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天光昏暗如血。 　　亂葬崗中，上百墳包，又添新土。 　　四周散落著碎泥，一隻半人高的黑狗，頭埋在土裡。 　　一股濃鬱的腐臭和血腥味刺激著黑狗，兩隻前爪不斷刨土，不斷有新的碎泥。 　　“香..” 　　“好香...” 　　大黑狗學著人的聲調，嗷嗷嗚嗚，也算得上是能口吐人言。 　　它伸出舌頭，舔舐著侵染血的土，眼睛變得猩紅，刨的愈發快。 　　狗妖。 　　其他種類想成氣候，遠遠沒有人修煉那麼簡單，萬物靈長，先天就能修行。 　　但好在天無絕路，萬物自有一套修行的路子。 　　精吞魂，鬼采陽，妖吃肉，僵屍吸血。 　　吃的就是你萬物靈長。 　　隨之而來的代價不過是在成了氣候以後，挨挨雷劈。 　　狗妖的巴掌足足有成年人的腳一般大，上麵的利爪破土如沙，爪上已經沾滿猩紅的土。 　　“兩..” 　　“兩..” 　　“咳咳咳咳咳....” 　　居然有兩具屍體，饞的黑狗口水直掉，發出咯咯陣笑，像人在咳嗽一樣。 　　亡人埋得很淺，四隻慘白的手裸露在外。 　　“嘎嘣嘎嘣。” 　　骨頭碎裂的聲音，一隻手上少了根指頭。 　　原本失去生機的手掌，不知道是不是被狗扯了一根手指的原因，四根手指開始不斷彎曲，仿佛能感覺到痛。 　　咬住，一扯。 　　無名指連筋帶骨被扯下。 　　“嘎嘣嘎嘣。” 　　狗妖正吃的歡，哈哈喘氣，嘴角出現詭異的弧度像是在笑。 　　隻剩三根指頭的手居然真的動起來，握成拳頭，不想再被狗妖吃下。 　　看到沒法享受用餐，黑狗直接大口一張，夯次一下咬住一整個手掌。 　　想象中的畫麵並沒有出現。 　　“嗷，嗷，嗷，嗷......” 　　手掌還連著手腕，黑狗卻發出慘叫，被甩到半空，狠狠砸在一棵碗口大的樹上，樹嘎嘣一聲從中間斷開。 　　黑狗溜圓的肚子開始流血，原來已經懷有身孕，它還沒緩過勁，但還是一個翻身，唰的一下逃離了是非之地。 　　嘎嘣嘎嘣。 　　嘎嘣嘎嘣。 　　土坑裡怪響還在繼續。 　　一聲幽幽嘆息。 　　“哎~” 　　“好痛啊......” 　　一條手臂破土而出，隻有三根手指的手掌，死死扣住土坑邊緣。 　　半個土坡都一陣晃動，土裡的東西動靜越鬧越大，坑裡的土像煮沸一樣開始往外湧。 　　唰！ 　　青年男屍直直坐起，眼神一股森森寒意，他順著血跡看著黑狗逃跑的方向。 　　“別壞規矩，它肚子裡有狗崽子，殺不得。” 　　“我知道，我知道，不急......” 　　青年男屍的臉色慢慢潤紅，他靜靜坐在土坑中。 　　“拉我一把。” 　　躺在他旁邊的屍體再次說話，顫顫巍巍，一聽就知道生前是個老酒鬼。 　　“李家鎮，是這裡吧。” 　　“嗯，沒傳錯地方。” 　　“走吧，咳咳......動起來，中元節之前就交差，我還想跟媳婦過個好年呢。” 　　“真晦氣，居然被一個小野狗吞了魂，奶奶的。” 　　“再說吧，先去...咳咳......劉家村。” 　　...... 　　啊——呃——啊——呃—— 　　土路上，兩頭驢拉著牛車在前麵行進。 　　牛車上坐著一二三，四個人，其中有兩個人是道士打扮。 　　車後遠遠跟著兩個人，身不沾土，臉上血色紅潤如人，一老一少對視點頭，不緊不慢跟著牛車後邊走， 　　前麵，百牛道長聲音洪亮，他扯著嗓子說： 　　“我缺德！” 　　“沒錯。” 　　馬道長馬上附和，一本正經開口：“不僅你缺德，我也缺德，大家都缺德啊。” 　　蘇雷默默聽著，沒有開腔，他心想，你們缺德別帶上我。 　　他蘇雷向來行事光明正大，不偷不搶，還不騙窮人錢。 　　怎麼可能缺德。 　　實際上此德非彼德。 　　而是人間功德。 　　道境分為不入流，二流法師，一流法師，地師，人師，天師...... 　　一流法師就是所有人能修煉到的上限。 　　再往上走，是需要得到下麵認可的。 　　當世地師，無一不是人中龍鳳，或出自名門正派，或有大功德在身。 　　成了地師，相當於在陰間登過記造了冊，是在閻王爺麵前都有名有姓的主。死後能直接當陰祇，不想當陰祇，去投胎不用都不用排隊還能選出身的。 　　所以修道這條路走到最後，人人都缺德，人人都想得到德。 　　如今天下修道的，沒有百萬，也有九十九萬九千九千八十七。 　　德不應求。 　　於是道士們，都開始爭相做好事，個個看著都是正氣逼人。一件驅鬼的小事，甚至會出現十幾個道士，幾十個道士搶著幫忙來做的局麵。 　　在老百姓心中，道士全部都是好人。 　　隻有地師無望的人，最後才乾脆開始擺爛，甚至做起傷天害理的壞事，這些術士的心理已經徹底扭曲。 　　牛車上兩個道士越說越歡。 　　車後遠遠跟著的青年男子，確定前麵的人沒有回頭後，手中出現一麵青銅古鏡。 　　古鏡隻有人耳大小，表麵黯淡無光銹跡斑斑，歪歪扭扭刻有兩個文字，像鬼畫的一樣，如同破銅爛鐵。 　　青年往鏡麵注入一股藍色光團，便照向百牛道長。 　　...... 　　姓名：劉小白 　　種族：人族 　　勢力：通幽術士（丁等） 　　境界：地師四重（在冊） 　　功德：91025 　　陽壽： 　　【其他信息，無權查閱】 　　...... 　　鏡麵泛著紅光。 　　“嗯，不是這個。” 　　青年男子稍微挪動鏡麵，又照向第二個人。 　　...... 　　姓名：馬樓 　　種族：人族 　　勢力：通幽術士（丁等） 　　境界：地師六重（在冊） 　　功德：105316 　　陽壽： 　　【其他信息，無權查閱】 　　...... 　　鏡麵依舊泛紅。 　　“繼續，李家鎮現在有三十七個道士，五個禿驢，一百二十來個鬼修，一個都不能漏。” 　　老頭催促，找書苑 wwｗ.zhaoshuyuan.ｃom 青年對鏡麵再輸入一團藍色光團，照向第三個人。 　　鏡中接連顯示信息。 　　...... 　　姓名：吳雨樂 　　種族：人族 　　勢力：通幽術士（丁等） 　　境界：二流法師 　　功德：3056 　　陽壽：餘67 　　黑過：年5歲，半夜在城隍廟撒尿，並偷走貢品。 　　年9歲...... 　　...... 　　鏡麵紅中泛綠，青銅古獸口中吐出一絲黑煙。 　　“有點頑性但也沒做過什麼大壞事。” 　　“再照再看。” 　　馬道長側耳，他看向百牛道長，聲調故意提高。 　　“師弟，往後。” 　　老人聞言，輕聲急語：“快，先收起來，再等等。” 　　然而前麵的人並未回頭。 　　馬道長繼續說話，“往後的德，恐怕會越來越缺啊。” 　　車上四人都看見幾縷炊煙，前方就是劉家村了。 　　車後百米，老頭再次催促。 　　“好了，照照第四個，小心別被發現了，他這人看樣子就老實，不像是會做壞事的樣子，隨便走走流程。” 　　鏡麵又浮現一排排人看不懂的字，鬼畫桃符。 　　...... 　　姓名：蘇雷 　　種族：人族 　　勢力：通幽術士（丁等） 　　境界：不入流 　　功德：-4396 　　紅功：年18，協同擊殺銀甲屍，挽救千百蒼生，功德計萬。 　　...... 　　“年紀輕輕竟如此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