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善寺中,青燈昏暗,少年長跪古佛旁。 “法師,求你千萬救救我姐姐!但凡能救我姐姐性命,我臧燾情願摩頂受戒,做個一輩子伺候您行腳的沙彌!” 老僧含淚扶起少年,道,“昨日那位壯士剛剛受了龍傷,僥幸服下仙藥,留了性命。世間能救此女的,隻有鮫淚水茯苓。鮫淚難得,水茯苓三千年一生,如今藥已成渣……” 病榻上,女子已經沒了氣息,少年臧燾,淚滿前襟。 “父母早亡,姐姐辛苦養我。如今天地茫茫,隻剩我臧燾孤身一人……” 王鎮惡手持強弓,怒道,“哭有個球用,流二斤眼淚,能把你姐姐哭活?” 天上星亂如麻,弦月如鉤。劉裕蹲踞門下,一言不發。石板上,鋒刃摩挲,刀鋒映著月光;月下寺中,燭火晦澀,劉寄奴打磨著亮銀雙刀,雙眼卻顯血紅。 老僧轉動念珠,閉上藍色眸子的胡眼,誦經超度亡者。佛珠轉滿幾個輪回,老僧忽然張目大吼,道: “有了,有了!事情未至絕處!” 劉裕提刀進屋。 “劉施主,你畏高嗎?” “死且不怕,怕什麼高。”劉裕道。 “當日你受龍傷,我隻想著如何求取那塵世之外的靈丹仙藥。我卻忘了古人說過,‘蛇毒雖烈,藥在七步;否極泰來,七步能解’。世間萬物相生相克,解這龍傷,何必費力去趕海搜江?” 老僧接著說道,“這女子人命剛絕,不滿七日,冥使還沒來勾走魂魄。龍身有龍珠,是龍的內丹;如能屠龍取珠,起死回生,不在話下!” 三人聞言,都暫收了悲色,一時殺氣滿屋。 “那龍是三棲的畜牲,能飛,擅泳,可爬。入水中,其實有法子:一手結印,掐個避水決,也能下得淮河……”老僧道。 王鎮惡大怒,“我進困龍穴前,你不是說凡人入不得水?!” 老僧淡淡道,“那時你去龍穴尋藥,就算不驚了惡龍,也少不得跟那蝦兵蟹將纏鬥。你一手捏著避水決,另外隻用單手,如何張弓搭箭?怎麼,讓一隻手,有信心屠了龍宮?” 王鎮惡心裡忿忿,吃癟不語。 老僧又道,“水裡難敵,陸上也難擋;兩條腿,畢竟追不上會飛的——你們可知佛家的空行夜叉,穿梭雲上,慣斬天龍!” “劉施主,你服食了水茯苓,已成仙骨,隻是沒有仙術罷了。老僧這就寫一張風遁符,燒了符咒,你就著涼水灌下——法力可維持一晝夜。剛才貧僧用這失了法力的佛塔,尚且唬得它逃逸而去;那孽龍怕了金光,估計不敢登岸。你想法子引它離水,到天上去鬥!” 燃風遁符,攪合灰燼到一碗水中,劉裕大口吞下。腳踏天罡,步行北鬥,舉足輕輕一躍,飛身便在屋外的夜空裡打了個漂亮盤桓! 拱拱手,按按刀,劉寄奴轉身欲走。 “施主留步!”老僧急道,“待貧僧在你後背上畫個‘卍’字吧(音‘萬’,佛教吉祥語,非小胡子標誌,考慮不周之處,請讀者見諒),保佑壯士平安。” 王鎮惡抿抿嘴唇,“是真他媽偏心眼兒啊。” 劉裕道,“請問法師,畫下‘卍’字,我劉裕能否刀槍不入?” 老僧合掌道,“阿彌陀佛,施主‘卍’字隨身,若能全身而退,自有我佛保佑。” “我若命喪龍口呢?”劉裕問。 “施主若不幸殞身,自然是因為心誌不誠。” “嘿!這閉環真是絕了,怎麼都是你有理。大師佛法高明,精彩,精彩。”王鎮惡忍不住鼓掌。 劉裕搖了搖頭,“法師慈悲,留著佛心,給這姑娘多念幾卷經書吧。我的命,在我自己手裡。” “兄長,我願與你同往!”臧燾雙膝跪地,拜手真誠。 劉裕不答,直奔淮水飛去。 王鎮惡數了數壺中羽箭,薅起少年,道,“這個活兒輪不上我們搶。那是你姐,也是他女人。” 淮水水畔,風高水寒。江拍浪湧,劉寄奴腰係雙刀,孤身入水,以人命為餌,以弦月為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