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萬家學堂後院隻有兩位教習還在,說來也有趣,兩人都參加了鄉試,但都沒去等待放榜… 薑原在後院一角揮鋤刨地種些應季的瓜果,灰塵撲撲的像個孤寡老農。 他應試十多次皆是落榜,考的家中家中無米下鍋、考的老母氣絕、考的婆娘跟個賣豬肉的跑了… 與他而言,鄉試就像是刻在心頭的一道魔咒,驅不散,解不掉… 如今年過五旬,早就沒了當初等待放榜的激情。 而陸玨則是有信心中榜,不似他人那般惴惴不安,故而沒必要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等待放榜這等小事上。 鄉試之後的大半月裡,他體內的氣機再次貫通了一條經脈,周身奇經與正經共計二十條,他已經貫通十一條之多。 故而迫切的想貫通身上經脈步入二境,使氣機遊走四肢百骸以滋生內力。 房間中… 陸玨自顧自的練著樁功,而鄭玉恒則是人小鬼大的坐在一旁嗑著瓜子。 自前些日子他偶然撞見自家娘親竟偷偷與陸玨私會,他便時常往陸玨這邊跑,打著‘指點你武道修行’的噱頭跟著陸玨,以防止自家娘親與其私會。 對此,陸玨與萬瑩都倍感無奈… 他與萬瑩之間的感情在這些日子裡急速升溫,順便也解鎖了好多姿勢,但人兒子留心眼防備著自己,他也無計可施。 因鄭玉恒的刻意‘關懷’,這對癡男怨女私會的次數比之以往要少了很多… 忽地… 鄭玉恒嗑瓜子的動作微微一頓,喚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嗯?” 陸玨恰逢一套樁功練完,聞言豎起耳朵,果不其然的聽到了些許敲鑼聲,而且聲音越發清晰。 “敲鑼聲?” “對…” 鄭玉恒眉頭微蹙的起身,嘀咕道:“這大白天的,外麵敲什麼鑼?” “……” 陸玨心神一動,算算時間後似有所悟的說道:“若我所料不差的話,今日應該是鄉試放榜之日,那鑼聲多半是報喜之人所敲。” “嗯?” 鄭玉恒聞言驚疑不定瞥了他一眼,似是不敢相信的問道:“不會是你吧?” “不是我。” 陸玨搖搖頭,說道:“我戶籍又不在這,便是中舉了報喜之人也該去建陵縣的陸家莊報喜才是……” 他說著似是想到了什麼,顯得有些愕然。 “我猜也不是你。” 鄭玉恒有些心虛的嘀咕一句,隨即也似和他想到了一處,瞪著眼睛看向他,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薑老夫子!?” 薑原之前的家早就散了,在萬家學堂當了十多年教習,已是半賣身給了萬家,戶籍也在這萬家學堂… 陸玨與鄭玉恒聽著那越發清晰的敲鑼聲,越發覺得猜測正確。 兩人對視一眼後默契的出了門,隻聽得萬家學堂一片聲的鑼響,一些萬家下人也探頭探腦的出來看熱鬧… 與此同時,外麵幾個報喜之人下馬把馬拴在外麵,人還未進,報喜聲便先傳進了學堂內:“快請薑老爺出來,恭喜高中了!” “……” 萬家學堂的管事聽到聲響緊忙跑了出來,而那些報喜之人也隨之簇擁著討要喜錢。 正在吵鬧,又是幾匹馬載著敲鑼之人而來,原來是二報、三報的人也到了。 管事的見到這般陣仗,也知學堂出了貴人,隻一打聽便知原來是薑原中了舉,緊忙請人入客堂落座,又叫下人去喊薑原… 後院中的薑原還在鋤著地,便被趕來的萬家下人拉著扔掉了鋤頭,“薑老夫子,快走快走,恭喜你中了舉人,報喜的人現在把客房都擠滿咧。” “……” 薑原聞言先是一愣,回過神後隻當是人家與自己開玩笑,便又撿起了鋤頭,隻道:“莫要尋我開心了…” “嗨呀!!” 那下人見他這般惱的頓足,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鋤頭扔的老遠,拉著他邊走邊道:“快走吧!你中了舉了!管事的叫你去打發報子嘞~” “……” 薑原渾渾噩噩的被他拉著走… 而客房中的報喜之人見到正主,皆是起身相迎:“好了,薑老爺來了!” 正要擁著他說話,薑原三兩步走進屋裡來,見中間報帖已經升掛起來,上麵寫著:“捷報貴府老爺薑原高中江南道鄉試第十四名,祝京報連登黃甲!” 薑原不看便罷,看了一遍,揉著眼睛又念一遍,自己把兩手拍了一下,發出嘿嘿的怪笑:“嗬嗬嗬!中了!我中了!!” 說著,往後一跤跌倒,牙關咬緊,不省人事。 客房中的人見狀緊忙上前將起扶起,嚷嚷著叫人尋些茶水來… 薑原被灌了些茶水進肚,也隨之醒來,他爬起身來,又是拍著手大笑道:“噫!哈!好!我中了!哈哈哈哈!我中了!!” 笑著,不由分說就往門外飛跑,把報喜之人和學堂管事的都嚇了一跳… 薑原跑出門後腳下似是沒了跟一般,摔倒在地又爬起來拍著手跑,頭發都跌散了,滿臉灰塵。 眾人拉不住他,隻能任由他拍著手傻笑。 報喜之人與學堂管事的大眼瞪著小眼,皆是心領神會:“這新貴人許是歡喜瘋了。” 而學堂這邊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萬家那邊也收到了消息,萬懷山老爺子拄著拐杖緩緩而來,萬伯烽、萬伯良、萬伯海在旁爭相攙扶著老爺子… 老爺子見薑原在院中拍手傻笑,顯然也是一愣,待聽到管事的說明緣由,不由詫異道:“難道這等沒福?” 而角落裡的陸玨神色很是怪異,頗有種前世課文書中的內容盡顯眼前的荒誕感…… 那些報喜之人對視一眼,都能看出彼此的茫然,他們本是來報喜討個喜錢的,不曾想新貴人竟歡喜瘋了,這可如何是好? 萬老爺子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隻教人先去賬房取些銀錢來,分與一眾報喜之人再做計較。 陸玨念及自己與薑原也算有些交情,沉吟一番後出麵說道:“在下倒是有個主意或可喚醒薑老夫子。” 萬老爺子聞言問道:“是何主意?” “在下偶然曾聽人說過此癥。” 陸玨解釋道:“薑老夫子隻因歡喜狠了,痰湧上來,迷了心竅。隻要找人狠狠地打他一個嘴巴,說:‘這報錄的話都是哄你的,你並不曾中’,他吃這一嚇,把痰吐了出來,多半就清醒了。” “對對對!” 一眾報喜之人分得喜錢,皆是出聲附和道:“這位郎君的主意好得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妙得很!可行!可行!” “若是這般的話…” 萬老爺子聞言看了看身旁之人,目光落在了外孫鄭玉恒的身上,交代道:“玉恒,你去……” “我?” 鄭玉恒指了指自己,看了看自家外公又看了看出主意的陸玨,小聲嘀咕一句:“我還沒打過舉人呢……” “沒事兒。” 陸玨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打趣道:“這兒就屬你年紀最小,手勁最大,做這事最合適不過了。” “……” 鄭玉恒聞言點點頭也不好推辭什麼,於是自顧自的擼起了袖子… “對,這樣精神點。” 陸玨見狀也知這小子下手沒個輕重,便特意叮囑了一句:“你隻需嚇他一嚇,可不要太用力把人給打傷了!” “那是自然。” 鄭玉恒輕哼一聲,隨即縱身一躍猶如鷂子翻身一般落到了發瘋的薑原身邊,伸手將其按倒在地,揮手就是一嘴巴子,打的同時嘴裡還叱罵著:“老匹夫,伱中了什麼中?那些報錄的話都是哄你的!” “……” 薑原被這一巴掌抽的吐了口痰出來,待漸漸喘息過來,原本渾濁的眼中竟真的恢復了清明… “好好好,小郎君好樣的。” 報喜之人見狀連聲叫好,隨即特意看了看陸玨,恭維道:“這位郎君的方法著實管用,卻不知郎君叫什麼名字?日後若再遇此事,咱也好提及郎君名諱。” “在下陸玨……” “等等…您說您叫陸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