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瑤華宮外殿,薑嫿早已坐在圈椅上,接受著各宮妃嬪的問安。 薑嫿右手戴著玉製護甲的小指微微翹起,大拇指和食指不慌不忙地撚起茶蓋,左手托著盞托遞到嘴邊,細細品茗,卻未發出絲毫聲響。 她放下茶盞,又用帕子輕輕擦拭唇角,揚著脖子,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雖然薑海與薑嫿皆是出身寒門,但如今,在宮中熏陶了十二年,薑嫿的宮廷禮儀已經挑不出錯處。 坐在側方下位的喬美人暗暗翻了個白眼,隻覺這薑嫿裝模作樣惡心得很。 薑嫿抬頭便看到了門口的葉暄,麵上一喜,便開口道:“哎呀,是曉月來了,三年不見,本宮可是想你的緊。” “快來快來,這是本宮特意給你留的位置。”薑嫿指了指桌子另一邊的圈椅,掩唇笑道。 看著是親昵作派,口中卻依舊自稱本宮。 葉暄也上前行禮問安,薑貴妃畢竟是從一品,她還是得按規矩來。 “多謝娘娘厚愛,那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帶著碧珠從容地走上前,直直坐下後,葉暄才看到一旁還有兩個美人。 “大概是蘇婕妤和喬美人。”雞湯遲疑地在葉暄腦內提示。 它這的數據基本是沒有的。 碧珠也沒出聲,低眉順眼地站在葉暄身後,她相信多說多錯,隻要她啥也不乾啥也不說,肯定還是能活下來的。 葉暄也表示理解,因為這畢竟是書世界,作者隻會寫主角身邊的事,小配角基本沒有戲份,而這樣的世界生成出來會自動補完,自然會有些出入。 雖然沒給她提供有用的信息,但這並不能怪雞湯。 雖然沒有情報,但依舊可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葉暄並沒有放在心上,反正她來這也隻是走個過場。 但是有人並不想讓葉暄如意。 本來葉暄剛坐下,大家都在安靜品茗,都一言不發,喬美人剛想活躍氣氛,卻被一個穿著雍容華貴的孩子搶了先。 估摸是十歲左右的男孩,跑進來大聲叫喊:“母妃,你可要替我做主啊!三皇兄他欺負我!”正是薑貴妃的兒子陸綏。 薑嫿見狀臉色一變,這小子真不讓她省心,這還有這麼多外人在場,就上趕著讓她丟臉來了! 但她還是溫聲開口:“綏兒慢點,別總是這麼冒失,你倒是說說,你三皇兄怎麼欺負你了?”說完還不動聲色地瞥了一旁的蘇婕妤一眼,要把她拉下水。 三皇子陸眠是蘇婕妤的兒子,但要是惹到她薑嫿的兒子,她們母子倆就別想好過了。 “是三皇兄!他指使小太監偷了我的東西!那可是父皇送我的生辰禮!”陸綏很沒有眼力見,還是叫喊著。 葉暄倒是樂得看戲了,後宮真是不安寧,但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她真的隻是來走個過場。 但聽到這話在場的三個女人都是有些驚訝,一旁身體孱弱的蘇婕妤還咳了起來。 薑嫿微微瞇眼:“那你的三皇兄現在在哪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要不我們把他叫來問問他吧?”溫柔的聲音卻像淬了毒一樣,讓人起雞皮疙瘩。 無視薑嫿投射過來的眼刀,蘇婕妤隻是用帕子捂著嘴輕咳。 在這宮中人人都知道三皇子的母親是個病秧子,連帶著三皇子自己身體也不好,於是人人可欺。 在常年的欺淩下,三皇子也養成了膽小怯懦的性子,說他會去讓人偷薑嫿兒子的東西,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汙蔑了。 但囂張慣了的薑嫿和陸綏卻不管這些。 收起一副假哭的模樣,陸綏昂頭倨傲地說:“母妃,三皇兄偷我東西,我已經讓侍衛把他押過來了,就等您審問呢。” 十歲的小孩,行事卻如此肆意妄為,可見薑嫿在宮中的勢力。 葉暄淡定喝茶,衣袖擋臉,讓人看不清神情。 焦急的蘇婕妤還想病急亂投醫,卻不想也是落空。 不看葉暄,她起身站出:“眠兒不會是那種人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十三皇子你可要相信你三皇兄啊。”她一個大家閨秀最多隻能說出這種蒼白無力的辯駁。 單薄的身影在殿內立著,搖搖欲墜。 薑嫿厭惡地皺了皺眉頭,這蘇婕妤一個病秧子,本以為會死的很早就沒管她,沒想到還能茍活到現在,真是越來越煩了。 薑嫿突然打定主意要借此鏟除蘇婕妤,她嬌弱的模樣總是會惹來皇帝的憐惜,每月至少都會去她宮中一次,她早不爽了。 反正她要除人也不過是隻需要一個借口。 薑嫿自以為背靠兩大侯府,家中更有個厲害的侄女,在後宮已經是目中無人了。 “蘇婕妤不必多說,到底是不是誤會,把人帶來一問便知。”薑嫿淡然開口。 貴妃公然審判皇子?太有意思了。 葉暄暗暗咂舌,還是在一旁安靜坐著,像個石頭一樣一言不發。 沒過多久三皇子陸眠便被一眾侍衛押上了殿,身上的衣服不說跟陸綏比了,跟那侍衛比都比不太上,哪有一點皇子的樣子。 跟著陸眠一起被押上來的還有一個小太監。 兩人上前皆是一語不發,一副窩囊樣子。 薑嫿直接開口審問:“三皇子,綏兒說你拿了他的長命鎖,可有此事?”那是皇帝親賜的長命鎖,偷這東西,罪可不輕。 陸綏一聽便急不可耐地叫道:“母妃母妃!確有此事!” 明明問的是陸眠,陸綏卻要插一嘴,薑嫿見此也隻是寵溺地笑笑,再開口直接把陸眠給釘死了:“三皇子可有什麼要狡辯的嗎?” 蘇婕妤在旁邊看著,已經體力不支地倒在椅子上,捂著心口,說不出話來。 根本沒有讓陸眠開口的機會,陸綏繼續說著:“剛剛我想來母妃殿裡請安的,結果就看到這個小太監鬼鬼祟祟地在宮門口不知道乾什麼。” “我上去問他,他也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話,我就讓人上去搜,不僅搜出了父皇贈我的長命鎖!還發現他是三皇兄宮裡的小太監!” “這肯定就是三皇兄嫉妒,指使他的宮人趁我給母妃請安,來偷東西了!” 這十歲小孩一番話說得倒是頭頭是道,卻也是自說自話,破綻百出。 身邊的侍衛和宮女都是瑤華宮的人,真相如何怕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然而隻需要這些所謂的證據,薑貴妃就可以懲治三皇子了。 葉暄搖搖頭,這三皇子怕是要遭殃了。 然而那被押來的小太監卻突然出聲,不卑不亢的姿態卻掩蓋不了他顫抖的聲音。 “不是的,小的隻是來為薑小將軍通報的,並沒有受三皇子的指使來偷竊,還請貴妃娘娘明查。”說著跪下去磕頭,他也隻是試試。 陸眠還是沉默地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突然被點名的葉暄一愣,不會吧? 剛剛路上碰到的那個小太監?有這麼巧嗎? 仔細看看那小太監的臉,麵容白凈,臉上還有些嬰兒肥,卻因現在的情況而緊繃著。 還真是啊,葉暄無語,本來打算看戲,還是被牽扯了進去。 薑嫿和蘇婕妤都齊刷刷地看著葉暄,一個臉上帶著狐疑,一個臉上出現了希冀。 現在看戲的輪到喬美人了,她也經常聽到關於薑曉月的傳聞,本來喜歡搞事情的她,也按捺下蠢蠢欲動的心思看著葉暄。 “啊,剛剛確實是我讓這個太監來娘娘宮裡通報的,若不是我叫住他讓他過來,他估計就回三皇子宮裡了,這其中說不定還真有什麼誤會。” 葉暄開口打著圓場,她可不敢隨意說謊。 也真是巧合,剛剛在宮殿門前她都沒看到他們的糾紛,不過她中途去了趟禦膳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沒碰到也正常。 再加上剛剛他們應該是去三皇子那把他“請”來,這才完美錯開,不然她都能在宮門口解決掉這事,哪有現在這麼麻煩。 聽到這話,薑嫿冷硬的神情又突然消融,蘇婕妤的臉色也緩和了不少。 蘇婕妤是覺得有葉暄在,她的兒子應該不至於受苦,薑嫿則是還想討好葉暄。 “既然曉月都這麼說了,那就是誤會了。”薑嫿改口,語氣中滿是不容置疑。 唯有陸綏還不甘心地說:“哪有什麼誤會啊,人證物證俱在了!” 然而事實上,這場鬧劇根本就不需要人證物證,薑嫿隻是一時興起想借題發揮,陷害成不成功都無所謂。 因為歸根結底這事無關緊要,想整蘇婕妤母子她多的是機會,而現在這事剛好可以用來討好葉暄,何樂而不為呢。 於是薑嫿不在意地揮揮手,隨意說道:“綏兒別鬧了,相信你三皇兄。”直接借了蘇婕妤的話敷衍了事。 陸綏雖然心有不甘,但他也明白母妃的脾氣,隻能下令將兩人都放了。 “綏兒頑皮,三皇子可不要放在心上。”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薑嫿就直接讓陸眠和蘇婕妤退下,仿佛剛剛要懲治他們的不是她一樣。 葉暄摸了摸鼻子,她也沒想到這風波來的快,去的也快,看來原主的身份還挺好使,說話蠻有分量的。 但這風波結束,跟葉暄一起麵對薑嫿的,就隻有那個喬美人了。 葉暄有點後悔給自己挖坑了,她畢竟還要在這待到吃完午膳。 現在,還早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