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槐小跑著步入盛區的臥房,同時有條不紊的向符祈講述了自己的一些發現和推測。 他沒敢原原本本地將日記內容都告訴符祈,而是做了一點修飾。 盡管對方可能因為被槐溪縣的邪祟汙染,會下意識地忽略掉與自己有關的任何不合理的地方,但餘槐不敢賭。 至於為什麼這裡的邪祟會替他隱瞞身份,餘槐猜測這可能不是邪祟有意識的行為,而是他作為唯一一個從邪祟手中存活的人擁有了對邪祟汙染的抗性,能夠保持清醒。 另一邊,符祈的聲音在停頓了片刻後接著道: “聽你的語氣,你似乎已經有計劃了?” 餘槐“嗯”了一聲,回答道:“我的想法很簡單,我會努力收集齊殘隙中的日記,然後從中找出剩餘鎮物的線索,至於其他的工作就隻能拜托你們了。” 外界,符祈聽完餘槐計劃後眼眸微動,神情流露出片刻的恍惚。 她眉毛低垂,嗓音悶悶地叮囑道: “我明白了,嗯…你要小心,邪祟不可能隻有簡單的蠻力,它一定還藏著什麼詭異的能力沒有用出來。” “放心吧仙師,我有分寸。” 符祈吐了口氣回道:“保持聯係。” 餘槐感受著胸前的滾燙,說不害怕肯定是假的,但他現在已經身不由己了。 餘槐不禁拍了拍臉頰在內心為自己加油鼓勁道: “那麼接下來……遊戲開始!” 符祈轉頭看向一臉認真旁聽的司南,她淡淡道:“接下來你代我掌管黑鱗軍,一切按標準來。” 司南收起往日的嬉皮笑臉,伸出左手的三根指頭輕輕的拍在右肩膀上,道:“定不辜負您所托。” 接著司南又露出不加掩飾的猶豫表情。 “還有什麼問題嗎?”符祈瞥了一眼司南,聲調平緩的問道。 司南抬起頭望向黑色天幕上的紅月,幽幽道:“頭兒,你說餘兄他能成功嗎?” 符祈一愣,旋既咬住下唇,勸慰道:“相信他吧。” 她收回目光,再次進入通靈狀態,空曠的房間裡隻回蕩著少女平而不淡的話語。 “我們也隻能相信。” 餘槐在盛區的臥房裡摸索,好在房間陳設不多,沒一會兒他就又在房間角落找到兩頁新的日記。 餘槐還沒來得及展開,胸口處的三身燃燈符就又開始發燙。 “該死,我欠你錢了啊,追得這麼緊。” 餘槐腹誹一句,不敢停留,揣起日記來了波經典的跳窗跑路。 可他畢竟不是遊戲角色,餘槐也會感到疲憊、饑渴、疼痛,更別說原身的身體素質還不算太好。 長時間的奪命狂奔還不僅僅從身體上予以餘槐重負,心理壓力也壓的他幾乎要崩潰。 可邪祟卻是個不知疲倦的怪物,在這樣下去餘槐一定會因為體力不支被邪祟追上殺死的。 餘槐有意識的調整呼吸,他邊跑邊想,“邪祟究竟是靠什麼鎖定自己的位置呢?” 餘槐沒有自作聰明,果斷選擇詢問專業人士,他對著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說道:“仙師你還在嗎?” “我在。”符祈冰糯糯地聲音沒有延遲的傳到餘槐耳中。 餘槐將自己的疑問道出並附上目前的身體狀態。 聲音沉吟了幾秒,才道:“每種邪祟的追蹤手段都各不相同,反製基本是不可能的……不過你可以試試丟下一些沾有你氣味的東西……” 符祈頓了頓,於話尾補充了一句。 “口水不行。” 聞言餘槐訕訕一笑,隻好打消了隨地吐痰的念頭。 道了聲謝,他思考幾秒後抬手將衣服略顯寬大的袖擺撕下,繞路丟到後門偏角的灌木叢中。 餘槐腳本不停的一路到達溢區靠在臥房墻壁上,一手捂住三身燃燈符一邊默默計秒。 “3分48秒。” 符籙再次變燙比原本晚了大概20秒左右,這意味著邪祟真的被餘槐的衣袖迷惑了。 “這個辦法可行!” 餘槐一陣興奮,他看著身上剩餘的布料決定再試驗一下邪祟的智商。 …………… 很快,那個頭部歪曲一周,四肢著地如蜘蛛般行走的邪祟追到了溢區。 它像狗一樣低頭嗅了嗅,空洞呆滯的眼神朝四周看去。 邪祟忽然抬頭,朝著一顆大樹後迅猛撲去。 它身姿矯健,半空中張開旳身體就像一朵雲落下,然後它愣愣的抓起麵前的布條。 邪祟丟掉布條,又聳動鼻尖,很快它就又發現了什麼,朝院中角落的灌木叢飛撲。 它抖落葉片,撥開硬枝,然後…又叨起一個破布條。 邪祟沉默的吸了吸布條,繼續將這個院子裡有餘槐氣味的地方找了個遍,卻隻叨出了一堆破布條出來。 得虧它沒有靈智不會罵人,不然餘槐怕是要進行慘烈的爹媽保衛戰了。 邪祟沒有心,它隻是沉悶的吼了一聲,接著再次朝有餘槐氣味的方向跑去。 邪祟走後,院子裡它曾觸碰過的地方皆燃起熊熊大火。 光著上身的餘槐隻是簡單的休整了一下,他站在淺區的瓷缸旁,看了一眼缸中清澈的淡水強忍渴意,將注意力轉移到之前找到的日記上。 一月二十日,連喝了三天老神仙給的符水後,父親的身體終於恢復了。但是父親好像變得有點健忘,時常記不起我和母親的名字。 一月二十一日,母親不見了,整整一天我都沒看見她,可是當我把這件事告訴父親時,他卻說我從來就沒有母親,說完他就很粗暴的把我趕走,退出書房前我看到父親似乎在做人偶,一個和真人一樣大小的人偶,不會吧…… 餘槐喉結湧動,翻出第三張日記。 一月二十五日,老神仙終於要走了,臨走前父親設了酒晏為他送行,他們將我趕走,我不敢違抗但在繞了一段路後我從隻有我和母親知道的暗道重新返回,在隔間偷聽他們的談話。 他們聲音很小,我隻能依稀聽清幾個詞,“靈牌”、“木偶”、“遺照”……木偶會是父親書房裡的那個嗎?我決定趁明晩父親不在時去看一看。 當這段文字映入餘槐眼簾時,塵封旳記憶如同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像瘟疫一樣湧進餘槐的大腦。 “啊啊啊啊啊!” 他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 鎮物下落,母親的下落,治病的真相…… 代價就是龐大的信息流沖擊的餘槐頭痛欲裂,短暫的失去行動能力。 餘槐顫抖的扶著墻坐下,耳邊傳來符祈急切的聲音為他拉回一絲理智。 “餘槐?餘槐你怎麼了,你說話啊,餘槐!” 餘槐張張嘴,忍痛擠出一句話。 “鎮物就在……院子的……槐樹下…還有。” 餘槐的聲音戛然而止,黑影籠罩了他,那個身體翻轉,麵部猙獰的邪祟就趴在墻壁上俯視著餘槐。 見餘槐注意到它,邪祟露出一個誇張的笑容,嘴巴直接咧到耳根,露出一排排尖銳的帶著黏液的牙。 叭嗒。 符祈美眸圓睜,愣在原地。 “符姐姐,怎麼突然……”夭夭閉上了嘴沒有再問,符祈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符祈顫聲朝外喚道:“司南。” 黑衣青年迅速來到符祈身前,他表情嚴肅,也是一句話沒問。 神識完整的符祈表情逐漸變得冷漠,她大手一揮,道: “傳令下去,讓黑鱗軍集合去把餘家大院裡的老槐樹掘地三尺,另外,取我劍來。” 餘槐捂著頭,一路小跑。 他沒有死,但徹底失去了三身燃燈符。 回憶也被中斷,就像是下到一半的小電影突遭斷網,為了出去他現在不得不再找新的日記充當“流量”繼續下載。 隻是現在沒了預警器餘槐行事必須更加小心。 餘槐來到最後一個沒被探索過的臥房。 進門前,餘槐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石跑到水缸前將其砸壞。 如今邪祟被符籙震昏,他暫時不用擔心破壞家具會觸發什麼隱藏規則,餘槐便決定趁此機會搞一把防身武器,不一定有用但好歹能給他一點心理安慰。 餘槐從一地碎瓷片中選了塊大小適宜的試了試,很利,餘槐滿意的點點頭,朝臥房走去。 進門後餘槐不由一愣。 小女孩露彌爾正抱著一個小巧的盒子,坐在寬大的棺材上,兩條纖細小腿前後擺動,嘴裡還嚼著根棒棒糖。 露彌爾見到餘槐,紅寶石的漂亮眼睛明顯一亮。 “大哥哥你終於來啦!” 小姑娘很興奮的從棺材上跳下來,跑到餘槐麵前微笑的說道: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大哥哥想先聽哪個?” 餘槐嘴角抽搐,生死逃亡中,昏暗房間裡,一個漂亮小女孩在棺材前卻隻是笑嘻嘻的問你想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這一幕簡直違合感滿滿,讓他一時間不知從何吐槽起。 餘槐不敢違抗麵前這個詭異的小女孩,勉強笑道:“好消息吧。” 露彌爾聞言遞上手中盒子。 “這是……”餘槐接過盒子疑惑的問道。 露彌爾兩隻手背在身後,笑著說道:“阿福怕大哥哥太累,就讓露彌爾把剩下的日記收集起來交給大哥哥,並讓露彌爾轉告哥哥出去的方法就在這裡。” “那我還得謝謝他?” 餘槐內心腹誹,掂了掂手裡重量不輕的盒子,他突然沉默。 “為什麼這箱子上鎖了?” 露彌爾歪了歪腦袋,用無辜的眼神看著餘槐,然後笑道: “唉嘿。” “唉嘿是什麼意思啊!” 餘槐恨不得將手中盒子扔到地上再接上一句:“坑爹呢這是!” “這就是壞消息啊。” “總之大哥哥自己加油吧,露彌爾就先走了。”露彌爾揮揮手,再一次以極快的速度從他眼前消失 餘槐強迫自己冷靜,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邪祟隨時可能會追上來。 他迅速檢查了一下盒子。 盒子是金屬質的,他目前沒有能力用蠻力砸開,閑合處有一個突起的機關鎖,呈長條狀,表麵有九個小空格,每個空格下方還有一個旋鈕。 餘槐試了一下發現根據扭動次數的不同空格上就會出現不同的符號,一共有九種。 “是要輸密碼嗎,提示呢,應該會有提示的。” 餘槐嘀咕著將整個盒子翻轉一圈,終於在盒底發現疑似提示的圖案——一個大九宮格。 大九宮格還被平均分成九個小九宮格,總共有八十一個格子,餘槐數了數除了有九個格子空出,絕大部分的格子上還都刻有一個機關鎖上的符號。 餘槐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他很快回憶起熟悉的來源,如果把符號換成數字這不就是數獨遊戲嗎! 餘槐又麵露疑惑,他的記憶裡這個世界完全沒有與數獨類似的遊戲,那個阿福為什麼會拿這個作為謎底? 餘槐搖搖頭收斂起多餘的思緒,現在當務之急是破解密碼拿到線索離開這裡,而不是去思考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可是餘槐稍稍計算就發現時間完全不夠用,邪祟隨時可能追來,他現在還失去了對邪祟的預警手段。 餘槐沉思數秒後咬咬牙,掏出瓷片往手心上一割。 滴滴鮮血落下,餘槐揣起盒子趕快跑到院裡的幾處角落滴下鮮血。 在大致估算邪祟離自己的距離後,餘槐又撕下身上長褲一角當作簡易繃帶包紮了下傷口,接著飛快逃離此地。 奔跑中,餘槐觀察了一下格子裡的符號,確定隻有九種樣式後,他將符號一一替換成了熟悉的阿拉伯數字,在心裡做出解答。 “可惡啊,天殺的阿福我餘槐與你誓不兩立!” 餘槐在溢區停下腳步,氣喘籲籲的找了個位置計算起答案,這一過程中他必須時刻提防邪祟,常常是沒解多久就提頭看一眼四周。 終於在餘槐潛力暴發下於在極短時間裡做完了這九題數獨。 “接著按順序輸入密碼就好了吧。”餘槐長呼一口氣將所得數字一一填入。 機關鎖應聲開啟。餘槐迫不及待拿出裡邊的日記閱讀起來。 一月二十九日,這是我被抓住的第三天,父親將我鎖在自己的房間裡,我好像忘了什麼? 一月三十日,父親喂了我一顆藥丸,頭好痛,我感覺自己要死了。 一月三十一日,我又見到了老道士,他給我喂了東西,我記不起來是什麼了,但我睡得很舒服。 二月一日,我記起來自己忘記的是什麼了,一月二十六號的晚上我找到了母親也見到了父親,他們都已經死了,我也已經不是我了。 日記背麵是一行頗為狂亂的字跡。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劃去)我是餘槐,是的我是餘槐。 “頭兒,有發現!”遠處正在挖掘的司南突然沖著符祈高呼。 符祈和夭夭快步來到已經被推倒的老槐樹旁,看向司南口中的發現。 那是一個體態纖長的恬靜女子,但在場的三位欽天差都看出女子的不對勁。 夭夭上前檢查了一番,給出結論。 “除了頭以外,其餘的身體部位都被替換成了木頭,身上沒有靈的殘留,嗯,有點像操偶師的手法。” 符祈沒有說話,隻是平靜的示意夭夭讓開。 待女子身旁無人後,符祈拔出腰間懸掛佩劍,往其中注入大量靈氣。 嗡的一聲長鳴,一道如晝劍光斬在人偶身上,瞬間將其涅滅成灰燼。 司南咽了口唾沫,呢喃道:“這就是地字禍藏72——十方明亮。” 符祈銀發飄飄,忽然怔住。 “請救救我的兒子。”這個被夭夭斷言沒有靈性的人偶消亡前如是說道。 餘槐捂著頭,中斷的記憶一塊接著一塊拚起。 他終於記起了一切,但這一切帶來的真相實在是太過殘酷。 邪祟追上來了,餘槐目光空洞看著它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沒有跑,沉默片刻後忽然止不住的狂笑。 “哈哈哈,名字是假的,身體是假的……哈哈哈,原來…原來我真的已經死了,原來最後的鎮物就是……。” 邪祟跨過了安全線內,餘槐已經避無可避了。 可這一次餘槐沒有躲閃,他不想躲了,他也不該躲,這本就是他即定的命運。 他握緊瓷片卻不是對準邪祟反而朝向自己。 邪祟見此一幕反常大叫,著急忙慌的朝餘槐飛撲過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架勢不像是要吃了他,更像是要阻止他做什麼傻事的父母。 餘槐的臉上帶著解脫的笑容,果斷握住瓷片狠狠紮向自己的脾臟。 隨著大量鮮血的湧出,餘槐的生機迅速流逝,他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看向逐漸扭曲變形的邪祟。 “結束了,父親。” 符祈眼中如有大日升起,伴隨最後一件鎮物的消失,煉神境卜道修士的霸道展露無遺,瞬間就鎖定了邪祟的核心。 兩道身影從她麵前浮現,符祈眼尖立刻沖上前抱住僅著寸縷的餘槐,空出的另一隻手握劍,對準邪祟斬下。 一劍斬過,十方明亮。 餘槐悠悠地睜開了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正騎在他身上,兩隻小手像玩橡皮泥似的揪著他臉頰的露彌爾。 “你醒了。” 餘槐一愣,側目而視,看見一個穿著流紋雲理白袍,氣質儒雅的青年人。 “你就是阿福?”餘槐邊問邊從地上爬起。 “嗬嗬,是露彌爾告訴你的吧……” 青年話還沒有說完,餘槐就顏藝展開一個箭步上前,猛得揮拳砸向他的右臉。 “吔屎啦雷!” 阿福卻像早有預料,簡單的一個側身便輕鬆閃開餘槐的偷襲。 見餘槐仍不願善罷甘休,他嘆了口氣。 “我知道餘兄現在心裡有氣,不過還猜你先聽我把話講完再動手也不遲。” 餘槐嗤之以鼻正要接著動手,青年下一句話卻讓他當場愣住。 “而我將告訴你這個世界的真相。” 這句話是用中文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