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忍著痛楚,慢慢在地上鋪開紙墨。 蕭靖接過筆,看了她一眼。想到她這幾日對自己的照顧,如今反被自己所害,心中不禁多了幾分愧疚,溫柔地問她:“疼麼?” 小柔羞紅了臉,抬頭一笑:“不疼!” 蕭靖皺眉:“盡胡說,身上都是血,還說不疼。”便低頭開始默寫秘籍。 小柔愣了許久,忽然道:“你寧死也不肯交出秘籍,怎麼如今便肯了?” 蕭靖搖了搖頭,嘆氣間一聲苦笑:“那老狗找到了我的死穴!” 小柔嬌羞著低下頭不再說話,默默看著他寫。 蕭靖寫了百字,便停手問小柔:“你是怎麼拜他為師的?” 小柔道:“幼時我被父母遺棄在雪地裡,是師傅撿我回來的。” 蕭靖道:“他經常打你嗎?” 小柔低下頭,又不說過。 蕭靖猛然拉過她的手,小柔嚇了一跳,拚命往後縮。蕭靖一把拉開她的衣袖,隻見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傷痕。 蕭靖不由得心中一痛,放開小柔,咬牙道:“這老狗真不是東西。” 小柔搖了搖頭,噙淚道:“師傅養我教我,我已經很知足了。他生氣時打我,讓他出出氣,原也應該!” 蕭靖聽她如此一說,更不知要如何安慰她。 小柔問:“你呢?你師傅待你如何?” 蕭靖聽到師傅,臉上陰霾一掃,得意道:“我師傅是逍遙掌門,天地七絕,待我視若己出,如親兒子一般……”當即滔滔不絕,講起了這些年與玄真子之間的事。 小柔見他講得眉飛色舞,也暗暗為他感到高興。 二人聊得很晚,小柔累了,不知何時依在蕭靖肩膀睡著了。一道月光從洞頂射下來,照著她雪白的臉蛋,更顯得清純美麗。 蕭靖低頭看著她彎彎的眉,淺淺的笑,心裡暗笑,這傻姑娘一定在做夢了。 抬頭望月,想起師傅,又開始黯然神傷:師傅啊師傅,不知蕭靖有生之年,可還能再見上您老人家一麵。 第二日,飄渺走了進來。看了看蕭靖所寫的秘籍,臉上露出了些欣喜。而小柔愛笑的臉上笑容卻漸漸少了,有時蕭靖與她說話,總是前言不搭後語滿腹心事。 一連幾日,蕭靖寫得進度緩慢,飄渺仙人漸漸失去了耐心,當著蕭靖的麵又將小柔打了幾鞭。蕭靖不忍小柔受苦,隻能又寫了百字。 那秘籍隻一卷,不過千字,蕭靖前前後後寫了一半多,眼看飄渺仙人就能得償所願,蕭靖心裡萬分焦急。 這一日夜半,洞外又是大雪紛飛。小柔默默地陪著蕭靖坐了許久,二人各自想著心事。 不知過了多時,蕭靖悠悠嘆了口氣:“不知恩師他老人家怎麼樣了?” 小柔抬起頭,怔怔地看著蕭靖,眼裡有淚光。須臾,她緩緩開口道:“靖哥,我們逃吧!” 蕭靖一怔,望著她欲言又止。 小柔道:“靖哥,我知你是為了我才肯寫出秘籍的,小柔是累贅。” 蕭靖搖了搖頭:“這不能怪你!” “靖哥寧可死了也不交出秘籍,豈能為了小柔背叛師門?小柔真是罪大惡極……” 蕭靖淚目道:“傻瓜,別說了,你不是累贅,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可是靖哥,那時交出秘籍,咱們還是活不了,是麼?” 蕭靖點了點頭,飄渺心狠手辣,決計不會讓這個秘密泄露出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人滅口。 小柔道:“你帶我走,咱們逃去紫霞山,找你師傅求救!” 蕭靖聽她一說,心中異常激動,不禁一把將她拽進懷裡,緊緊抱住。 小柔先是吃了一驚,在蕭靖懷中愣了一愣。 蕭靖淚眼道:“如此一來,你師傅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小柔搖了搖頭:“我不怕的,隻要和靖哥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的。” 此時蕭靖被寒鐵鏈鎖住,要解開他何其容易。自上次小柔私放蕭靖之後,飄渺便再也不相信小柔,那鐵鏈的鑰匙都是自己貼身保管。 蕭靖思來想去,要解開鐵鏈,找飄渺偷鑰匙是不可能的。唯有找到自己那把遊龍劍,那把劍乃昆侖玄鐵打造,削鐵如泥,隻能以遊龍砍開鐵鏈。 然而,那樣一來,勢必驚動飄渺。就二人現下的修為來說,要從飄渺手上逃出去幾乎是不可能。 蕭靖想了片刻,忽然對小柔道:“咱們要從那老狗手裡逃脫,隻怕不大容易。縱使咱們逃出萬象山,他又追來,豈不是功虧一簣。” 小柔點了點頭,深以為然:“靖哥你說怎樣,我都依你!” 蕭靖道:“我近日細思《逍遙遊卷九》用劍之法,深有體悟,偶然間想了一式劍訣。可惜那一劍需配合身法運行,我雙腿已斷,行動不便,打算將那一劍傳授於你,待咱們逃走之時,以此刺那老狗一劍。他受了傷,便追不上我們了。” 小柔愣了愣,垂頭喪氣搖頭道:“靖哥,隻怕不成,我笨得緊,師傅因此常常打我罵我,我學不會的。” 蕭靖一笑:“恩師他老人家常說,若所教得法,天下無不教之人。那老狗心術不正,能教得出什麼玄妙的本事。再者,你學都不學,怎知自己學不會呢?” 小柔看著他的眼睛,隻覺他眼神之中,有一種不可言喻的信任,便點了點頭:“靖哥要我學,我便學。” “好,你且聽我將此劍劍意講來。此劍起手,猶如張弓。弓到滿弦,忽然彈出,可發強過自己數倍之力。然而你與老狗修為差距太大,縱使用出張弓一劍,怕也不足傷他。唯一之法,便是腳踩八卦陣,借乾坤二卦之力。” 說著看向小柔,輕笑道:“你明白了麼?” 小柔茫然地搖了搖頭,蕭靖嘆了一口氣,暗想小柔果然十分呆傻,與她講劍道之意,恐怕是對牛彈琴。當下隻能沉默不語,苦苦思索如何讓她明白自己之意。 蕭靖豈知,他自幼師從玄真子,百家經典,三教九流,無所不學。且他自己又是百年難遇的劍道奇才,那經卷中的劍意隻需一點就通。而小柔自小跟隨飄渺,學的是星象一道,與諸家道意相去甚遠,那些道家術語,她自是半句也不懂。何況,飄渺收養她,不過是將她當作仆人一般,又怎會認真教她本事。 蕭靖思慮再三,唯一方法,便是將八卦方位刻成標記畫在地上,讓小柔隨標記而行。小柔雖笨,好在對蕭靖的話言聽計從。過了兩日,終於將蕭靖傳授的步伐練會。 蕭靖知道單有劍法還是不成,決定將《逍遙遊卷一》練氣篇傳她。當下撮土為香,望洞外道:“師傅,靖兒今日為強敵所困,不得不將逍遙秘法傳授於她,他日若能回歸逍遙派,靖兒自當領罪!” 隨後便日夜督促小柔練氣。 直到了第三日,蕭靖早有些急不可耐,小柔練氣的速度簡直比蝸牛還慢。好在這幾日飄渺沒來,二人還有時間。 這一日,小柔練了一個時辰,逍遙真氣還是如遊絲彷徨,微不可尋。蕭靖性子急起來,忍不住就是破口大罵。小柔默默忍受,隻是偶爾低頭悄悄拭淚。 蕭靖漸漸平靜心神,看了看小柔,隻見她眼圈通紅,眼角淚紋猶在,兀自對著他微笑。 蕭靖望著她,不禁心中一痛,暗恨自己不該罵她的!當即將她拉進懷裡,為她輕輕地擦去淚痕,柔聲道:“對不起,靖哥不該兇你的!” 小柔麵紅耳赤,一臉嬌羞:“不打緊,是小柔太笨了!” 蕭靖一笑:“你才不笨呢!” 小柔皺眉苦道:“靖哥!我學不會劍法怎麼辦?” 蕭靖思索片刻,緩緩開口道:“我有一個法子,可以讓你片刻擁有逍遙真氣,修為直達聖道!” 小柔大喜:“什麼法子?” 蕭靖俊臉通紅,撇開頭不敢看小柔,似乎難以啟齒:“那法子……那法子實在是邪門歪道……我也是幼時不懂事,在藏經閣偶然看到的……” 小柔益發好奇:“靖哥你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什麼法子?隻要能成,縱使小柔粉身碎骨……” 蕭靖忙捂住她的嘴:“傻瓜,說什麼混賬話,我才不會要你粉身碎骨!” 小柔點了點頭,笑道:“那究竟是什麼法子?” “那法子……那法子……那法子叫《陰陽合氣功》……便是要我們成親……” 小柔怔了怔,羞紅著臉低下頭,看著地上,一句話也不說。蕭靖以為她拒絕了,心中羞愧難當,恨不能一頭撞死。 “柔妹!對不起,是我太魯莽,不該說這種話,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 蕭靖說著狠狠打了自己一個耳光,第二個耳光剛要打下去,卻被小柔抓住了手腕。 隻見小柔雙眼淚花,抬頭含情脈脈地看著蕭靖,微笑道:“靖哥,小柔能和你成親,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小柔自然是願意的呀!” 蕭靖一把將她拽過來,緊緊摟在懷裡,流淚道:“小傻瓜,你不後悔嫁給一個沒腿的瘸子麼?” 小柔搖頭笑道:“往後我就是靖哥的腿,靖哥去哪我就去哪!靖哥活著我就活著,靖哥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會獨活!” “好!”蕭靖牽著她的手向西南紫霞山方向拜了三拜:“師傅!弟子蕭靖與小柔結為夫妻,此生榮辱與共,生死不離,望您老人家在遠方祝福我們!” 拜畢,夫妻二人緊緊相擁。片刻之後,蕭靖便將《陰陽合氣功》細細對她講解。 洞外大雪緩緩飄過,月明星稀。這一夜,萬象山好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