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去上海(1 / 1)

渾渾噩噩醒來,睜開雙眼,感覺整個世界都是朦朧的。   我即將失明了,在人生最困難的時候。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急性圓錐角膜水腫,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眼角膜捐獻者,人生的困苦莫過如此。在醫院等待了兩個月終於等到了眼角膜的捐贈者,我很感謝那個我未曾謀麵的阿姨,他把光明留給了我,自己去了遠方的天國。   手術很順利,但是因為術後排斥和自身眼底疾病,視力恢復很不理想,術後視力隻有零點三,以後可能會更差,直至失明,由於角膜移植一次隻能做一隻眼睛,所以,可以預見到我的未來,我會一隻眼睛失明,甚至成為盲人。   我用了好久平復自己的心情,我一直再想著各種理由試圖說服自己,接受現實。是時候在自己還能看見的時候,去看看這個世界,去實現一下自己的夢想了,去和以前的自己和解,去釋懷自己心中的執念。   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帶上各種抗排斥的藥物,坐著火車,去上海,去和自己和解。   從西安到上海,一千四百公裡,火車十五個小時路程,飛機兩個多小時,這段路,我走了十一年,幻想了十一年。終於,我還是決定了去上海,去倪莎生活的城市的街頭走一走。   倪彩她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們從小學到大學,一直陪伴十六年,都說陪伴是最深情的告白,可我們,隻有彼此傷害。   她離開的時候我曾誠摯的對她說:“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我試圖把自己偽裝的很文藝,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在離別時眼淚不要落下來。   倪彩比我大一歲,但從小卻是我的小跟屁蟲,我帶著她下河摸魚捉螃蟹,爬樹啄鳥窩,她帶著我跳皮筋玩疊紙,我們的童年裡,深深地融匯在一起。   初中時,她是乖乖女,我是搗蛋鬼,她一直給我父母打小報告,我不停的給他書包裡賽青蛙毛毛蟲。   高中時;我沉迷於學習,她喜歡化妝音樂畫畫。   明明是兩小無猜彼此陪伴十幾年,可我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漸行漸遠的呢?   趁著還能看得見,我要去上海,看看她的城市,看看她的生活軌跡,這一刻,無比的想她,非常想要看見她。   掏出手機,立馬從12306網站購買了去上海的火車票,開始了我一直渴望而又試圖逃避的旅程。   一路向東,經過陜西,河南,安徽,江蘇到達魔都上海。走出上海站,迎麵而來的氣息侵入腦海,迷茫沉淪了好久,拿出手機,想打一個電話,告訴她我的到來,迫切的想要見她一麵。   可想了又想,手機拿出來又放下,遲遲撥不出去一個號碼,經過了艱難的心理建設還是按出去了一串爛熟於心的數字,可很快電話裡傳出忙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停機”。恍惚間愣了一下神,最後默默的把手機又收了起來。   我沒有她的電話號碼。好諷刺,可是又像是解脫了一樣鬆了一口氣。   從上海火車站出來,一個人漫無目的的流蕩在這個國際大都市的街頭,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蘇州河邊,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西北人,天然的對於大江大河格外的喜歡,喜歡波光粼粼,喜歡水波蕩漾。   曾幾何時,自己的夢想就是和自己心愛的姑娘在一個依山靠海的城市,簡簡單單,幸幸福福,白天工作,夜晚一起漫步……   當時想來上海的時候,時時刻刻的都是想她,滿腦子裡都是她的影子,她的一言一行她的音頻笑貌……   可真正聯係不到她的時候,內心反而出奇的平靜,也許,自己的執念正在一點點散去。沿著蘇州河右岸,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著,這一刻就像這樣一直走下去,享受內心的這份寧靜。   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已經慢不到了蘇州河和黃浦江的交匯口,走過外白渡橋,遊蕩在黃浦公園。就像一個遊離在主流世界的孤魂野鬼,迷戀著這大千世界最後的繁華。   坐在外灘江景長廊的長凳上,看著熙熙攘攘的遊客,望著黃浦江上來來往的遊輪貨船,這一刻,感覺出奇的幸福滿滿,因為在上海打拚的倪彩應該也看過這幅場景吧,甚至她是不是也在這個長凳上小憩過,也曾在這裡逗留過吧!   這一刻,我吹過她曾吹過的黃浦江畔的晚風,很滿足。   她告訴過我,她喜歡江河湖海,喜歡大山大河,喜歡大漠孤煙直,喜歡無拘無束,喜歡浪跡天涯……   看見遠方的郵輪碼頭,我興奮的起身去售票處買了兩張郵輪船票,排隊,安檢,上船,幻想著倪彩就在我身邊,我們一起,做著我們曾經憧憬過的美好。   登上遊輪的二層甲板,站在護欄邊,看著兩岸的高樓大廈,看著滾滾黃浦江水翻滾,吹著江風,默默的拿出手機拍一張照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點開微信發一個朋友圈,“終於,我還是來到了你的城市,走過你曾走過的十裡洋場,黃浦江的風,是不是也曾吹進你的心房,一別兩寬,你還好嗎?”   點開QQ,有一個分組,“我在未來等你”隻有她一人,她的頭像還是灰色的,我已經好久沒有了她的消息。   雖然明知道她不會回復,我還是一如既往地給她發了一條訊息:“倪彩,我來了魔都,你說過你喜歡安安靜靜,喜歡山水田園,可現在我卻希望在繁華喧鬧的魔都上海遇見你!”   這可能會是我最後一次再單方麵的聯係倪彩了,來過上海以後,我覺得我可以放下了,這份執念是時候放下了,我也要開始自己新的生活,一段新的生活新的挑戰還需要我去麵對。   而倪彩,我的白月光,我的青梅竹馬,我苦澀的青春,終將告一段落。   上海這麼大,我不曾幻想過會在上海偶遇見她,這個概率太低,來上海隻是因為想來上海,來外灘隻是因為她說過她想來外灘,她喜歡江河湖海,喜歡城市和河流的共存,城市是工作,是生活,江河湖海是夢想,是追求,沒有那個城市會像上海一樣,即是生活也是夢想,她好像就屬於這裡,而我,隻是追逐她的腳步,她的影子。   我終究不屬於這裡,沒看見過想見的人,這座城市也不再留戀什麼,因為我突然覺得,她在上海應該會過得很好,很幸福。   而我,隻是一個過客,而她,好像一瞬間,隻是從我的世界匆匆走過。   再見魔都,再見上海,再見倪彩,再見曾經光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