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得極快,她還來不及叫喊,軟罩子快速收攏,越收越緊,將她裹得喘不過氣,更無法出聲。 她整個人陷入深深的黑暗,身體被死死擠壓著沒有一處能夠動彈。 玄青殿下!玄青殿下! 她用殘存的一點微弱意念,在腦中哀求玄青殿下遵守諾言,不要讓她就這麼死去。 玄青殿下說過不會讓她送命。 她被裹得越來越緊。 淚水湧出來。 玄青殿下出爾反爾了。 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悔恨自己為了拚個仙籍身份,竟然錯誤相信了仙宮權貴的許諾。 即將喪命之際,並沒有誰來救她。 軟罩子仍在收緊。 她的意識變得混沌,死死攥住的拳頭逐漸鬆開。 仙齡一日,卒於仙宮。 從院墻的另一邊傳來“嗖”的一聲,隨即是什麼悶悶的鈍響。 密不透風卷著李樺的軟罩子忽然鬆開。 她綿軟地躺在了地上。 沒有兵器交接,沒有神仙妖怪上下飛舞,那軟罩子忽的消失無蹤。 一切如同沒有發生過一樣,在詭異的瞬間恢復了安靜。 玄青一身玄衣,從空中落下,立於李樺身旁。 神色中有掩飾不住的沮喪。 他蹲下,探了探李樺的氣息,伸出手掌給她度靈力。 地上的李樺微弱地嗯哼了一聲。 玄青繼續給她度靈力。 李樺漸漸醒轉過來,有氣無力地翻了個身。 抬起眼皮,月光之下,一張英俊的臉映入雙瞳。 她這是逃出生天了麼? 驚嚇過於巨大,瀕死的恐懼讓她仍然發不出任何聲音。 玄青的聲音低低在旁邊響起,讓她確知自己仍活著。 “襲擊你的法器很陌生,帶著邪氣,並非仙界之物,本君會仔細調查。” “但方才你被法器裹住之時,本君察覺到一股強大的仙氣。” 他懊惱道:“本想逼其現身,不料竟被其逃遁了。” 語氣中盡是誘捕落空的遺憾,聽不出半點對她的擔心。 伏在地上的李樺忍不住熱淚滿眶,悲從中來。 在她命懸一線就要死去之際,玄青殿下竟然旁觀,等著下手者現身落網。 她的命在他麵前如螻蟻一般。 李樺慢慢坐起,硬生生將眼淚憋回去,譴責道: “殿下違背約定,差點讓小仙送命。” 玄青猶在沉思,聽她如此說,又見她一臉悲憤,方感到有些內疚。 伸伸手將院中地上的那張雲被招過來,蓋住李樺瑟瑟發抖的身子。 口中吐出的話卻依然無情: “放心,本君會說到做到。隻是本君估摸著,你不那麼容易死。” “……” 這是人能說出的話麼? 不過他的確不是人。 李樺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死死裹緊了薄薄的被子。 沒有那麼害怕了,漸漸冷靜下來。 她決定不與這個渣渣權貴計較,接下來還要交割條件。 這個拿命下的賭注,她橫豎算是贏了。 “殿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尚未到寅時。” 她已經歷過一番驚魂,完成了誘餌任務,絕不打算下半夜繼續在提心吊膽中度過。 就算加錢,也不行。 “殿下,小仙的任務已經完成,下半夜殿下必須在這裡保護小仙。” 夜色靜謐,周遭再次陷入沉寂。 玄青看著李樺兼具驚恐和悲憤的模樣,自知有些理虧。 “好。” “殿下下半夜宿在小仙隔壁廂房,小仙才安全。” 玄青周圍打量片刻,道: “本君下半夜宿在你的廂房,你才最安全。” 這話竟無可反駁。 “好。” 仙使選的這個廂房實在寬敞,住兩個人綽綽有餘。 門一推開,幾盞燈瞬間亮了。 李樺進了屋,忙不迭地動手鋪床。 玄青在屋裡踱了幾步,看看那張雕花大床,再看著忙著鋪床的李樺。 “你鋪床倒是很麻利。” “床是給殿下您鋪的,小仙睡在地上。” “你為何要睡在地上?” “殿下身份尊貴,自然應當是小仙睡在地上。” 玄青殿下又來了一句“為何?” 聲音中似有不解。 “你也睡床上便是。” 李樺吃了一驚。她背對著玄青,正鋪著被褥的手一滯。 殿下該不會想多了吧? 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神族不是不允許私相授受麼,殿下就是一番好意。 李樺直起身,平心靜氣道: “謝殿下,小仙喜歡睡在地上。” 沒聽見回應。 她轉過身。 卻見廂房另一頭的空曠處已多了一張一模一樣的雕花大床。 玄青正在默默專心念訣,陸續在那張床上變出被褥和枕頭。 神仙是能憑空變出物件的,確實無需睡在地上。 前世的電視劇限製了她的想象力。 一應用品齊全,玄青轉身看向她,道: “本君歷劫時也同你一樣常席地而睡。如今既已到了仙宮,便要習慣仙宮的日常。” 玄青又抬手一指,李樺床上原先那張薄薄的雲被立刻變得厚厚的。 李樺在床沿坐下,百感交集地摸了摸軟乎乎的厚被子。 這些法術,她以後也能學會吧。 被追殺兩次之後,她終於感受到了一點兒做神仙的好處。 玄青在桌旁坐下,拿過茶壺,給自己倒一杯冷茶喝了。 “本君沒有睡意,你可願意陪本君閑聊幾句?” “殿下想聊什麼?” 玄青默默注視她,眸子幽深,似要將她看穿。 這是閑聊的樣子麼? 李樺下意識地正襟危坐。 “你究竟是何來歷?爹娘是誰?” 殿下還有完沒完。 在南天門不是已經盤問過了麼? 這個她確實不知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打死她也說不出來。 “小仙沒有爹娘。殿下不是說了麼,神族沒有遺失的仙子,而且從來並無神仙尋找孩兒。” 她一本正經道:“其實,小仙是天生地養的神仙,是從西荒的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玄青顯然不會相信,卻並未生氣,隻淡淡一笑,道: “天生地養的神仙,還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哪來你這一身冰蠶絲的衣裳?” 李樺一怔。 愕然低頭,看向自己的衣裳。 這身鵝黃色衣裳她從在西荒醒來到現在就沒換過。 驛館仙娥並沒有給她準備換洗衣裳。 而這身衣裳歷經逃命掙紮,仍沒有一絲褶皺,鮮亮如新,隱隱地光華絢爛。 確實非同尋常。 冰蠶,她從前聽說過的,隻知道至寒至毒。 沒想到神族用冰蠶絲製成的衣裳料子竟這樣好。 李樺神色茫然。 她不是有意隱瞞,但總不能跟玄青殿下說衣裳可能是夢中一個墜落的女子穿的,而她壓根兒不知那個女子是誰。 玄青注視著李樺的衣裳,道: “冰蠶絲是神族最金貴的衣料,極難製煉。水火不侵,金木無傷。尋常仙子看不出來,本君卻認得。” 玄青曲了曲放在桌上的手指。 “冰蠶神隕落已久,留下的冰蠶絲甚少,極是難得。冰蠶絲做的衣裳更為稀有。” 他頓了頓,道:“在這仙宮之上,唯獨神帝、神後和本君各有一件。” 玄青幽幽說完這句話,收回視線,拿起茶杯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