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夢 心程(1 / 1)

噗!嘭!   蔚藍的深海裡,掀起一團氣泡,一個人影從中墜落,身後隱現的光門,逐漸化為幻影淡去。   他——時晟瞑,換了一身紅色的白條短袖衫,此刻,在深海中掙紮,猛烈揮動著四肢,要向水上奮遊。   量是時晟瞑這樣平常斯文的個性,在如此突發的情況下,也忍不住說一句:mmp!   “放輕鬆,不要緊的,這些,都是虛幻的夢境!”停在前方,抱著兩個幼童的黑衫女子-‘黃玲靜’,回頭輕輕說道。   “恩?”時晟瞑於心中趕緊默念,平心靜氣,好一會,才從那般慌亂中恢復過來。   他浮在深海處不動,帶著好奇,環視著周圍。   無盡之海,由冰冷的黑暗所統治。上方千米,有煦煦的陽光照射而下,可以,看出海的顏色,為純凈的藍。   下方,則是無底的深淵,好似,吞噬一切的巨口,靜靜地橫沉在哪,等待著旅者自投羅網。   前方的黃玲靜,乘坐在大泡泡內,率先,朝著深淵飄去。而時晟瞑,實在是不想到那麼恐怖的地方,他多多少少有些深海恐懼。   但留在原地,隻剩自己一個人,也不是多好的選擇。無奈,時晟瞑唯有咬著牙齒,硬著頭皮,緊跟在女子身後,寸步不離。   他們越是向深淵靠近,就越是覺的,心頭湧上陣陣酸楚,眼睛明明是在水裡,可還是覺得濕潤。   “是不是有種想哭的沖動?”黃玲靜瞟了時晟瞑一眼,問道。   “你怎麼知道的?”時晟瞑疑惑的望著女子,並揉了揉眼角。   “因為,這裡是『沉心之海』,是以人們無盡的淚水,構建的記憶之海。”   黃玲靜回答。   “淚水的記憶?”時晟瞑瞠目。   這時,他身邊的水流,忽然,沸騰,升起許多氣泡。並裹挾著一些影像,從時晟瞑的口鼻耳處,灌入大腦內,眼底,同時倒映出,他過去不願想起的回憶。   有為兄弟分別時,流下的“心鬱的淚水”;   有為被老師處罰時,流下的“憤恨的淚水”;   有為被家人強行丟棄愛寵時,流下的“哀怨的淚水”;   有為被壞人欺負時,流下的“委屈的淚水”;   有為被人嘲弄時,流下的“辛酸的淚水”;   有為在大考落榜時,流下的“不甘的淚水”;   有為在親人逝世時,流下的“茫然的淚水”;   有為和家人吵架時,流下的“倔強的淚水”;   有為做某事,拚盡全力卻失敗時,流下的“痛苦的淚水”;   也有,為完不成任務,時間快到時,流下的“焦急的淚水”;   還有,為觀影電視劇時,流下的“感動的淚水”。   除了,這些外,亦有其他,是感到幸福時,才流下的淚水。   ……   “喂~,走啦!”   黃玲靜從自己乘坐的泡泡內,伸出晶瑩的玉手,穿過那些帶著記憶的泡沫水花,一把將時晟瞑,拉回現實。   “哦~”時晟瞑呆呆的應了一聲,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晃著腦袋,逐漸振作,眼角,淌下一滴純白的淚珠。   “走吧!”黃玲靜抱好懷中的兩個孩子,領著時晟瞑,迅速遊向漆黑的海底深淵。   他們越接近海底,周邊的水流,就越是躁動,慢慢的潛進深淵的時晟瞑他們,看見前方,有一層薄膜,那似乎,就是這個夢境世界的盡頭。   加快速度,他們一口氣,穿了過去。   嘭!   黃玲靜與時晟瞑,平安無事的到達另一個夢境世界,在他們後方,那片薄膜,形成了一道結界屏障,好似,天地間唯一的分界線,將兩個位麵世界,輕易隔開。   時晟瞑又看向前方,他頓時,瞪圓了眼睛,一時間,有什麼話抵到嗓子眼,卻沒法開口。   在他們的眼前,是一片廣闊無垠的宇宙,時不時有隕星在附近爆炸,如同,煙花撒向星空各處,非常絢爛。   接著,一道信息,飛入時晟瞑兩人的腦海裡。   『無窮之宇』:由人們無窮的幻想與靈感為本源,創造出的世界。   “那是?”撤去氣泡的黃玲靜,抱緊懷中的兩個幼童,渾身散發淡淡的聖潔光暈,她看著左邊遠方的星空,如魔怔一般呆住。   “嗯?!”時晟瞑也立起了眸子,專注的望向那邊的幻象諸景,僵硬不動。   隻見,那處空闊的黑暗星空中,異景連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人和物,不知身在何界,又或者,哪個時代,接連,在天地間顯化。   一株巨大的青蓮,自混沌中來,撐開九天碧葉,根須纏繞數顆星球,綻開花朵,搖曳無盡仙光。   純白的花芯內,陡然,出現一位青衣男子,伴著一句“生又如何,死又如何,萬古青天一株蓮……”   殺入神秘界域內,消失無蹤。   ……   一尊威嚴的聖猿,渾身迸發凜冽的金光,揮舞著一根染血的仙金棍,打破蒼穹,從洪荒大陸跳出,唯“鬥戰”二字,震動古今未來。   ……   一具無名道屍,沉浮多個時代,在人間輪回渡劫,結識數位天帝,自掌冥府地獄,最終,九轉回歸。   ……   一名偉岸的男子,頭頂大鐘,身坐時間長河,背對眾生,單手支滅上古大兇,其軀,威懾古帝禁區,百世留名,化傳說。   ……   一位白衣女子,獨立山巔,輕撫手中指環與麵具,幽幽嘆息,令人心碎。   動時如帝,君臨世間;殺遍諸天,群雄莫驚。   一個“狠”字,壓蓋萬古;遙望過去以未來,才情無雙少人及。   唯有那句“不為成仙,隻為在這紅塵中,等你歸來”的真情話語,留在世間,永恒不滅。   ……   一個平凡的男子,身在泰山,被九龍拉棺帶入星空彼岸,擾起英雄風雲亂。   登天路,踏歌行,彈指遮天;舉世皆敵不動心,殺到世上,無人敢稱尊。   打破萬古神話,成就無上天帝身;九世化仙練塵心,領軍破入仙域中。   一語“我為天帝,當鎮殺世間一切敵”,在人間傳世,引發一代代天驕前繼。   ……   又一少年出大荒,斬盡世間敵;化解不詳,度過界海,終結紀元亂。   成仙帝九霄,平古今禍亂源,殺入上蒼中;鑄無敵神話史,芳名,永印輪回間。   ……   “他們是……”   時晟瞑的心頭,湧上莫名沸騰的熱血,捂住嘴巴,止不住的再顫抖。   “我居然,能親眼見到小說中虛構的人物,出現在眼前,天哪!這是真的嗎?就算是夢,也不要讓我立馬醒來,我感覺活的無憾了。”   “小說中虛構的人物?”黃玲靜不甚了解,若有所思的指著另一邊的星空,問道。   “那,那邊,也是你熟知的人物嗎?”   時晟瞑興奮的轉過頭,表情,又是一滯。甚至,比之先前,還要震驚許多。   〖三位身著古風長衫的一男二女,乘著五色神龍,飛越古老的蒼涼大陸,與邪惡的族群亂戰。   一邊,拯救天下黎民百姓,一邊,斬斷界路殿後。   他們,神情淡然,仿佛,看透了生死,毅然決然的沖入漫天的敵軍中,一語“殺”字,在那天地間回蕩。〗   ……   〖破敗的現代都市裡,燃著戰火的硝煙,非人之物與軍隊交戰。   六名特別的男女,分別穿行在各個戰場上,追尋源頭,擋在覺醒的“異物之王”麵前,賭上一切,將戰鬥推上高-潮,卻最終,在絕望的實力差之下覆滅。   隻有,那碎裂的大地與血跡,記述著他們,曾經掙紮過的痕跡。〗   ……   〖純真的少年,在囚籠的世界出生,他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人為的謊言。   當親人、朋友、摯愛,被黑手無情的從他身邊剝奪時,少年,終於明悟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絕望,將他撕碎,黑手的愚蠢,把少年逼上了死路,也造就了瘋魔的誕生。   失去所有的少年,最終,成為逆反的象征,將一切終結。〗   ……   〖無上皇朝,在一夜之間破滅,大火焚燒著整個都城,殘軍敗退,老人孩子被敵軍刺死。   皇族唯一的血脈,一個女童被送出城外,此後的一生,都在被諸國追殺;並且,背負著被蒙蔽的天下百姓,詆毀的罪名活著。   她獨身一人,對抗眾敵。殺敗所謂的英雄,以‘魔’的身份,震懾人間。   即便如此,女子最後,還是選擇放下仇恨,為了此界同胞,和異族廝殺,最終,化解誤會,重建古國,登上君王位。   作為千古以來,第一位女帝,後半生,一直在平定天下禍亂,收復八荒諸國。   當功德圓滿之際,她含笑辭世,令眾生痛哭不止。〗   ……   〖五世輪回,做過魔王、聖人、救世主,於那位放蕩不羈的男子來說,沒有什麼差別。   因為,他要做的事情,根本沒變過;人言可畏,也不放在心上,他自一笑而過,瀟灑世間。〗   ……   〖一場事故,令兩位從未見過麵的男女死亡,男子的魂魄與女子的肉身結合,而後復活。   醒來的少女失去了記憶,但她本能的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才來到這個國度。   她以本心做出一個個選擇,尋回復仇的真相,踏上一條無法回頭的必死之路。〗   ……   “他們……是……他們是……”   “我過去筆下的……主人公們!”時晟瞑捂著心口,一股幸福感,由然而生,嘴邊,浮現甜甜的微笑。   他慢慢道出,那些人的身份與來歷,甚是,感慨與懷念。   “〖天決三仙〗……〖塞恩冽斯家族〗……,〖四絕天主〗的——『亂界瘋魔』、『滄凰女帝』、『墮天聖騎』,以及,『暮靈夜姬』。”   “他們……”   黃玲靜蹙眉,遲疑的問道。   “都是我的孩子。”時晟瞑的眸光,若水似柔,語氣溫柔了很多。   “也是我,虛構的家人和朋友!”   他的話裡,多了一份寂寞。   “他們的故事……,皆是,在我感到孤獨、迷茫、痛苦和悲傷的時候,創作的。”   “在那段時間……他們,便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的一切……現在,也不曾變過。”   “你遇到過什麼困難了嗎?”黃玲靜擔心的望著時晟瞑,“朋友呢?”   “有些事……真的……隻有自己能懂……無法告訴任何人……。”   “我曾有段時間,沉浸在對未來會死的恐懼當中……,無法自拔,一想到自己,有一天會不存在……,就不由得,害怕起來。”   時晟瞑垂下了腦袋,將臉,埋在劉海下的陰影裡,陷入沉默。   黃玲靜不語,她來到時晟瞑的背後,推著他,向前方的星空飛去。   “走吧!還有人,在等我們。”   ——————   他們一路穿過諸多異象幻景,在宇宙中,用著最快的速度橫渡。   當一顆水藍色的行星,映入眼底時,兩人,則立馬臨近,著手降落。   時晟瞑與黃玲靜平緩的進入大氣層,周身燃起烈焰,以莫名的軌跡,墜向大陸。   同時,腦海裡,多出一道信息——『拘束之空』。   他們的軀體,連著火焰劃過天穹,擊穿了不知多少的厚實雲海。   然後,兩人在離地上千米的高空,開始減速,於凈空處,望見這個世界的另一番景象。   赤紅天際,落日餘霞,一個類人形的巨物,橫躺在蒼穹盡頭,被無數的絲線纏繞。   它生有一雙遮天的羽翼,被數顆鐵釘,打穿定在虛空,傷口流下止不盡的黑血;並且,千萬根被汙染的羽毛,在那片天地飛舞,永無散盡時。   這幅景象,猶如,不變的真理,時間循環往復,做著相似的動作;此處,便是映照現實殘酷的夢界。   那些絲線,是由眾生無盡的煩惱所化,即,所謂的“煩惱絲”。而那人形巨物,代指人本身;羽翼,則是夢想和自由的象征。   這層夢境,向時晟瞑他們展示的是,人一身,被數不盡的煩惱和牽掛糾纏,永遠也無法擺脫,越纏越緊,最終,將自己勒死。   而那對本為自由和夢想的羽翼,會被現實無情粉碎折斷,隻有,絕望的痛苦一直在持續,沒有未來。   時晟瞑受不了這裡的氣氛,與黃玲靜迅速擺脫這片天空,猛地砸落在大地上,夢境同時,發生了新的變化。   ……   『思念之地』   兩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廣闊的草原上,在他們麵前,一座座不同風格的建築和景物,逐一構建。   有古瓦紅房、有二層小樓、有夏夜公園、有熱鬧的校區、有人來人往的街道、有海風吹拂的沙灘、有人聲鼎沸的新華書店……   這一夢境,顯化的都是些對時晟瞑來說,意義非凡的場景。   他獨自走向那些熟悉的建築,異景浮動,由記憶構成的場景,又出現新的片段。   每處地方,多了一些歡笑的人,在那些不同的人身後,卻總是跟著同一位少年,即使,年齡有些差異,但相貌別無二致。   看著少年臉上,始終,掛著幸福的微笑,時晟瞑心頭難免一揪。又看了眼少年跟著的那些人,不由得沉浸在回憶中,緬懷起來。   那些人當中,有小學的死黨,“鴨唇男孩-何已池”、“壯碩領頭-汪東強”、“白嫩小胖-楊旋山”。   也有,同一屆的“禮月師姐-王語嫣”,那個幻想中,一直在畫畫,被霧氣遮住玉容的嬌小女子。   時晟瞑想到,曾和他那屆畫室最強的藝術生有過交際,就激動的不得了。   要知道,王語嫣,可是他們池-州-畫室的驕傲,是偶像。能在進了總部後,依然,獨領風騷,那得有多厲害才行啊!   還有一個人,一個景象,時晟瞑,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還是在他小學時,跟著同伴去墨羽市遊玩,夜裡,坐過了站,錢包落在了車上,並且,迷了路。   人生地不熟,要不是遇見了“那位大哥哥”,他們,都不知道要怎麼回家。   而那位大哥哥,也因為某些原因,早已離開了人世,時晟瞑他們,居然,見到了那位大哥哥的最後一麵。   現在回想起來,真是不可思議,那一晚,對時晟瞑自己來說,也並非尋常,好像,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從小隱隱約約,可以〖聽見〗的能力,變得更強了。   每當他動筆,寫下一個個故事時,就會進入某種奇妙的狀態,仿佛,真的能〖聽見〗,或在意識裡〖看見〗那些‘絢爛的世界’。   與那位大哥哥短暫交談過的時晟瞑,在那時,覺得自己和那位大哥哥在某些地方很像,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同樣的孤獨與懦弱。   但不同的是,那位大哥哥找到了自己選擇一生要保護的“珍貴之物”。   為此,不惜以身犯險,也要去奪回‘那個她’。   時晟瞑不知道那過程有著怎樣的兇險,但結果他是了解的,自他也進入禮月畫室後,便隱隱得知了那位大哥哥要保護的人是誰了。   從那些八卦的女學生口中,做進一步推測的事實,便是禮月總部的那位有名的女老師——蔚雯暄。   她真的是一位很溫柔知性的女子,也不怪那位大哥哥,那麼愛她。   ……   回過神,時晟瞑已從那些幻想中退出,這些人和事與過往,即是下一階段的夢——『瑣碎之日』。   對自身來說,如同,過客般值得珍惜,但卻,淡忘的日子。   在時晟瞑相繼經歷了『沉心之海』、『無窮之宇』、『拘束之空』、『思念之地』和『瑣碎之日』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最終,到達的目的地隻有一個,那便是名為『眷念之所』的“家”。   他與黃玲靜走進一個靠著河流的小區,來到最後一排的高樓下,那便是時晟瞑,現在住的地方。   在那棟樓下,站著一位身著藍色布衣的老人,歲月在對方臉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但也無法磨滅,那雙充滿慈愛的眸子。   時晟瞑懷揣著不安的顫抖之心,走到老人跟前,滿臉驚詫的端詳著老人的麵龐,嘴角哆嗦的說不出話來。   直到老人將時晟瞑抱住,他才清醒,兩行清淚,劃過臉頰,他異常悲傷的呼喚起了老人來。   “外公!”   名叫方家銀的老人,聽著孫子的低語,也發抖地捧起對方的臉龐,仔細端量,渾濁的老目中,同樣,泛起了點點淚花。   “小磊磊~,已經,長得這麼大了!很好……很好……”   離他們不遠的黃玲靜,勾起開心與苦澀的嘴角,眸光柔和,且濕潤的注視著這對爺孫倆,慢慢看向懷中的兩個幼童,聲音帶著嘶啞的溫情,嘆道。   “我們……,終於,是團聚了!”   “你們見個麵,搞這麼多套路乾嘛?”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在時晟瞑等人的頭頂響起,跟著一道黑影落在了他的身旁。   醒目的白發,略顯繚亂,秀氣的男子,穿著古時候的俠客裝,瀟灑地拍去肩上的塵土,沖著時晟瞑,咧嘴而笑。   “白……墨……大……哥……哥……”   時晟瞑看著他,嘴巴不由張的老大,登時,感覺頭腦有些暈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