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陸的叫什麼名字?” 蘇成秀惱的手指骨節都攥到發白了,銀牙輕咬的說道:“大嬸,這都過去半個時辰了,那姓陸的多半不會來了。” “以善為餌,比惡更惡!” “那姓陸的叫什麼名字?竟敢這般做賤人!” “我就說,這世上哪會有人無親無故的願意花重金幫人救治孩子?那廝定是在消遣咱們!” “諸位有誰知道那陸公子叫什麼名字的?若能將他找來,鄙人願出十兩銀子!” “……” 周邊圍觀的一行人紛紛開口斥責,罵聲之眾,言辭之惡,仿佛那‘陸公子’是個十惡不赦的畜生;仿佛受騙的不是為救子跪行多時的農婦,而是他們! 蘇成秀見群情激奮,按捺住抽劍劈人的沖動,問道:“大嬸,你可知那陸公子叫什麼名字?我們幫你找他!” “叫……叫……” 那農婦想到陸公子的交代,心中雖有不忍卻也依言出了出來:“叫陸玨…” “陸玨?” “有人認識陸玨是誰嗎?” “陸玨?” 圍觀的人群中忽有一書生驚疑出聲,見周邊之人皆看過來,他眨眨眼睛說道:“去年我在萬家學堂當教習的時候倒是認識一個陸玨…” 他說著將陸玨的外貌特征描述給那農婦,得到肯定的答復後叱罵道:“那挨千刀的也就是個學堂教習,一個月拿一兩多銀子的報酬,根本就不是什麼富家公子!” 聽到相熟之人認出了那‘陸公子’隻是個學堂教習,根本就不是什麼所謂的富家公子,周邊發出陣陣嘩然… “畜生啊!” “挨千刀的東西!” “這等敗類也配為人師?” “……” 蘇成秀陰著臉看向方才認出陸玨身份之人,問道:“那陸玨如今是不是還在萬家學堂?” “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書生搖搖頭,說道:“我與那陸玨並無多少關係,隻是去年在萬家學堂,我們同為教習,所以有那麼點印象罷了。” “……” 蘇成秀氣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眼見那農婦抱著嗷嗷大哭的孩子暗自流淚,她咬牙切齒的從身上掏出個錢袋子… 她招招手喚人來幫忙:“先把孩子送到醫館救治,錢我先墊著些,那敗類的事我以後慢慢追究!” “咱們這麼多人,不用那敗類也能救人,救孩子的銀錢算我一份!” “鄙人手裡也還有些餘錢!” “讓那敗類身敗名裂!” “也算我一個!” “……” 在不絕於耳的叫罵聲中,那農婦連同懷裡的孩子被人架著去了醫館… 而在事發的不遠處,一輛馬車停在路邊。 趕車的壯漢用餘光瞥了眼,卻見自家主子在車內挑起窗簾一角,饒有興致的看著那場鬧劇… 他不屑的撇撇嘴,甕聲甕氣的說道:“之前在青雲齋的時候我就覺得那廝不是什麼好東西,這不,還真是個敗類。” “不能隻看表麵…” 蕭四娘隻輕笑一聲的搖搖頭,意有所指的說道:“人被救了,不是嗎?” “嗯?” 那壯漢仆役聞言驚疑一聲,麵色也隨之一正,驚疑不定的說道:“夫人,您的意思是說,眼下這局麵是那小子有意為之?” “自古江南多俊才,誠不欺我。” 蕭四娘並未直麵回答他的話,隻笑著道一句:“看了半天也算有趣,阿大,你也派人送去五十兩銀子,權當湊個熱鬧。” “是…” 那壯漢仆役聞言點點頭,臉上已經沒了方才不屑的神情… 蕭四娘看了看窗外的江南風景,收手放下了窗簾,頗為惆悵的呢喃一句:“江南人傑地靈,不知何時能入我遼國帳下……” ……………… “啊切~” 此時的萬家學堂中,陸玨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思忖:‘莫不是鄭玉恒那臭小子又再背地裡罵我了?’ 他笑著搖搖頭,也沒在意… 傍晚時分。 陸玨吃完飯後見飯堂還有些糕點,便取了些帶回房間,邊吃糕點邊研習今日新購置來的‘糧草’。 與此同時,在外歸來的鄭玉恒也不知聽到了什麼風言風語,略顯興奮的跑去自家娘親那,痛斥陸玨在外裝富家子弟騙人的惡行。 而萬瑩根本不信外界的謠言,即便鐵證擺在了眼前,隻一句‘他那麼做定然有他的道理’便堵的鄭玉恒無言以對… 眼瞅著挑撥不成。 鄭玉恒請辭後氣勢洶洶的往萬家學堂後院而去,待從窗口看到陸玨像個沒事人似得,吃著糕點看著書,更是氣的跳腳。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鄭玉恒一腳踹開房門,進門後揮袖將桌上的一盤糕點掃落在地,隨即怒視著陸玨,似是在等他給出個說法。 “……” 陸玨見狀吃糕點的動作微微一頓,目光無喜無悲的看著正在氣頭上的鄭玉恒,說道:“發癲不要來我這,我沒空陪你胡鬧。” “到底是誰發癲!?” 鄭玉恒拍著桌子說道:“我還沒問你呢,今天你在外做了什麼蠢事?” “蠢事?” 陸玨聞言眉頭微蹙,似是沒能理解他話中的含義,畢竟與他而言,不論是買書還是給人出主意,都不算蠢事。 “還裝!” 鄭玉恒冷笑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今天我在外可是聽說了,說萬家學堂的陸大公子在外裝成富家子弟,讓個農婦在東南街跪行一圈就出錢給人家救治病重的孩子,結果人家依言跪行了數個時辰,事了卻不見陸大公子的身影,是也不是!!” “……” 陸玨聞言似是也反應過來他口中的‘蠢事’是指什麼了,當下點點頭應了句:“是。” “陸大公子!” 鄭玉恒見他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心中更是窩火,譏諷道:“您現在可是咱們蘇州府文人圈子裡的名人了,就現在外麵還有人在找你呢。” “找我乾嘛?” “有人花錢要卸了你的腿唄。” “他們懂個屁……” 陸玨聞言隻是不以為意的嗤笑一聲,說道:“越是愚人,對自己的認知就越絕對。” “嗯?” 鄭玉恒聞言總覺得他在指桑罵槐的罵自己,便也陰陽怪氣的說道:“裝成富家公子騙人後還能心安理得的坐在這吃喝,我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騙?” 陸玨瞥了他一眼,問道:“我騙誰了?” “還嘴硬?” 鄭玉恒額頭青筋都跳了跳,問道:“不是你騙那農婦在東南街跪行一圈的?” “那農婦和他的孩子現在在哪?” “自然是在醫館!” “那不就得了…” 陸玨像是看白癡似得瞥了他一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說道:“他們母子如今既然在醫館了,那就證明他兒子有救了,我這怎麼能叫騙呢?” “那與你何……” 鄭玉恒本想譏諷一句‘人家母子如今在醫館與你何乾’的,可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愕然楞在原地,說了半截的話也似卡在了喉嚨裡… 他神色怪異的看著陸玨,默然了好一會兒,才訥訥的問道:“你故意的?” “……” 陸玨並未直接回答他,而是用手指敲了敲桌麵,意有所指的說道:“把盤子和糕點撿起來我就告訴你。” “你……” 鄭玉恒看著方才被自己掃落在地的糕點與盤子,便是臉都黑了幾分…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的半蹲下身子,將掃落在地的糕點與盤子都撿起放回了桌子上,說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說了你也不懂…” “你……” “……” 陸玨見鄭玉恒氣的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心中也是好笑,為免他氣急敗壞,便笑著說道:“方才我不是說了嘛,越是愚人,對自己的認知就越絕對,你能想到此事是我有意為之,可比那些愚人聰明多了。” “那是…” 鄭玉恒聞言頗為傲嬌的輕哼一聲,心中雖覺得還是有些怪怪的,卻也不是那麼生氣了。 許是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在這短短幾次的相處中,他的情緒變化已被陸玨拿捏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