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天道一舉起長刀,望向那女羅剎:“你是何人?” 女羅剎麵目冷峻,沉聲答道:“逍遙掌門,沈驚鴻。” 彰天道一先是一愣。 忽而“哈哈”數聲,仰頭大笑:“聽聞玄真子被淩霄所殺,後繼無人,找了個女娃娃做掌門,看來所言不虛。” 沈驚鴻雙眼怒色一閃,青霜劍應勢而發,一劍刺去。 那一劍好生淩厲,周邊事物被寒氣一掃,凝結成冰。 彰天道一心頭一冷,身子麻木,不能動彈。知道自己抵不住那一劍,心中已然絕望,索性閉上眼睛。 “叮”一聲脆響。 沈驚鴻的劍並未刺來,卻於他麵前爆出一團氣流,幾乎將他沖倒。 彰天道一忙睜開眼睛,隻見淩霄一身黑袍,站在身前,二指夾住青霜劍,手指凝霜。彰天道一驚叫出口:“淩霄兄弟,是你……” 沈驚鴻看向淩霄,神情一愣,嘴角微微顫抖。淩霄雙眼含淚,呆呆看了她許久。 沈驚鴻猛然抽回青霜劍,撇開頭不再看他,卻把劍尖對準了他:“淩霄惡賊,你來得好,今日我便為恩師報仇雪恨!” 淩霄心頭一痛,千言萬語,卻始終道不出口,隻是溫柔地看著她的側臉,淡淡地吐出一句話:“你又清減了許多!” 沈驚鴻聽他一說,忽覺手中長劍沉了許多。未見之時,她拚命告訴自己,把心一橫,一劍就刺下去。可是如今見了,這把劍好沉,好沉,仿佛劍上有千鈞力道,把她的手腕死死地壓住。她再恨他,再怨他,可為什麼就是不忍殺他。 破敗的宮殿,蕭索的山崗,一陣風不緩不急地吹過。 那風寒冷,吹亂沈驚鴻額前的秀發,也吹亂了淩霄的心。 “動手吧!” 沈驚鴻閉上眼睛,她側著身,淩霄一定看不到,有一滴眼淚悄悄從她另一麵臉頰滑落下去。 淩霄不再說話,扶起彰天道一:“我帶大王離開。” “不許走。” 沈驚鴻一劍刺來。 淩霄運掌擋去,掌劍相擊,浩瀚氣流鼓動而起,卷得山峰上沙石橫飛。二人引風帶火,駕電馭雷,打在一處。 下方眾人,看到這一對年輕人居然有如此道行,皆是心中佩服不已。 淩霄與沈驚鴻鬥了數合,越鬥越驚。沈驚鴻如今修為,絕不亞於自己,她在短短時間內,不僅學會破天一劍,又突破天人之境,真不知道那些日子她究竟經歷了些什麼。 淩霄一個失神,青霜劍自耳旁一劃而過,削落頭發一縷。 二人各自退回,立在兩座山峰之上,對麵而立。 沈驚鴻收住長劍:“論劍道,如今你沒有弒神古劍,不是我對手!發你的九天玄龍吧!” 淩霄一笑,沉吟不語,隻是呆呆看著她,哪怕多一刻也好。 沈驚鴻被他看著,絕美的臉上透過一抹嫣然,那嬌羞的顏色一閃而過。 這時,下方靈武帝似是看出端倪,沈驚鴻對淩霄有情,淩霄對沈驚鴻有意。二人出招之時,心有靈犀,互留餘力。 靈武帝勃然大怒,對沈驚鴻叫道:“你在做什麼?還不將那反賊殺了,為你師傅報仇?難道你要玄真子在九泉之下也不安生麼?” 沈驚鴻聽得此話,那一抹溫柔瞬間消散。 “是啊!自己究竟在做什麼?他可是自己的殺師仇人,我們之間沒有可能的。沈驚鴻啊沈驚鴻,你要爭氣,你要狠下心來,將他一劍殺了,為師傅報仇。” 她忽然又變得冰冷無情,宛若一塊堅冰。青霜劍一抖,劍氣縱橫交錯,殺向淩霄。 淩霄深知她動了殺念,心中好不悲傷。 “沈師姐,你怎麼就是不信我?你這樣子待我,當真比殺了我還要難受!可是,我又該如何跟你解釋這一切?玄真子啊玄真子,你真是給我出了個大大的難題。” 淩霄雖然悲傷,可是心願未了,不肯輕易受死,隻能大喝一聲,雙掌齊出迎了上去。 “嗷嗚……” 九條紫色長龍迎空飛出,卷起九道罡氣漫天而來。氣卷長風,吞天沃日,好強的氣勢。一瞬間,黑山上下人仰馬翻,天昏地暗。 唯有沈驚鴻那雪白的人影,穩穩立於天地之間巍然不動。青霜長吟,一劍刺出,射出萬道青光。 淩霄沒有打算與沈驚鴻以命相搏,他以落雪劍中的“凝影”之法,發劍氣在正前化出一道幻身,吸引沈驚鴻注意。 而他聲東擊西,馭兩條龍影向下方靈武打了去。 這一下,不隻是靈武帝慌了,便是沈驚鴻也手忙腳亂。她急忙收劍,調轉身形要去護駕,卻被淩霄搶先一步。 這一著變化太快,天機營的護衛都來不及反應。隻見長龍一卷,靈武帝便消失在沙塵之間。 沈驚鴻飛落軍中,早已沒了靈武帝蹤影。再回望黑山,那彰天道一也消失無蹤。 天璿望著九天玄龍消失的方向,卻是從未有過的平靜。靈武帝,從來就不是他要追隨的目標。他應該得到更多,不僅僅隻是一聲虛偽的大國師。 …… 淩霄馭龍飛離黑山,不一時便落在一處山穀。那山穀極為隱蔽,料想天機營一下子也找不到。 彰天道一看了一眼靈武,心頭暢快,舉起長刀:“兄弟,讓我砍了這昏君!” 淩霄忙一把抓住刀:“大王,使不得!” “這是為何?他是要殺咱們的,咱們為何不能殺他?” 靈武帝端坐不動,緊閉雙眼,不發一言。 淩霄看向靈武帝,很想從他身上尋找一點母親的影子,看著他那副樣子,卻又心頭茫然。 “唉!”淩霄嘆了口氣,走到靈武身旁坐下:“你還記不記得你有個女兒?” 靈武帝冷哼一聲:“朕的女兒多了,不知你說的。” 淩霄望著遠方天空,極力在想象母親的樣子:“軒轅明月。” 靈武帝身軀一震,緩緩睜開眼睛看向淩霄:“你怎麼……怎麼知道?” 淩霄道:“我是她的兒子!” “啊!”靈武帝愣了許久,卻又忽然大笑,他的聲音聽不出悲喜,隻是在笑:“我早該猜到了,你和那幽都的三皇子長得好像,你的性子脾氣與明月好像……我早該猜到了……” “你為何要趕她走?” 靈武帝長長嘆了口氣:“若她不是生在帝王之家,我會是一個好父親,她會是一個好女兒,隻可惜……” 彰天道一在後麵聽了二人談話,也是說不出的震驚。這二人從天都府到黑山,看似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實際上卻是爺孫關係。 淩霄道:“能與我說一些她那時候的事情麼?” 靈武帝愣了愣,望向天邊,正值斜陽,霞光萬道。他似乎想起了很多久遠的事情,悠悠說道:“那年中秋月圓,靜香宮外桂花開了,她便在那晚呱呱墜地。那時我正在亭上望月,便給她取了‘明月’這個名字……” 淩霄聽得母親兒時之事,似母親忽然來到身邊一般,一時間竟聽得如癡如醉。 二人講了許久,直到月亮高懸,已是夜半三更。 淩霄起身,望向穀口,對靈武道:“你回去吧!” 彰天道一大急,舉刀就砍向靈武帝:“狗賊不許走!” 淩霄忙抓住長刀:“大王,靈武帝死不得!” 彰天道一恨恨不已:“他要殺咱們,如何咱們卻不能殺他?” “他一死,朝廷大亂,天下大亂!” 彰天道一僵在原地,刀被淩霄死死抓住,心裡尋思,淩霄道法高強,自己不是對手,靈武帝是他外公,當著他的麵殺靈武是不能了。不過,可以等靈武離開淩霄,自己再伺機而動。便放下長刀,讓靈武出去。 靈武帝也站起身子,愣了許久,麵無表情:“若我不是皇帝,我會是個好父親!可惜,生在帝王之家,生不由己。” 淩霄看著他緩緩走出山穀,始終沉默不語。 等靈武帝走遠。 淩霄回頭對彰天道一:“大王,咱們就此別過,在下還有要事前往北疆天峽。” 彰天道一點了點頭:“兄弟,那咱們後會有期。” 淩霄又道:“這靈武帝,還望大王今夜不要為難他。” “放心,人是你抓來的,我不為難他。不過,他回去之後,我木神族絕不放過他!” 淩霄道了聲謝,也不管靈武,徑直向北而去。 …… 柳江 這一日,柳江巨富鄭金來的府上披紅掛彩,人來人往。原來是鄭家少爺迎娶崔尚書的女兒,兩家聯姻,堪稱是一場金錢權力的結合。從此以後,那鄭家在南方的地位隻怕越發不可撼動。 此時,鄭天雷一身紅衣,正在後院與幾個朋友鬥雞。兩下互相吆喝,吵吵嚷嚷,言語粗鄙,頗有幾分市井無賴的樣子。 朱鐵甲在一旁看著,連連嘆氣,哪裡有一點成婚的樣子,他這是要氣死他老子。這也不能怪鄭天雷,自那日見了沈驚鴻之後,他的魂兒早被她勾走了,從此那世上女人,除了她便都不值一提。 不止是鄭天雷,有多少男子都是如此,隻要看了沈驚鴻一眼,注定這一生都要對她念念不忘。 須臾,婢女走了進來。 “少爺,吉時已到,老爺讓你去東街坊迎接新娘子了!” 鄭天雷充耳不聞,繼續與眾人喝酒鬥雞。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那婢女無奈,隻能走了出去。 片刻之後,鄭金來手持木棍,怒氣沖沖進來,對著鄭天雷一棍子就打去。鄭天雷躲也不躲,挨了棍,鄭夫人急急跑來,一把抱住鄭金來的手,哭道:“你做什麼?這大喜的日子你不許打孩兒……” 眾狐朋狗友一看情勢不對,當即一哄而散。 鄭天雷怒向父親:“我不想娶她,為了你的生意,你不過把我當作個工具。” “你……你說什麼?” 鄭金來怒不可遏,這小子越來越不成樣子,往常雖然叛逆,倒還不敢公然頂撞自己,如今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正要狠狠教訓他,門口的管家匆匆趕來:“老爺,迎親的隊伍準備好了,就等著少爺出發呢!” 鄭金來指著兒子怒道:“把他給我綁上,嘴堵住,扔進嬌子裡抬過去。” 管家一愣:“老爺這不合規矩,八抬大轎是個新娘子的,少爺要騎馬……” 鄭金來道:“管不了許多,就讓他們小夫妻同乘一轎。” 眾家丁隻能依命,將鄭天雷綁了裝進轎子。 迎親的隊伍浩浩起行,一路吹鑼打鼓,好不熱鬧。 鄭金來有苦難言,自半年前天都府大戰淩霄之後,京城受損嚴重,需要大量錢財修復。而這些年靈武帝將財力投向邊疆戰備,國庫空伐。作為南方巨富,柳江鄭家很快就被朝廷盯上。 朝廷隔三差五便派使臣崔征柳江,許多人因此傾家蕩產,柳江的商人都苦不堪言。鄭金來為了保住家業,於是攀上了戶部的崔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