪溪看了一會書後，李清繁端著兩個菜出來。 　　方迎楠見了連忙接過一個，“還有嗎，我去端。” 　　李清繁點點頭，“隻有一個排骨了，我去盛飯。” 　　等吃完飯後小姑娘主動要回家，方迎楠疑惑，“爸爸現在已經回家了嗎？” 　　溪溪搖搖頭，“不，爸爸這幾天都不在家，警察叔叔帶走爸爸了。” 　　聞言方迎楠和李清繁對視一眼，李清繁接著問，“那誰來照顧溪溪呢？” 　　溪溪已經對李清繁卸下防備，即刻回答，“李嬸說明天奶奶就來啦。” 　　李嬸是樓下小超市的老板，平時溪溪中午放學都在她家吃飯。 　　“那溪溪還記得姐姐說過一個人在家時應該怎麼辦嗎？”方迎楠還不放心，但是明天要上學，也沒辦法留溪溪睡覺。 　　小姑娘重重地點腦袋，“我記著呢，我要鎖好門，還要關窗戶，不可以進廚房，還要鎖好自己房間的門。”小姑娘掰著手指頭說。 　　方迎楠笑的勉強，拍拍她的頭，“溪溪真棒，姐姐送你回去。” 　　溪溪點點頭，靦腆地笑。 　　等把溪溪送到家之後方迎楠又上來來到李清繁家，發現李清繁已經把餐桌收拾好了。 　　兩人聊了一會天，方迎楠也就告辭了，明天周一，她要回去提前睡覺。 　　即使現在才下午，但是這可是她一周的睡眠保障了。 　　李清繁倚靠在家門口，看方迎楠進門後還不回家，聽著屋子裡窸窸窣窣的微弱響聲，神色淡淡，卻帶著遮不住的輕鬆愉悅。 　　等到門那頭徹底平息，他才回家。 　　坐到自己房間，他在書桌前放空，想著李進上次給他打電話說的話。找書苑www.zhaoｓhuyｕan.com 　　“我是不想管你，但是你想清楚，我手裡的產業不止是我的，還有你媽的。” 　　說到這見李清繁靜靜的不出聲，他也不惱，接著說下去， 　　“我知道你想做醫生，但凡我和你媽再有一個孩子我也不會逼你，你好好想想吧，哪天如果我出事了，我的產業可以捐了，但是你忍心把你媽一手創建的新訊捐了嗎？” 　　新訊是一個老牌科技公司，哪怕到了現在也一直在進步，李清繁知道這離不開李進的經營，但是他總覺得心裡別扭，說不上。 　　李進見他還是不說話，嘆了口氣，語氣反而輕柔起來，“這個公司，你媽媽一直把她的股份留給你，我始終是代理。” 　　李清繁還是沉默，然而在李進掛電話的前一秒，一句“我會好好考慮的”傳進李進的耳朵。 　　李進來不及趁著高興再說兩句，李清繁已經掛掉電話。 　　李進看著彈回到撥號頁麵的手機哭笑不得。 　　良久，他才望向辦公桌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稚氣滿滿，但眉梢是遮不住的自信張揚，旁邊的男人正是年輕的李進，還穿著青澀的白T，一雙眼睛長在女孩身上。 　　女孩像是習慣，沒有看李進，而是搞怪地望著鏡頭。 　　李進隔著玻璃摩擦女孩的臉，神色莫測，似是悲痛的追憶，又似愉悅的懷念。 　　良久，他的目光投向落地窗外，斜陽從西側灑落下方川流不息的街道。 　　玻璃隱隱映照出李進如今的模樣，再也沒有仔細打理過的黑發，掩蓋著眼角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