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案意識昏昏沉沉，隱隱聽見有聲音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待他緩緩起身，眼前所見盡是昏黑，一望無際，抬頭看去支離破碎的“天空”，好似教堂裡的花窗玻璃，岌岌可危，或是一陣清風就會“天塌地陷”。 “別看了，你死後百年也不會塌下來。” “誰？”夏案環顧四周，警惕性十足。 “我。”一頁泛黃草紙出現在夏案眼前。 “哪兒呢？”夏案張望四周，情況不明，先裝一波傻。 我裝作看不見就等於沒有。 “你瞎啊！眼前這麼大物件看不見？”泛黃草紙聲若大呂。 夏案湊近瞇縫眼，堪堪瞧見聲音來源的形狀。 “就比綠豆大點兒，是有點難認。” 話音剛落，一張泛黃紙張飄然落下，落在夏案麵前。 “這就清楚了。”夏案笑道。 有點難纏。 夏案轉了話題：“我死了這是？” “還沒……” “那就好。”夏案慶興道。 “不過也快了。” “倪麻麻滴，說話大喘氣是吧？”夏案心又懸起來了。 “先別急，你三魂不定，我隻是引了你的人魂至此，滋養一番，如此算下來，我還是你的恩人呢。”泛黃草紙挾恩自重道。 夏案暗暗咬牙，問道：“說吧，什麼事兒？” “也不是什麼難事兒，你幫我找氣息與之類似的紙張。”十五控製泛黃紙張飄到夏案麵前，說道。 夏案取過揉撚端詳，反問道：“世上的書海了去了，這要我找到猴年馬月去，再說了……” “放心，我自有盤算，再者幫我也是幫你，我知你心脈有損，恐不久於世，幫我找到紙張，便可救你性命，甚至……長生。”十五幽幽引誘道。 夏案是個廚子，隻知道餅還是到手的好吃，最後一句自動過濾了。 “真的？” “你我盟誓。”十五大義淩然，言之鑿鑿。 廚子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想要得到更多信息。 他還未拒絕，自己失控飄起，直沖頭頂破碎天空，下一秒就要被切割撕碎。 “有人喚你，記住，吾名十五，考慮清楚喚名即可。”十五將其送走。 在響徹不絕的嘶喊聲中，夏案猛然坐起，氣喘籲籲。 “嗓門真大……”泛黃草紙十五隱匿身形，喃喃撇嘴。 夏案醒來，視線重新凝聚。 自己此刻坐在急救車內，不遠處消防員們正撲滅火災。 身邊隻有一個年輕民警上下打量自己。 “這位同誌，身份證帶沒？”年輕民警問道。 夏案晃神，匆忙取出手機殼下的身份證。 年輕民警在機器上掃描，調出相關信息，將其遞給走來的老民警：“師傅，看起來沒問題。” 中年民警大致瀏覽走到夏案身邊，點上一支煙：“抽煙嗎？” 夏案擺手回應。 中年民警點點頭，緩緩吐出一團煙氣，消散在細細春雨中。 “大半夜不睡覺，怎麼跑這來了，後廚忙一天不累啊。” 夏案編個理由，九真一假，突然一停，問道：“那人怎麼樣了？” 中年民警注視著夏勉，片刻後回應道： “初步排除他殺，之前認識？” 夏案瞳孔微微一緊，眨眼間恢復如常： “不認識，我昏迷前就發現他倒在地上。” “然後呢？” “我就被打昏過去了，醒來就到這了？”夏案隱瞞了那兩人和狌狌的存在。 那倆人隻是將自己打昏，現場被布置成劫財殺人，想來是有把握自己不會說出去，再者，即便說出去，也會被當作精神病人吧。 中年民警點點頭。 夏案起身站起，問道：“我應該能走了吧？” 中年民警頷首，叮囑道：“最近盡量不要離開津海市。” “我懂，配合調查，兇手抓到之前我就是第一嫌疑人。”夏案直言道。 新年第一口鍋，來的還挺突然。 阮大姐呀阮大姐，平常看著好吃懶做，沒想到真人不露相啊…… 夏案嘆口氣，忽然想到什麼。 “警察同誌，冒昧問一句，這案子有沒有可能被故意布置成這樣？” 年輕民警滿是狐疑的盯住夏案，想要從他身上找到一絲線索。 老民警手一頓，煙氣無聲消散在雨夜，眉頭緊皺。 夏案見狀打個哈哈，聳肩插兜，闖進雨幕，消失在深夜。 紅藍警燈打在夏案背影上。 看著夏案離開的身影，小齊警察同誌迫不及待問道： “師父，怎麼看他都是最大的嫌疑人，您還知無不言……” 老民警伸手，雨滴從他雨衣上滑落。 “沒有證據就隻是嫌疑人，而且……”老民警又點上一支煙。 “而且什麼？” “小夥子說得有道理，”老民警繼續說道： “太刻意了，目前為止的一切都是按我們習以為常的辦案節奏走，太順利也不正常，皮褲套棉褲，必定有緣故?。” 老民警正要點第三隻煙，被徒弟勸阻：“師父您都肺癌了，還是少抽點吧。” 老民警王將今年四十四，是體檢時突然查出的癌癥，晚期，正值壯年，卻一夜老了十幾歲。 他擺手打掉學生手臂，默默收起煙盒：“就你話多，監控查的怎麼樣了？” 齊相春訕訕笑道：“隻有最近一個星期的，再早點兒的覆蓋了。” 王將嘖了一聲：“有總比沒有強，走，去看看，今晚就看完。” “師父，要不要這麼拚啊……” “還不是為了你個臭小子，趁我現在還能動，走！” 兩人披上雨衣走進春雨。 水窪處倒映紅藍警燈，兩人跨過。 王將與夏案的背影何其相似，又有所不同，都想活下去，一個是為了自己，一個是為了火種延續。 夏案坐在出租車後座，心中輕呼：“十五？” “同意了？”十五問道。 “廢話，之前動手的兩人既沒有消除我的記憶，就這麼放著，擺明了還有下篇，不答應也得答應。”夏案說道。 “聽著挺像回事兒，從哪兒學的？”十五很是好奇。 “看電影學的。” “電影是什麼？” “有機會請你看。”夏案很是大方。 一個人請一張紙看電影，想想就挺魔幻的。 出租車疾馳在一盞盞路燈下，照在夏案臉上，明滅不定，急速閃過。 “好！”十五也不含糊：“皇天臨乾，後土載坤，契起！定約！” 旋即半截赤黃石碑憑空出現在夏案麵前。 “趁血未乾，印上去吧。” 夏案鋪開手掌，眼神堅毅，五指蓋上。 頓時一道無形波紋自赤黃石碑上激蕩開來，昭示天地。 汽車突然聳動下，司機以為車哪兒壞了。 隨即汽車似乎脫離原軌道，進入莫名之所。 周遭天雷滾滾，電閃不斷，狂風大作，殘響不絕。 汽車懸浮其中，柏油路麵破裂。 放眼望去，好似進了調色盤，各色顏料交織相融，厚重而黏稠。 下一秒便要會覆蓋包裹住一切。眨眼一切卻消弭於無形。 出租車安穩落地，司機猛然停下，大口喘氣。 扭頭看向夏案，驚恐道：“你看見了沒？” “什麼？”夏案微笑道。 司機拍拍臉，今兒也沒喝呀。 拿出十二分精神，握緊方向盤，車子穿梭在城市間，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血契已成，你我已是同舟之人，生死相依，互信無疑”。十五說道。 夏案順勢道：“你先前說能治好我的心力衰竭？” “現在喚作‘心力衰竭’麼，”十五說道：“前提是我能吸納吸納足夠的靈氣。” “還差多少？” “還差一點兒。” “具體時間？” “一個時辰上下。”十五回應道。 夏案摩挲下頜：“如何尋找泛黃紙張？”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麼？” “靠近了變便能感知到。” 一人一紙許久沒有說話。 夏案咳咳嗓子，打破尷尬的氛圍：“你說的這個泛黃紙張的氣息，它的極限範圍是多少？” “你靠近就行。” “具體點兒呢？” “有多近靠多近。”十五思索良久。 …… 夏案：“你一直這麼沒六的？” “什麼是沒六？” 夏案：…… 上當了！ 夏案收拾好心情，抹把臉，說道：“對下信息，聊點我不知道的。” “首先，你不同意我也沒辦法，最多煩你到死……” 我就知道，夏案握緊拳頭。 “其次，因為靈氣潮汐湧退，我才有了蘇醒的條件。 最後，狌狌者，性嗜殺，狡詐，喜食金玉、金桂果、祝餘草、迷轂花，曾存在於山海界南山山係，招搖山，這一族被記錄在我的本體山海卷之中。此一族應為仙靈之獸，今日所見怎麼兇煞非常？甚是奇怪。 還有，承載吾真靈的殘頁名為當康真形圖，當康者，屬山海界東山山係，欽山，其性憊懶，貪食，喜食鱃魚、文貝、金玉，其狀如豚而有牙，其鳴自叫，見則天下大穰。 對人族而言屬祥瑞之獸。” 夏案頷首若有所思：“山海殘頁有什麼用？” “對我而言，山海卷集散合一是本能，”十五闡釋道：“對你而言，增加在大爭之世活下去的可能性。” “本能……器靈的本能和電腦的運行邏輯一樣？”夏案甚是疑惑。 “你說什麼？” “以後就知道了。”夏案說道。 沉思良久後，他又問道：“你有方向了？” “狌狌是群居動物，加上異土陌生的環境，不可能隻有一隻。雖然不知道它們是如何來到人世間的。 山海卷散落在山海界各處，運氣好點，說不定狌狌身上有其他殘頁的線索。” 夏案補充道：“還有出手擊殺狌狌的兩人也可視為一個方向。” 夏案下車，進門後問道：“殘頁有什麼用？” “稍後便知。” 半個時辰後。 十五汲取夠天地間遊離的稀薄靈氣，找書苑 ｗww.zｈaosｈuyuan.com 喚出當康真形圖，承載其靈，隨後在夏案腦中烙印出一篇經文。 “此法名為《山河注》，山海界上古人族中流傳的一篇修煉法門，汲三山五嶽之偉力，煉五臟，通三魂，取四瀆九江之形勝，理百竅，梳經絡，可得不朽法身，萬世長存。” “對付區區幾個不得已胎化易形的山海異獸，手拿把掐。” 鳥蟲古篆寫成的經文佶屈聱牙。 夏案大致瀏覽一番，而後問道：“開篇便是觀想山川，還得跑山上一趟？” “別急，你先靜氣凝神，看我施為。” 十五話音剛落，但見當康真形圖自泛黃草紙中一躍而出，登時毫光萬朵，覆蓋夏案周身，隨即隱匿不現。 而夏案仿若睡覺一般，身形隨呼吸吐納規律起伏。 夏案飯館內，掛壁電視正播放一則新聞。 “……我國科學院紫金山天文臺近地天體望遠鏡發現的，2月22日由南墨計劃報告該目標存在彗星特征，後經確認為一顆已經開始活動的長周期彗星。 該彗星軌道傾角約139度，偏心率超過0.999，軌道周期為61751年。C/4706 A3目前還處在木星軌道以外，正在朝著它的近日點方向運動，預計4706年年8月將穿過地球軌道，4706年年9月28日可達水星軌道附近。 隨著距離太陽越來越近，該彗星的亮度將快速增加，有望在4706年年9月成為肉眼可見的大彗星……” 距離洞天福地墜落 大約還有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