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薑由被洗刷聲響吵醒,睜眼一看,天光已大亮。 透過半閉的木門,看到院內有人在漿洗衣服。 背影窈窕。 是李洛娘。 就連一個背影,薑由都感覺心如鹿撞。這股情愫想必是原身的記憶牽動。 “由哥,你醒咧?” 院子的李洛娘聽到屋內床板響動,回頭看去,薑由已經坐了起身,急忙放下手中濕衣,走進屋內。 “嗯,醒,醒了。” 薑由撓了撓頭,看著眼前容貌清麗的女子,心中洶湧,渾身發燙。 他前世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有摸過,如今卻有一個未婚妻活生生站在眼前。 說不出的尷尬。 “由哥,你生病了?”眼前的洛娘神色慌張,甩了甩手,用手背在薑由額頭試探。 “沒,沒。”薑由慌亂,急忙用手格擋。洛娘的手涼似寒冰。 “我爹呢?” 抬頭看到洛娘詫異的神色,薑由連忙岔開話題。 “薑叔出漁去了,早上天剛亮他就去取了漁網。”洛娘搖了搖頭,神色有點失落。 女子心思細膩,平日薑由雖言語不多,卻不會此般躲避自己,或許是自己哪般做得不好。 屋內一陣沉寂。 許久。 薑由想起了什麼,顧不得穿鞋,急忙跑到院外的水缸翻找起來。 缸中遊魚尚在,顯然是薑父並未察覺薑由昨夜漁獲。 伸手撥開遊魚,撈出缸底的貝殼。 李洛娘已跟了出來,煞是好奇看著薑由。 薑由將手中的貝殼遞給對方。 洛娘看清薑由手中的東西,俏目忽的睜大,欣喜若狂接了過去,方才心中陰鬱一掃而光,雀躍道:“由哥,你真還記得...” 看著洛娘笑顏如花,薑由才明白昨夜自己撿那幾枚貝殼的用意。看來原身的念想無形中會影響自己的行為。 洛娘顧不得弄濕衣物,將貝殼放在胸前,麵露羞澀,對薑由說:“由哥,我將它們穿成鏈子。你看,好看嗎?” 薑由看著眼前少女神色中充滿了期許,點了點頭:“好,好看。” 他說的倒是真話。 貝殼雖不珍貴,但那洛娘喜悅的臉龐在薑由看來比將世間珍寶也毫不遜色。 洛娘聞言,眉眼舒展,轉身朝水盆走去,借著水影端詳自己的模樣。 薑由看著洛娘的背影,心思卻在那缸遊魚上。 父親一時半會倒也回不了這麼快。 昨夜的漁獲若不想辦法賣出,那與直接倒入蒼水無異。 薑由想到了一個批量捕魚的法子,雖比不上後世大船的漁獲,但也總比自己一條條摸來的快捷。 況且,昨夜虺蛇兇猛的模樣至今都在薑由腦海中揮之不去,雖然自己現在有【鬼麵】可將其嚇退,但這玩意都快成精了,萬一它看穿了自己虛有其表,外強中乾,還不一口吞了自己? 不打無準備之仗,得搞點趁手的裝備。 錢! 都是錢啊! 薑由將水缸中的遊魚用網兜裝上,顧不上與洛娘解釋,直奔蒼水北畔。 蒼水北畔接連白川,是通往蒼陽縣的一條水路,縣城的魚販一大早就驅船在此停靠,為的就是第一時間從漁民手中收到新鮮的漁貨。 薑由口笨,打完魚後都是薑父過來賣魚,所以他對這邊的路不甚熟悉,找了許久才從一個麵熟的漁婦口中問出了方位。 等薑由來到北畔,川口已停了數艘大船。不少漁婦挑著昨夜或今早的漁獲與船上的販子交談,問詢今日魚價。 隻要價格談攏,船上立馬跳下幾名魚販接過漁婦肩頭的挑子,瀝水,過秤,裝筐,結算,一氣嗬成,嫻熟無比。 薑由挑了一艘幾乎無人問津的漁船,走了過去。 漁婦精明,此船人少,一定是魚價低於其餘幾家。 可薑由手中的漁獲不多,開價高的魚販肯定顧不上搭理自己,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便宜出了。 來到船前,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魚販子在坐在欄桿,眼睛不屑看著忙碌的人群,對薑由的到來絲毫不覺。 打了聲招呼。 見生意來了,山羊胡趕緊跳下船來,接過薑由手中的網兜,從腰間拔出秤桿。 “草魚十尾,二十九斤四兩,五十八文。” “鰱魚六尾,十二斤八兩,二十一文。” “黃鯉三尾,三十斤三兩,七十五文。” “....” “一共一百六十九文。” 山羊胡從懷中掏出一串銅板,數給薑由,轉身招呼船上的小工搬魚。 果然無商不奸。價格與自己估算下來起碼打了個八折。 薑由接過銅板放入懷中。 “大哥,今日可收到啥好貨?” 薑由開口問道。 山羊胡一臉驚奇:“你要買啊?”自古都是漁人賣魚,哪有買魚的道理。 “看看無妨。”薑由有了第一筆收入,但神識中的精元所剩無幾,如果要下水尋魚,怕是要作些補給。 “有倒有,不過...”山羊胡想了想,說道。 他指了指漁船,提起新收的魚,轉身跳上船。 薑由跟隨而上。 山羊胡翻開用油布蓋著的幾個木桶,指了指其中一個,說:“早上收了一條七星弓鰭。這玩意你要嗎?” 薑由湊上前,隻見偌大的木桶內盤著一條烏漆嘛黑的無鱗魚,形狀如泥鰍,溜光水滑,背脊上有七個如螺蓋大小的褐點。因而得名:七星弓鰭。 尋常弓鰭不過手臂粗。眼前這條魚形體龐大,幾乎占據了半個木桶,不知道吃了多少魚才能長得如此嚇人。 山羊胡見薑由不答話,趕緊蓋住木桶,說:“這玩意也就收著玩,小哥你要的話給三十文罷。” 果然是奸商。 弓鰭長年藏身水底淤泥,肉味土氣腥膻,且多暗刺,基本沒人吃,最多也就是剁碎當做禽食或埋到土中漚肥。 尋常漁人撈上來也就順手拋入水中。 山羊胡開這價格,無非就是把自己當怨種了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薑由看了一眼山羊胡,搖了搖頭:“太貴,你留著吧。” 山羊胡一聽這話,趕緊接茬:“小哥你看多少能要?開個價吧。” 他今天早上在這邊等得著實煩悶,見一漁人抗著這魚過來詢價。 一是這魚長得如此大也是少見,二來也是百無聊賴,他順嘴說了一文錢,說完他就後悔了。 哪知那人滿口答應,接著就把魚扔上了船。 他見薑由麵生,而且年紀不大,開口又問有沒有魚賣,心想或許是哪家不開眼的小子找樂子抓魚耍,乾脆找他當冤大頭了事。 薑由伸出兩個手指頭。 “二文?”山羊胡搖了搖頭,說:“這也太離譜了。我早上可是花了大價錢收來的。不成不成。” “那就算咯。” 雖然薑由覺得這魚或許會有他需要的精元,但這種魚就算扔地上也未必有人會撿,況且這麼大的魚壓船吃水,山羊胡不可能會把它帶回去的。 說完,薑由轉身跳下了船,徑自走了。 山羊胡一看,急了,連忙對著遠去的薑由喊到:“小哥,莫走。價格好說話嘛,買賣不成仁義在。” 薑由頭也不回,舉起右手,伸出一個手指頭。 山羊胡氣急,心中暗自悔恨剛才就應該賣掉了。一文錢買的,二文錢賣掉,也算翻了一翻。 如今看這態勢,能回本就不錯了。 “好說好說。”山羊胡生怕好容易來的買主跑掉,趕忙道:“一文就一文。” 薑由心中直樂。 砍價,打的就是心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