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來咯。 　　王大富和李小堅兵分兩路，王大富從胡記那些老主顧開始，再加上今天新談好的，八九個店。而李小堅就專門去運老張店裡的泔水。 　　兩個三輪，一個電的，一個蹬的，都出了院子。 　　要先運走下午攢的泔水，不然飯鋪子的泔水桶應付不來晚上的工作。兩個人一開始是順路，王大富先在胡記先開始工作了，李小堅接著騎車到食天大街找老張。 　　“張老板，我來了！” 　　“來得挺早，正好兩桶快滿了。我正想著找地方倒了。” 　　“可別再亂倒了，馬上裝車！” 　　李小堅掏出前幾天攢下來的零錢，按價錢一張一張點給老張。雖然老張店裡也時髦的開通了掃碼支付，但李小堅還是覺得對老齡人來說，現錢才是他們覺得實打實的，畢竟看得見摸得著。 　　的確，老張眼睛直挺挺的看著李小堅點錢。一接到錢，就聽李小堅說： 　　“咱們之前說好了，三天是試用期，利潤我是一分沒過手，純是替老漢你賣了。” 　　老張拿著錢，不由得搓搓數數，雖然也就是一些瑣碎零錢，不過老張這種精打細算一輩子的人，內心不免是觸動的。 　　“好的小老板，一會兒可得再來啊！” 　　“沒問題，我先走了。” 　　看著李小堅提著兩大桶麻辣燙湯出了店，老張捏著李小堅給他的泔水錢，回頭看看廚房裡馬上高考，但晚上放了學也非得來幫他乾活的孫女，心裡忽然想： 　　“俺之前那麼倔圖個啥啊，真是。” 　　不免搖搖頭，把錢塞到孫女的書包裡，趕緊回去廚房裡了。 　　此時李小堅已經騎著三輪車，拉著泔水，穿行在食天大街了。這次沒有大舅一塊，真是有點尷尬的感覺，路人男男女女的鄙夷眼神、退避三舍的步伐、捂鼻子的手，這些都讓李小堅有點臉紅了。但一想到這些工作總得有人做，這一刻隻不過是自己在做罷了，便有昂首挺胸的蹬著三輪，大步蹬車，念一句： 　　“蓋先有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建非常之功……” 　　坐慣了電三輪，突然再來蹬車，李小堅還真是有點吃不消，到了養豬場大腿已經有點酸了。強打精神，呼口大氣，卸了泔水桶，豬場朱老板經過這幾天已經跟小堅熟了，看見這次是他一個人，挺怪的說： 　　“小堅怎麼一個人來了，開始自立門戶了啊？” 　　“現在的經營戰略是單兵團作戰，朱老板你就等著收源源不斷的泔水吧。” 　　“要是你舅說這話我一點兒不信，但你這大學生說，我還真信了。” 　　收了朱老板的轉賬，跟自己給老張的數一樣，連零頭也是，真是一分錢沒掙啊。李小堅回去路上騎得就悠閑了，畢竟泔水也不是跟自來水一樣留的那麼快，連歇帶趕路，慢慢回到了食天大街，正好碰上王大富開始收這裡的泔水了。 　　“誒，大舅！” 　　“喲，怎麼樣外甥，第一趟自己出車怎麼樣？” 　　“還可以，就是有點累啊。” 　　“還是跑的不夠，你再跑個幾趟就進入狀態了。” 　　“別了還是，老張那裡再跑一趟就夠了。” 　　“老張那的情況怎麼樣？” 　　“我感覺十拿九穩了。” 　　李小堅別了大舅，休息一會，已經是晚高峰結束了，十一點多了，逛街的、吃飯的、買衣服的，都開始各回各家了。晚高峰結束了，大部分飯鋪小店也開始日常結算。 　　李小堅進來老張的麻辣燙店，店裡還有兩個客人在吃飯，李小堅準備去廚房找老張，但看見一個大約小自己幾歲的女孩在做作業，於是饒有興趣的湊過去看看，雖然他大學已經畢業半年了，但還是沒完全遺忘學習。 　　女孩感覺到有個人在旁邊看他做作業，有一點別扭，但還是低頭做著卷子。 　　李小堅看到女孩在寫語文卷子的文言文翻譯，突然笑起來，自己雖然是工科生，但語文是很好的，尤其文言文。要不是爹媽覺得建築業好就業，他可能就去學漢語言了。李小堅看看題， 　　“衛鞅欲變法，秦人不悅。衛鞅言於秦孝公曰：“夫民不可與慮始，而可與樂成。” 　　又看看女孩正在寫的翻譯： 　　“衛鞅想變法，秦人不開心。衛鞅對秦孝公說：……”女孩不會寫了。 　　氣氛突然尷尬起來了，女孩寫不出來，有點不好意思了。李小堅也有點窺探他人隱私的冒犯感了。 　　“不能和底層民眾商量準備乾的大事，隻能和他們分享成事之後的好處。” 　　李小堅打破了凝固時間的尷尬，說出了答案。女孩聽了高人指點也迅速舞動起停滯的筆尖，世界仿佛在此刻恢復運轉。 　　女孩寫完之後也抬頭看李小堅，想著是什麼老大叔才這麼懂文言文，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n.com 接過一看是個青年人，不由的問：“你很會這些啊！” 　　“那當然，我當時語文次次幾近滿分呢。” 　　“你也太厲害了吧。哎，我也太廢物了。” 　　兩個聊起來，李小堅才知道，女孩名字叫張冬，去年已經高考過一次了，但因為語文太差，拉了不少分，所以沒考上自己想去的學校，這才又復讀一年。李小堅說： 　　“這麼一說，我也就比你大兩歲啊，不過看著你跟初中生一樣。” 　　“可能因為我是娃娃臉吧。” 　　李小堅這才詳細打量起來，張冬的瘦小圓臉。白生生的，一個痘痘都沒有。眼睛不大，但特別圓。鼻子尖也有點翹翹的，確實跟電影裡的精靈小女孩挺像，但這不是主要的。李小堅想了一想，還是知道原因了， 　　“可能是你因為你個頭太小吧。” 　　“哎，每個人都說這樣的話。” 　　“不是，我不是故意說你矮的嗷，我們還是看題吧，你的……” 　　在幫張冬改了幾個翻譯不恰當的地方之後，老張也出來給客人上菜了，看見李小堅在教自己的孫女做題，他也並沒有說什麼，上了菜，來到李小堅身後聽一聽。 　　“衛鞅可以翻譯成公孫鞅，給改卷老師一種你很懂歷史的感覺。秦人不悅，不是秦國人不開心，而是秦國人不同意……” 　　老張看著孫女頗有所得的學習著，不由覺得李小堅的背影高大起來。 　　“還是有文化好啊！” 　　論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眾。是以聖人茍可以強國，不法其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