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上清風徐徐，王飛的心也仿佛被吹亂了。 　　黎蓉的發絲尖在清風中摩挲著他的臉頰。王飛忽然幽幽問：“為什麼自古以來人與妖便不兩立呢？” 　　黎蓉說：“上古時代，妖族極為強大，強大到連天上神佛也不畏懼，他們橫行天下，為禍人間。有的吃人為食，有的殺人行樂，有的蠱惑帝王，有的則直接裂土封王，不受天庭約束。這造成了人與妖間深刻的仇恨。 　　後來，眾所周知的上古之戰便爆發了，結果也顯而易見。眾位妖王，要麼被套上金箍，成為了天庭或佛門座下走狗，要麼魂飛魄散，死在大戰之中。 　　自此妖族式微，但與人類間的矛盾卻從未消失，人與妖相互捕殺，上萬年下來，從未更變。” 　　王飛道：“這世上也是有極好的妖怪，他們隻是在山林中自在生活，從未害人，難道他們也是人類的敵人嗎？” 　　黎蓉道：“人與妖的關係，早已沒有對錯，也說不清對錯。人就是人，妖就是妖，妖在戴上金箍之前沒有好妖。” 　　“為什麼？” 　　“他們想不想殺人並不重要，他們能不能殺人很重要。世間萬物皆是變化的，人類不喜歡這些變化與可能性，他們不想分辯誰好誰壞。但隻要妖族仍在世間，就對人類就尚存威脅，所以對這不安定因素，要麼用金箍將其困住，要麼便盡數殺了。 　　王飛心中一堵，隻覺有一雙無形大手，扼住咽喉，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問：“如果，如果，你遇見一隻妖怪，你會殺了他嗎？” 　　黎蓉辮子一甩，有些驕傲道：“自然如此，斬妖除魔，是我道門責任，你難道沒有斬殺過妖怪麼？” 　　王飛心裡頓時冰涼，低頭支支吾吾道：“我還沒有下過山。” 　　黎蓉以為他是為沒有斬過妖物而自責，拍拍王飛的肩膀，勉勵道：“待你學有所成，也會有機會斬妖除魔，為道門作出貢獻。” 　　王飛頭低的更深了，看向山崖之下，下麵是萬丈空空，深不見底，隻有一片漆黑。 　　黎蓉以為王飛困倦了，道：“你與我師兄比試，想來是累了。” 　　說罷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間小帳，和兩條睡袋，她將小帳支上，把睡袋鋪在帳篷中，又拾來些柴火，用火石點著了，作成火堆，安置在帳外，再取了些石塊之類，圍著火堆防風。 　　王飛看著她所做的一切，心中升起一絲暖意。但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煩惱，王飛想，若是她知曉了我是一隻妖，會不會當即拔劍相向，要砍掉我的頭顱呢？ 　　黎蓉鉆進小帳之中，看王飛還在外麵低頭坐著，笑道：“你在乾什麼，快進帳裡來。” 　　見王飛遲疑，又嗤笑道：“你不會是想說男女授受不親吧？你放心，我們江湖兒女，沒那麼多講究，隻是這帳子有些小，你可要多擔待。” 　　王飛逡巡半晌，卻終究不敢進去。尋了些乾草，鋪在帳外，躺了上去。 　　黎蓉在帳中趴著，臉頰伸出帳篷，突然在王飛耳邊輕聲道：“其實，我是妖精變的。” 　　王飛一驚，心中立即充滿歡喜，忙問，你是什麼妖精變的？” 　　少女不吭聲，王飛轉頭看她，卻見她臉上滿是笑意，黎蓉笑道：“我剛才是哄你，你怎真信了？” 　　王飛心中頓時更為失落，患得患失，他想，索性我承認自己便是妖怪，即便讓她斬了，我也心甘。 　　於是他看著黎蓉雙眼，一字一句道：“我不哄你，我其實是妖怪。” 　　黎蓉卻笑得更歡了，道：“你莫要騙我，我豈是那麼好騙的，你若是妖怪，你告訴我，你是什麼變的？” 　　王飛嚴肅道：“我是蟬變的。” 　　可王飛越是嚴肅，黎蓉越是不信，追問：“你既是蟬變的，這麼說，你現在化為人形，已經是化形大妖了麼？” 　　“嗯。”王飛正色道。 　　“你這笑話不好笑，騙人的功夫還得在練練。”黎蓉道。說完，回帳睡去了。 　　王飛卻在外麵睡不著，月色如流水，流淌在他身上，他隻感覺淒涼。 　　清風徐來，將他汗液蒸發，卻也將他最後一絲勇氣也蒸盡了，少年生平第一次嘗試去愛，卻發現是如此艱難，人與妖之間相隔著一座大山，他能憑借自己去跨越麼？ 　　草木之間，樹影婆娑，王飛站起身來，走到樹林中小解，卻聽見枝葉間莎莎聲響，他抬頭望去，一道火紅身影正在樹上，那身影見王飛發覺，在樹上幾個縱躍，匆匆離去。 　　王飛依稀覺的那是狐貍，找書苑 www.zhaoshuｙuan．coｍ 他提上褲子去追趕，卻發現狐貍已然是一個紅點，逐漸消失在視線之外。 　　王飛悵然若失，靠在樹上，默默發愣。 　　四臂猿猴這時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甕聲甕氣道：“飛哥，狐貍仙子已在那裡站了好久。” 　　……… 　　接下來的幾天，王飛便一直帶著黎蓉在青山一帶轉悠，攀峭嶺，觀繁花，過溪泉，遊瀑布，尋找傳說中的望月巖，以及那巖旁帝休。王飛跟在少女身邊，似乎渾然將煩惱忘了，隻是引路，講解。 　　隻是黎蓉一直悶悶不樂，她此行的目的便是尋找帝休木，若是尋不到，可如何像師門復命？ 　　但青山漫漫，花草樹木不知有多少。一棵帝休在遠看與尋常樹木也無異處。哪是容易尋的。 　　又過幾天，黎蓉有些泄氣。直拉著王飛亂走，竟又走到枯井邊上。 　　黎蓉奇道：“怎麼又走到這裡了，看來咱們真是與這枯井有緣，既然如此，咱們先把你師傅給你的題目解開吧！” 　　王飛點頭稱是，心想，也不知她的師兄怎樣了，還是先把人放出來，莫要把他真的弄死了。 　　他心中倒不是特別擔心，修士餓個幾天，這隻是尋常事。隻是這井中暗無天日，孤單寂寞，也可以讓他夠受的了。 　　王飛令四臂猿猴將巨石推到一邊，黎蓉打量起這口井來，她是先伸頭向井中看，見瞧不見低。掐指念訣道：“變！”從指尖幻化出一隻螢火蟲來，螢火蟲直奔井底而去，卻也陷入茫茫黑暗中，不見蹤影。 　　黎蓉驚嘆道：“這井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