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輕輕放下張鳳鳴,提起古劍,涕淚橫流:“我去宰了那狗神……”他傷心至極,漸漸神識錯亂,行不知所終。昏昏沉沉之際,一心隻想為張鳳鳴報仇。 沈驚鴻極力按住他肩膀,淩霄掙紮大喊:“你讓開,他害死我師傅,我將他碎屍萬段。” 沈驚鴻猛然給了他一個耳光,“啪”一聲清脆,淩霄一愣,呆呆地看著她。 她眼淚源源不斷,眼神溫柔,緩緩彎下身子抱住淩霄。她不會說話,隻能以行動來安慰他。淩霄被她一巴掌打醒,深知此際島上眾人性命捏在自己手裡,不可肆意妄為。無奈之際,悲憤交加,將頭靠在沈驚鴻纖弱的肩頭,嗚嗚痛哭起來。 沈驚鴻伸手輕輕摸著他的脊背,眼睛呆呆地望著洞外漆黑的夜色。仿佛看到自己五歲那年,那個昏沉的夜晚,父母在蜀地被強盜殺死,自己也是這般痛哭。也是那一次,驚嚇過度,由此失聲,變成了啞巴。 如今看到淩霄的樣子,想到兒時自己,便是愛憐無限。 淩霄哭了許久,心脈益發疼痛難忍,漸漸靠著沈驚鴻暈了過去。二人就那般一動不動,靜靜的坐在洞中。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洞口照進來一絲曙光。那光就似有了生命,一寸一寸向前,慢慢爬上淩霄的額頭。淩霄微微睜開眼睛,隻見沈驚鴻盤膝而坐,閉著雙眼,呼吸沉穩,已然睡得很熟。自己枕著她的膝蓋,也不知昨晚就這樣躺了多久。 他微微移動身體,側身看到張鳳鳴的屍首,不禁又是悲傷欲絕。沉默半晌,心情漸漸平靜,暗想:“小師妹還在後崖躲藏,若她知道師傅仙逝,定然難過至極。也罷!我且瞞著她,待此間事了,再將師傅遺體送回紫霞山。”當即脫下身上新郎長衫,輕輕為張鳳鳴蓋上,拍了拍沈驚鴻肩膀:“師姐醒醒!” 沈驚鴻睜開眼睛,眼中滿布血絲,顯然昨夜守著淩霄,一宿沒睡。 淩霄看她發髻散亂,神情疲憊,不由得心中感激,柔聲道:“咱們回去,當務之急是對付扶桑賊。” 沈驚鴻點了點頭,剛要起身,卻是雙腿麻痹,又倒了下去。原來淩霄靠在她腿上躺了一夜,此際腿上氣血不暢,麻木得失去知覺。 淩霄忙上前扶她:“我背你罷!” 沈驚鴻俏臉緋紅,匆忙躲避,連連搖頭。淩霄皺眉:“師姐,你我皆是江湖兒女,何必拘泥於世俗小節?如今快想法子逃出海島才是緊要。” 沈驚鴻低下了頭,顯然已經默認淩霄所言。 淩霄向著張鳳鳴磕了三個響頭,將地上鳳凰劍撿起放到他懷裡,抹淚道:“師傅,霄兒日後定找那狗神算賬,如今您老人家在此委屈些時候,等霄兒退了扶桑賊便回來找你。” 說罷,背起沈驚鴻,匆匆出了山洞。 隻見扶桑兵在廣場周圍排列整齊,大國師領著眾人,正在逼問各門派的心法口訣。幾個侍衛端著筆墨紙硯,在人群中穿梭來去。 武極將紙筆遞到古天絕麵前,含笑道:“久聞古漠派黃沙劍天下一絕,古大俠能否賞臉,讓我見識見識那劍訣?” 古天絕“呸”地吐了他一臉口水,哈哈大笑:“想要老夫劍訣,做你娘的清秋大夢。” 武極大怒:“來人,給我刺穿他的琵琶骨,我讓他‘天絕’變‘天殘’。” 兩個侍衛提著鐵鉤上來,往古天絕琵琶骨上鉤去。一時間血流如注,慘不忍睹。不料古天絕一動不動,雖則臉色蒼白,滿臉細汗,卻是一聲不吭。 眾人看到他如此能忍,都不禁心中驚嘆。 武極大怒,一把奪過侍衛手裡鐵鉤,猛地一拉,咬牙切齒:“老家夥,我看你叫是不叫。” 古天絕冷笑一聲:“老夫縱橫天下,死都不懼,這點痛算什麼?有本事砍了老夫的頭,若眨一下眼睛,便是你孫子。” 武極無計可施,哼了一聲,轉向慧遠:“老和尚,你來寫,將寒山寺《大雷音咒》寫出來。” “阿彌陀佛”慧遠竟不拒絕,接過紙筆,低頭就寫。 氣得古天絕瞪眼,莫長風嘆氣。 古天絕破口大罵:“老禿驢,你個出家人怎麼貪生怕死?”莫長風接口:“是啊!老禿驢,寒山寺功法若傳到扶桑海,他日扶桑海用它來打我神州,那時你就是第一大罪人……” 慧遠不管不顧,微微一笑,寫了一大篇遞給了武極。 “那真的是大雷音咒嗎?”大國師迫不及待,一個箭步沖上前來,將那紙展開,一字一句念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 念到此處,不由得勃然大怒:“老和尚,你耍我,這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不是《大雷音咒》,你當我不知道麼?” 慧遠合十道:“阿彌陀佛!《大雷音咒》原本就出自《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你若悟通心經便悟通《大雷音咒》,你若不悟,我縱是寫得再多也毫無用處。” 大國師冷哼一聲,暗道:“聽聞寒山寺佛法通天,得想個法子寫出真正的《大雷音咒》才行!”這時,侍衛遞上來的心法,大大小小五十多個門派,各種修練密法千奇百怪,看得他精神振奮。 武極嘆了一口氣。 大國師忙笑道:“好徒兒,何故嘆氣?到時我學了這些妙法,一定都傳給你。” 武極道:“可惜逍遙派的《逍遙遊九卷》不在,若練得‘破天一劍’,這些功法都不過是糞土。” 大國師笑道:“你放心,你那二牛兄弟不是正在幫你麼?到時張鳳鳴寫出來,你不就能練‘破天一劍’了麼?” “徒兒聽說《逍遙遊卷九》三十年前被叛徒蕭靖盜走,怕是終生見不到‘破天一劍’了。” 淩霄在人群後聽武極一說,心中尋思:“蕭靖盜書一事鮮為人知,怎麼他一個扶桑海的人卻知道的一清二楚,看來那奸細在我派中已經根深蒂固!” 正說著,隻聽海上波濤怒卷,一艘大船“轟隆”一聲,被一道劍光從中斬斷。接著海上傳來一陣吆喝之聲,無數箭矢亂放,皆往斷船上射去。 眾人匆忙來到海邊。 隻見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婆婆,滿頭青絲,一臉皺紋,手裡提著一把長劍在千軍萬馬中來回飛馳。劍起劍落處盡是人頭落地,殺得一眾扶桑兵心驚膽寒。 大國師用中土語言向那婆婆大喊:“來者何人?” 那婆婆劍光橫掃,將近前而來的十來人一劍震退,朗聲道:“我乃天王島主母古天月,特來救我家老頭子。識相的將人交出來,否則砍下你的腦袋。” 淩霄遠遠觀望,隻見她劍法高絕,正是幫手。心中歡喜:“有這婆婆在,機會便多了一些!” 黑白無常飛身上前:“老太婆,欺我扶桑海無人麼?先吃我們黑白無常一掌。”二人說罷,飛身而起,化作一白一黑兩道蛇影沖向古天月。 古天月手按劍柄,以雄渾真氣注入劍身,劍氣暴漲,迎上黑白無常。誰知長劍不堪負重,“當”一聲猛然折斷。古天月將劍柄打向二人,飛身退到桅桿之上。 黑白無常落在甲板,抬頭看著古天月:“你手中已無劍,還要打麼?” 古天月將斷劍扔了,從袖中摸出一方小小木盒,輕輕推開,裡麵裝滿了黃沙,冷笑一聲:“你們對我古漠派劍法一無所知。”說罷,將盒子中黃沙一倒,黃沙傾瀉而出。古天月劍指揮舞,那黃沙隨之遊動,竟自飛速旋轉,攪起一股吸力,漸漸引來海水附於其外。不過眨眼,黃沙之外另成一把巨大的水劍,劍身之內海水流動,似蘊藏無限殺機。 黑白無常大喝一聲,同時沖向古天月。那水劍“嘩啦啦”一聲遊動,盯住二人飛刺而來。 黑白無常四掌紛飛,自空中化出百道掌影。隻見掌影與水劍相撞,那水劍“嘩啦”一響,徑自繞過掌影,如水蛇般鉆了過去。 黑白無常大驚失色,匆忙間躍地而起,急欲避開水劍。 不料那水劍如同活了,在空中一化為二,追著黑白無常就刺。 二人沖進大海,踏浪行了一裡遠近,隻是擺脫不了。 古天月冷笑一聲,手中捏了個“誅”字訣。雙劍鼓動萬頃巨浪,以浩瀚之威猛地刺出。 這一劍,當真有驚天動地的氣勢。眾人心知肚明,以黑白無常目前的修為,別說擋住,就是避開也不能。 “轟”巨浪滔天,狂風大作。 眾人凝目望去,黑白無常竟然毫發無損。而二人前方,一個秀氣書生以雙手二指各夾住雙劍劍尖。 那書生眉目清秀,皮膚透白,竟是有幾分邪氣。紮頭的絲巾在身後飛舞,漫天的波浪在四周旋轉,而他卻氣定神閑。 眾人都驚訝不已,這書生竟以二指之力卸了兩劍。 大國師望著那書生,欣喜不已:“恭迎星野少師先生……” 那書生推開水劍,立於浪尖,負手道:“大國師客氣了。” 古天月微微一愣,神情中有幾分慌亂,斷然料不到扶桑竟有這般高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忙縱身而起,收黃沙於掌邊,聚成一把沙劍,迎向那書生。 不一時,武極指著遠處一點金光道:“三皇子的船……” 大國師道:“莫讓老太婆驚擾了三皇子,將那老頭押上來!” 武極會意,轉身向島內走去。 不一時,莫長風被武極拖了出來。 “老太婆,不想你的老相好送命,你最好住手……” 莫長風怒不可遏,望海上吼道:“小月亮,莫聽他的,將這群狗東西都殺了!” 古天月與星野少師正鬥得不分伯仲,此時聞聲望來,見莫長風渾身傷痕,狼狽不堪,心中慌亂,竟連連是失手,被逼得出不了劍。 莫長風看出端倪,大叫:“小月亮,心神守一,勿以我為念!” 古古天月忙聚定神識,這才又穩住局麵。 武極眼看三皇子大船近了,急不可耐,一刀刺在莫長風腿上,望古天月大吼:“老太婆,再不投降,我把他一刀刀活剮了!” 莫長風怒目圓睜:“來呀!我莫長風豈會俱爾等鼠輩。” 武極大怒,又刺了他一刀。 那邊古天月看到丈夫挨了兩刀,心在滴血,含淚撇開星野少師,飛撲上岸:“別捅他,我投降,我投降便了!” 武極忙命人將“天香軟筋散”給她服下,古天月心疼丈夫,隻能一一照做。 莫長風“哎呀”一聲,嘆道:“小月亮,你這是何苦啊!” 古天月含淚:“我哪能眼睜睜看著你被他殺死呢?” 大國師命人將他們夫婦帶回島上,著手迎接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