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迎楠吃完蛋糕就在客廳裡待著，待了一會估摸著時間，又進房間去探李清繁的體溫。 　　她把李清繁晃醒，遞給他體溫計，“再試試體溫，我覺得應該好多了。” 　　李清繁軟綿綿地靠在床頭接過體溫計夾在腋下。 　　方迎楠在手機上定好了鬧鐘，沖李清繁晃了晃手機，“我定好鬧鐘了，一會五分鐘我就過來，你先躺下吧。” 　　方迎楠站起身就要走，卻被抓住了手腕。 　　她疑惑轉頭，“怎麼了？” 　　李清繁低垂著眉眼，紅唇裡嘟囔著什麼，方迎楠聽不清，彎下腰問他，“你說什麼？” 　　不經意間發絲落在他的臉側，李清繁仿佛被燙到手一般鬆開方迎楠，“幫我倒杯水吧。”嗓音沙啞低沉，沒有往日的清朗。 　　方迎楠一拍頭，“誒呀我給忘了，你水肯定喝完了，等一下。” 　　說完急匆匆拿著水杯去客廳，李清繁抬起眼看著她的背影，手指摩擦著，眸色愈深。 　　方迎楠拿著體溫計艱難地看，“唉，看來還是換一個體溫計比較好，太難看了。” 　　“36.7℃？”方迎楠眉眼一下子舒展笑開了，“你退燒了誒。” 　　她一轉眼就又看見半靠著床頭虛弱的李清繁，一瞬間又變得猶豫，“怎麼你看起來還是這麼……？” 　　李清繁沖她笑笑，剛才還紅潤的雙唇又變得有些蒼白，“可能是因為剛好吧，沒關係，我回家去吧。”說著就掀開被子要下床。 　　方迎楠站在一旁有些擔憂，但是也沒有再出聲，任由李清繁動作。 　　她真以為李清繁要回家去，心裡隻是有些放心不下，“你回去之後如果再燒起來給我打電話吧，總比你一個人要好。” 　　心裡隻顧著這些，自然錯過了李清繁聽到她這句話之後僵硬的身子。 　　直到走到門口，李清繁還是一副病殃殃的樣子，他倚靠在自家門前，一定要方迎楠關上門才肯回家。 　　“好吧。”一道猶豫的聲音響起，隨後就是一道清脆的關門聲。 　　李清繁嘴角的笑容也掛不住了，他撇撇嘴，頗有些委屈，覺得自己還是太要臉了。 　　李清繁喝完熱水剛躺到床上，電話就又來了，他連忙接起，清清嗓子發出一聲柔弱的“喂。” 　　“喂？李清繁，你怎麼這個音？” 　　電話那端的大嗓門傳來的一瞬間，李清繁的眉頭就皺起來，他把手機開了免提，扔到一邊，沒好氣地回道，“乾嘛？” 　　一聽這句話，周舟就又得意起來，“我跟你講，我和顏言已經快成了！” 　　李清繁閉上眼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你確定人家小姑娘對你真的有意思，而不是把你當姐妹？” 　　那頭的聲音依舊自信，“那當然，根據我對她消息逐字逐句的分析，她對我絕對有意思！” 　　李清繁輕哼一聲，“如果你沒有告訴人家你玩的乙女遊戲和她是同一個，這話還可信一些。” 　　周舟陡然心虛，“誰知道是那種遊戲，打關做的太好了，我以為是槍械過關遊戲。” 　　眼見李清繁嗤笑一聲又要嘲諷他，周舟連忙轉移話題，故作嚴肅。 　　“對了，我查到了，”說到這，周舟停頓一下，再開口時語氣中有些不屑，“那個私生子。” 　　李清繁依舊沒有睜開眼，此時兩人終於有些相似，語氣中如出一轍的輕狂，“翻不出什麼風浪，看看他要做什麼吧。” 　　兩人一時無言，而後李清繁先挑起話頭，“我說你不行啊，從小跟著你爸屁股後麵跑，查人還沒我快？” 　　周舟也恢復調侃的語氣，“那不行，我現在可不敢用老頭兒的人脈，他就等著我露怯，好送我去當兵呢。” 　　李清繁翻了個身，“當兵有什麼不好？” 　　周舟嘴裡鼓搗半天，說不出個一二三，“反正就是不好。”最後甩下一句無賴的話算糊弄過去。 　　李清繁輕笑一聲，不再開口，等到周舟再說話時，他已經睡沉。 　　周一早上，方迎楠總算起了個大早，坐在早餐攤上慢悠悠地吃飯。 　　夏思陽則是風風火火地跑過來給了方迎楠一下，引得方迎楠怨氣滿滿地看著她。 　　“你就慶幸沒在我前麵吧，不然把豆漿全吐你身上。” 　　夏思陽笑嘻嘻地不在意，“那我大概會吐你一身包子渣。” 　　方迎楠“咦”一聲，感覺渾身雞皮疙瘩。“你好惡心。” 　　夏思陽權當沒聽見，“哇塞，好好吃的包子，你要嘗嘗嗎？”說著往方迎楠身上湊。 　　“啊，邊兒去。”方迎楠故作嫌棄地推開她，然後扔下一顆炸彈，“希望你還記得咱們周二周三考試。” 　　一說這個夏思陽就皺起眉頭，“我說真的，考試有損咱們的身心健康。” 　　這下輪到方迎楠笑嘻嘻了，“我看是有損你的身心健康吧？” 　　夏思陽不說話，隻擦手，方迎楠頓感不妙，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就被夏思陽捏住了臉。 　　她做出惡狠狠的表情，“我現在，是鈕鈷祿夏思陽！” 　　鬧完一通兩人才悠悠地走去學校。 　　教室門口圍了一堆人，方迎楠和夏思陽還沒來得及擠進去，老唐就出現在兩人身後。 　　“都散開，一會我給你們念名次和考號，全都給我回座位！” 　　經過這一嗓子，門口一下子空空蕩蕩的，夏思陽對方迎楠耳語，“突然感覺咱們教室還挺大的。” 　　方迎楠頂著老唐的目光，沒說話，拉著夏思陽快步回到座位。 　　“好，”老唐站上講臺巡視一圈，“現在人全了，我把這個考試的座位表投上去你們自己記住自己的號。” 　　方迎楠抬起頭看著，不出所料，第一位依舊是，李周年，下一位就是她。 　　方迎楠心裡想著在辦公室看到的兩人的分差以及錯題，就差在語文上的兩分，其他的科均勻一下基本持平。 　　心裡正想著事，夏思陽戳戳方迎楠，“迎寶，你說我還有進步的空間不？” 　　方迎楠抬頭，正好是夏思陽的名次，她心裡均衡一下，對夏思陽說，“我覺得你這個名次再加上你要藝考的話考上南大不難。” 　　眼見著夏思陽眉梢都要飄起來，方迎楠想了想還是補上一句，“不過咱們這一屆人多，你要是再飄的話可不一定了。” 　　“好吧。”夏思陽的眼角耷拉下去，看上去好不可憐，方迎楠失笑，捏捏她的手，夏思陽一下子會意，沖她笑笑，又恢復了活力。 　　上麵的表已經放到最後，是李清繁，他隻參與了入學考，沒有參加上個學期的期末考。 　　等到確認所有人都記住了自己的座位號以及考號，老唐就一點不帶拖拉地開始講課，盡管是班會課，但是用老唐的話來說，班會課也是她的課，所以…… 　　周一下午放了學，方迎楠跟著擺好桌子才走，她走出校門，天已經黑透，最近暗的愈發早。 　　方迎楠慢慢走著，誰知李清繁還等在校門口，她連忙走過去。 　　“我今天要跟著擺桌子，忘了跟你說。”方迎楠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係，”李清繁笑笑，“反正今天晚上也沒作業不是嗎？” 　　兩人沉默地走著，方迎楠其實是主動留下來乾活的，她現在麵對李清繁有些尷尬。 　　李清繁則是在思考接下來的行動，究竟是乾脆就著發燒這次事情主動，還是當做沒發生繼續循序漸進。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家門口，李清繁回過神，方迎楠正看著他，見他也看過來，連忙移開視線，“那個，我先回家了哈。” 　　李清繁笑著點點頭，樓道昏暗的燈柔和了他的麵龐，顯得更加溫和如君子。 　　他看著方迎楠回家，仿佛避他不及，這一瞬間，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對於他的小姑娘，還是要熱情一些啊。 　　第二天方迎楠坐到考場上還是有些困，她總感覺自己天天睡不醒。 　　她收拾筆的時候前桌的李周年突然轉身沖她莫名其妙地笑。 　　少年眉眼肆意，不似李清繁的溫和如玉，處處都是棱角。 　　方迎楠沒好氣地翻個白眼，“有話就說。” 　　李周年嘿嘿一笑，露出虎牙，“我和你打賭～”他拉長尾音，陡然闖進方迎楠的雙眼，“這次我還是第一。” 　　方迎楠也揚起笑容，“我也說～”手上拿起筆袋，狠狠地往他背上一戳，“和我有什麼關係！” 　　李周年似乎很受傷，誇張地捂住心口，“不止身上疼，我的心也碎了。”說完還是笑嘻嘻地看著方迎楠。見方迎楠真的不理他了，還要再做一個傷心委屈的表情才轉過身去。 　　方迎楠雖然沒正眼看他，可是他的每一個小動作全都看在眼裡，在李周年轉過身後默默搖了搖頭。 　　這一搖頭，就對上了一道探究的視線，葉菲在她的左手邊，盯著她看。 　　方迎楠看到她的眼神有些不舒服，但是找不到由來，隻得按下心中的不安，沖她笑笑，“怎麼啦？有東西沒帶嗎？” 　　葉菲見方迎楠看過來也不躲閃，抿抿嘴，也笑，把手抬起來沖她揮揮手，似是打招呼，隨後才開口，“不，我都帶了。” 　　方迎楠點點頭，僵硬地回過身，一回頭，又看見李周年轉過來趴在她的桌子上。 　　方迎楠看他，“你又乾嘛？”李周年這下是真的傷心了，“誒不是我說，我就轉頭刷個好感度你怎麼總是把我說成好像壞人？” 　　說著眉眼低垂，卻還偷偷地觀察方迎楠的臉色，見方迎楠被他逗笑才作罷，擺出嚴肅的神色。 　　“雖然我是覺得背後說人家壞話不好啦，但是我跟你講，葉菲這個人……” 　　說到這他停頓住，方迎楠直直看他，等他說下去，李周年忽的笑了。 　　“算了沒關係，反正我會保護你。”兩人說話從始至終都是對視著，方迎楠看著他，隻覺得那雙向來盛滿恣意的雙眼，似有柔情閃過，再凝眸，又是往常的風流笑意，她隻笑自己太多心。 　　李周年說完這話，很快僵硬一瞬，隨後快速地觀察方迎楠，見她眉梢挑起熟悉的調侃弧度，心中暗嘆。 　　方迎楠回過神，剛要開口，隻見李周年又做了個超人的動作，還頗為自得地沖她挑眉，心中的怪異感消失殆盡，餘下的盡是尋常。 　　“去你的吧。”方迎楠拿起筆袋做威脅狀，李周年還想鬧，兩位帶著眼鏡的老師走進了教室。 　　這兩個老師進來的早，還沒有打鈴，她們也不著急，抱著試卷站在講臺上巡視教室，隨後交談兩句，對視著點點頭。 　　盡管還並沒有開口，但是出於學生對老師的天然敏感，都察覺出她們的嚴厲，教室裡一時寂靜。 　　事實證明她們確實很嚴厲，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卻是沒有一個學生的動作逃過他們的眼睛。 　　一時之間，偌大的教室裡隻剩下嘩嘩的寫字聲。 　　這次考試時間緊，排著要兩天考完，周四周五還要上課。 　　對此，夏思陽十分憤慨，“太奸詐了，到時候周五成績全出來了，作業也隻增不減！” 　　方迎楠難得沒有再調笑，也十分不平，畢竟誰想寫作業呢？ 　　然而盡管前一天的題都在預料範圍內，方迎楠的心裡總還是不安，終於，周三下午，這股不安化為現實。 　　方迎楠做題的時候很全神貫注，做完了卻沒什麼精力再去檢查，隻挑著再讀一遍題，在腦海裡重推一遍。 　　她放下筆輕輕舒一口氣，看著滿滿的卷子盡是成就感。 　　可能是動作太大，引得兩位老師同時望了她一眼，方迎楠察覺到目光，訕訕地坐好。 　　隨後她們就移開了目光，方迎楠這兩天的表現有目共睹，這孩子沒必要作弊。 　　方迎楠撐著頭檢查試卷，餘光瞥見葉菲的手在桌子上不安地摩擦，眼神時不時朝著自己瞥一眼。 　　兩人的餘光對上一瞬，方迎楠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糾結，內疚，以及孤注一擲。 　　方迎楠還沒琢磨出這幾種情緒的由來，腦袋還在宕機，葉菲已經用實際行動解釋了出來。 　　她迅速地把手放到桌下，一個小小的紙團飛到了方迎楠的凳子邊。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緊張，手下來的時候她的卷子被她帶下去半張，發出嘩啦一聲。 　　幾乎是一瞬間，兩位老師都轉過身來鎖定了她，自然也把她的動作看的清清楚楚。 　　兩位老師快步走到方迎楠旁邊，撿起紙團，對著葉菲嚴肅地問，“是你扔的嗎？” 　　葉菲下意識站起來，麵色也蒼白幾分，緩慢地點頭。 　　兩位老師本想著她承認了就沒事了，誰知葉菲閉了閉眼，又語出驚人。 　　“是她和我商量好的。”她手指著方迎楠，頭卻撇過去不看。 　　方迎楠心裡的不安被坐實，卻是異樣的冷靜。 　　她虛虛握拳，把冰涼的指尖搭在手心沒有說話，而是望向了兩位老師。 　　兩位老師顯然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作弊還交代“計劃”的人，一時之間也有些拿不準，找書苑 ｗww.zhaｏshuｙuan.com 收到了方迎楠的目光，猶豫片刻，還是把他們都叫了出去。 　　方迎楠跟著出教室之前，依稀看到李周年緊握的拳頭。 　　她們帶著兩人到了教學主任的辦公室，把情況大致描述了一下。 　　主任是個時髦的中年女人，她雙手抱著，眼神打量著兩位同學，方迎楠她認識，作文拿過幾次獎，麵上不顯，她其實還是偏向於方迎楠。 　　於是她聽完之後隻是略略點頭，“解釋嗎？”這話明顯是對方迎楠說的。 　　方迎楠從始至終都把背挺得很直，下午的日頭斜照在她臉上投下陰影，給了獨一份的偏愛。 　　“老師，我一直都在好好答題，隻是葉菲同學的紙條突然飛過來。我覺得還是應該請葉菲同學把一切說清楚。” 　　方迎楠話說著，眼睛直視張主任，張主任看她半晌，將視線轉向兩位監考老師，似在詢問。 　　兩位老師都點頭，“是的，這位方迎楠同學這兩天確實沒有做出過什麼出格的行為。” 　　張主任心中早有預料，聞言隻是輕輕點頭，隨後語氣陡然下沉，“那麼，葉菲同學，給我們講講吧。” 　　葉菲一直垂著頭站在一旁，聽到點到她，身子似乎還抖了一下，看的張主任直皺眉。 　　“我……是她說好要給我傳答案的。”她始終沒有抬頭，嘴裡斷斷續續不成話語，最終隻說出這一句，後來再問，她已經哭了，說不出話。 　　張主任有些頭疼，可是又不能不解決，於是又看向方迎楠，“她說是你要給她傳答案的？”眼神詢問，神色中已經透露出些許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