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榮正一臉嚴肅地拒絕申請，陳洛微微錯愕。 　　榮正給的理由很充分，乍聽上去好像有理有據，但是一細想，他的邏輯從根本上就是錯的。 　　他說以前沒見過互聯網創業、啟動資金不足、兒戲。 　　但是創業，不就是做市場上還沒有出現過的業務嗎？還做舊業務，那隻能叫做生意，不能稱為創業。 　　當然，榮正想表達的意思可能是，他不看好陳洛提交的這個項目，所以給不了他扶持。 　　如果是這樣，陳洛就更不服氣了。 　　榆大扶持大學生創業的初衷本來就是支持創新、開拓思維。 　　現在我有新穎的想法，你作為審批人，不能憑借自己的主觀判斷就直接拒絕掉吧？ 　　榮正是黃主任的助理學員，看上去也不像是不講道理的人。 　　陳洛覺得這裡麵有榮正不方便說的隱情。 　　細細揣摩他剛才說的話，陳洛大概能猜到。他笑著問道： 　　“學長，是不是因為我沒有指導老師？我想知道，101有規定說沒有指導老師就不能創業麼？” 　　陳洛的語氣很溫和，笑容也很友善，但是榮正聽著覺得很不舒服。 　　因為陳洛一句話就問出了關鍵。 　　正如榮正所說，榆大現在大學生創業形勢太火熱了，無法兼顧所有學生。 　　這種情況下，隻能有選擇的對一些學生進行扶持。 　　可是創業這個東西很玄乎，任何人都沒辦法準確判斷某個項目是否有前景。 　　所以，申請表上就出現了“指導老師”這個必填項。 　　說得好聽點，你需要經驗更為豐富的老師指導，這樣會少走一些彎路。 　　說得難聽點，那就是你得有人帶，你得有關係。 　　大學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社會，陳洛早就體會過人情社會的復雜，很容易就能想到真正的原因。 　　他能理解學校的做法，也知道這種潛規則不該拿到明麵上說，但他還是沒有猶豫就直接問出來了。 　　 35歲的他唯唯諾諾，18歲的他重拳出擊。 　　我們大學生是這樣的，不懂你們大人的彎彎繞繞，向來隻玩真實。 　　榮正神色僵硬了一下，扯著嘴角說道： 　　“沒有這個規定，學弟你不要胡亂猜測。” 　　我怎麼可能承認這種事？這個學弟太不懂事了，看起來很機靈，怎麼問的問題像個愣頭青啊。 　　榮正咳嗽了一聲： 　　“學弟，學校還是願意支持你這種有想法的學生的。你再去沉澱一段時間，有其他新點子了，101隨時向你打開大門。” 　　榮正的場麵話張口就來，意思是這次沒戲，恕不遠送。 　　陳洛知道繼續和他糾結潛規則的問題也不會有結果，他擺了擺手： 　　“學長，我不和你兜圈子，就直說了。你們活動中心也是有業績指標的吧？比如今年需要孵化出多少個達到標準線的創業學生。” 　　“這樣，我隻要一間創業基地，其他扶持都不需要。半年內沒有達到你們的標準，你們隨時收回。” 　　陳洛不是狂妄的人，也很少說大話，但是開心課程表和學生群體是密不可分的，辦公地點最好就是在校園內。 　　他暫時找不到可以填進表格裡的指導老師。陳洛在學校裡的大腿隻有何玉成這一個，可和他的交情，也還沒到能讓他為自己的事業做擔保的地步。 　　陳洛權衡後，給出了一個有對賭性質的建議。 　　榮正還沒說話，他旁邊的魏佳悅先忍不住了。 　　她把筆往桌子上一拍，發出啪的聲響。她冷聲道： 　　“這位學弟，你這麼厲害，何必要來活動中心尋求幫助？” 　　魏佳悅現在看陳洛很不爽。 　　剛才冒昧的評論自己的計劃書，現在又大放厥詞。 　　你以為你是誰啊？創業明星葉玥嗎？ 　　陳洛看了魏佳悅一眼，沒有說話，又看向榮正，等著他回復。 　　榮正臉色也不好看，他當了一年多的助理學員，陳洛這樣油鹽不進的他還是第一次見。他伸出右手朝向門外： 　　“學弟，審批過不了是根據我們的規則評判的，沒有商量的餘地。外麵還有幾個學生等著，我就不留你了，請回吧。” 　　陳洛看了看門口，發現五六個學生正拿著申請表在門外排隊等候。 　　他笑了笑，起身出了房間。 　　陳洛沒有離開活動中心，他靠著走廊欄桿點了一根煙，遠遠地看著101室。 　　他倒要看看，是不是想得到扶持，就必須得有關係。 　　剛才榮正沒來的時候，101這邊一個人都沒有。榮正到了之後，短短半小時就來了六七個人。 　　陳洛估摸著這些人是收到了消息，來這裡過審批的。 　　果然，這些學生在101裡待的時間並不長，出門後雖然都表情鎮靜，可還是能看出他們在隱藏自己喜悅的情緒，顯然是順利通過了審批。 　　陳洛嘀咕道： 　　“有人罩就是牛逼。” 　　不過對這種區別對待，他也沒感覺到不公平。能在學校裡發展好人際關係，也是人家的本事。 　　既然暫時行不通，陳洛就不打算強求了，隻能先去北門附近租一間房當作辦公室，以後有合適的機會，再來申請一次。 　　陳洛低頭抽著煙，準備離開大學生活動中心。 　　“陳洛？” 　　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陳洛抬頭看到了走廊盡頭的葉玥。 　　她今天沒有穿女士西裝，上身是摩卡色的短呢，下身是黑色長裙，對比前兩次見麵，今天的她才像一個大三的學姐。 　　當然，氣質依然清冷高貴。 　　陳洛揮手打了個招呼： 　　“葉學姐早。” 　　葉玥走近後，淡笑著問道： 　　“早上好，你的辦公室也在這邊嗎？” 　　陳洛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葉玥的事業已經做到校外了，但是她在這裡肯定也有一間辦公室，畢竟她是做校園創業起家的。 　　陳洛搖了搖頭： 　　“不是，我還沒有辦公室，今天是來申請的。” 　　葉玥微微頷首，然後問道： 　　“《安河橋》準備的怎麼樣了？周五晚上的駐唱你沒有忘記吧？” 　　這是兩人先前約好的事，陳洛說道： 　　“伴奏和副歌還沒弄好，明天差不多能完成。放心吧，不會影響表演的。” 　　葉玥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錯，難得開著玩笑道： 　　“陳洛，‘洱海月’可是靠著你這首歌打破瓶頸了，加油哦。” 　　陳洛笑瞇瞇的說道： 　　“學姐，十萬塊我都揣兜裡了，《安河橋》是你的歌了。我隻是拿錢辦事，‘洱海月’的任何進步，都是你自己的功勞。” 　　聽到他這樣說，葉玥嘴角微微上揚，秋水般的眼眸中看得到笑意，以她清冷的性子，這是她極其開心的表現。 　　“洱海月”的蓬勃發展是她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陳洛這句隨口的奉承算是說到她心坎上了。 　　其他人的誇贊她聽的太多了，可陳洛是自己認可了的合作夥伴，這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學姐，那我先走了，我還有點事兒。” 　　“嗯，去吧。” 　　“陳…陳洛同學，等等！” 　　陳洛回過頭，看到魏佳悅出現在101的門口。 　　她神色略顯慌亂，腳步急促地往陳洛這邊走來，她對著葉玥微微低頭，說道： 　　“葉總。” 　　葉玥嗯了一聲作為回應，沒有說話。 　　魏佳悅現在感覺心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她是“洱海月”的活動策劃，葉玥的員工。她在葉玥創業的初期，就加入了她的團隊。 　　魏佳悅剛才寫的，正是本月的“洱海月音樂節”活動計劃書。 　　她其實之前就準備好了，但是葉玥昨天突然讓她大範圍修改，並且隻給了她一周的時間。 　　麵對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她不敢有一絲怨言。 　　葉玥管理員工的方式極其簡單粗暴。 　　做得到，就該你賺大錢，做不到，那你就離開。沒有人情可言。 　　跟隨葉玥的時間越長，魏佳悅越知道她的脾氣。 　　除了早就定好的活動中心值班工作，她推掉了一切事務。 　　於是她準備在101熬夜奮戰。 　　沒辦法，葉總雖然對員工很苛刻，但是她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更關鍵的是，誰讓自己崇拜她呢？ 　　葉玥幾乎是榆大所有女學生的偶像！ 　　長相絕美，事業心極強，從來沒傳出過和哪個男人有緋聞，這簡直就是完美女性！ 　　聽到葉玥在走廊裡和陳洛打招呼的時候，魏佳悅有種恍惚感。 　　葉總和剛才那個陳洛，主動打招呼？ 　　那個狂妄自大，偷看別人東西的學弟也配？ 　　當她站起身，從窗戶裡看到葉玥和陳洛聊天，甚至葉玥還露出了一個她們這些員工從來沒見過的笑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忙昏頭，出現幻覺了。 　　陳洛，是葉總的朋友？ 　　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可能做錯事了。 　　她趕緊拍了拍榮正的肩膀： 　　“榮哥，你看…” 　　榮正也看到了外麵的情況，他送走了最後一個學生，低聲說道： 　　“沒事，我是按規矩辦事的，申請創業基地必須要有指導老師。就算陳洛認識葉總，該怎麼辦還得怎麼辦。” 　　榮正是黃主任的助理，雖然黃主任非常看重葉玥這個學生，還給了葉玥一個大學生活動中心副主任的名頭，但他不是葉玥的員工，葉玥管不到自己頭上。 　　他依然堅持著“規矩”兩個字，可語氣裡充滿了不自信。 　　黃主任不在的時候，葉玥就是這裡的規矩。 　　魏佳悅說道： 　　“哎呀，榮哥你就別嘴硬了。這件事我來處理，等會兒你不要說話。” 　　“我嘴硬什麼？我本來就是按規矩…” 　　魏佳悅沒有聽完他的話，拿著陳洛的申請表便出了門。 　　榮哥，你根本不懂“葉總朋友”這幾個字的含金量啊。 　　和葉玥問好後，魏佳悅輕輕呼出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語氣中居然帶了恭敬，對陳洛說道 　　“陳洛同學，你的申請表有點問題，方便再去改一改嗎？” 　　陳洛怔了怔。 　　姑娘，你剛才可是差點就把鋼筆拍我臉上了，你也會川劇變臉？ 　　葉玥覺得不對勁，皺了皺眉問道： 　　“什麼事？” 　　她是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想問問事情經過。 　　這個問話聽在魏佳悅的耳朵裡就是： 　　“我朋友的申請表，能有什麼問題？” 　　她瞬間汗流浹背了，吶吶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時，陳洛接道： 　　“是我的創業方向沒寫清楚吧？魏學姐，還能再改麼？” 　　魏佳悅訝異地抬起頭，看到陳洛的笑臉，她趕忙說道： 　　“對，對。麻煩你再去補充一下吧。” 　　陳洛點點頭，又往101走去。 　　葉玥看著陳洛的背影，又看了看魏佳悅，她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不過她也不打算深究。她副主任的稱號隻是個虛名，從來不管活動中心的事。 　　她問道： 　　“計劃進度怎麼樣？” 　　陳洛給的臺階剛讓魏佳悅鬆了一口氣，現在她又開始提心吊膽了，她的活動計劃書還沒有寫完，而且毫無頭緒。 　　葉玥要求這次音樂節的人數要超過上一次30%，雖然放寬了經費限製，但是如此大的人數漲幅，還是很難實現。 　　鬼使神差的，魏佳悅腦海中響起了陳洛剛才說的話，她猶豫著說道： 　　“我設想把活動地點放在榆大附近，不去雙廊搶人流量，而是把目標放在大學生群體。” 　　“雖然我們清吧的顧客定位不在學生，但是音樂節作為一個獨立的活動，完全可以嘗試著往這個方向運作……” 　　她是“洱海月”老員工，有豐富的活動策劃經驗，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n.com 一開始語氣有些弱，後麵就越說越順，滔滔不絕的說了十來分鐘。 　　葉玥抱著手臂，垂眸仔細聽著，過程中偶爾點頭。 　　等魏佳悅說完後，她微笑著說道： 　　“角度很好，我覺得可以試試。你們策劃團隊確實也該有一些創新了，不能總是用同一個套路。你作為中堅力量，更是要注意這一點。” 　　魏佳悅聽到後有些呆滯，葉玥很少在言語上勉勵員工，這一次卻破天荒的說了這麼多。 　　這陳洛…真有點東西？ 　　她受寵若驚般說道： 　　“好的葉總，我會加油的！” 　　葉玥說完就進了102，那是她在學校的辦公地點。 　　魏佳悅鬆了一大口氣，回到101後，看到陳洛和榮正兩人正大眼瞪小眼。 　　她倒了一杯白開水，遞給陳洛後，對榮正說道： 　　“榮哥啊，陳學弟來這麼久了，你也不知道給人家倒杯水。” 　　“？” 　　榮正有點懷疑人生了。 　　陳洛表情古怪： 　　“魏學姐，不用這麼客氣吧。” 　　魏佳悅給了一個微笑，然後埋怨道： 　　“真是的，陳學弟你早點說是葉總的朋友不就完事了？哪裡還用這麼麻煩啊！” 　　“？” 　　陳洛頭上也冒出大大的問號。 　　不是，你也沒問哥們啊？ 　　再說了，葉玥名頭大到這種程度了嗎？你這態度完全是兩極反轉啊！ 　　魏佳悅看著陳洛疑惑的表情，心想看來你也不懂“葉總朋友”這四個字的含金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