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胡禦史：老徐，我的意思是，下到一線，親自加入戚家軍，和他們並肩作戰。你看怎麼樣？ 　　徐老頭：比較危險。大人畢竟是文員，如何去和如狼似虎的匪寇打戰？朝廷給大人的任務，是監督，是督查！不是叫你身先士卒，不是叫你沖鋒陷陣！關鍵是，你行嗎？ 　　徐老頭說罷哈哈大笑。旁邊的胡小姐也是莞爾一笑。 　　胡小姐：爹，要是叫你和賊寇比寫文章，那你可以當仁不讓！這從軍打仗，估摸你也不是對手。 　　胡禦史：我可以出謀劃策呀，我可以指揮得當呀！ 　　徐老頭和胡小姐異口同聲：那也不行。 　　胡禦史：讓我想想！ 　　胡小姐：想了也是白想。朝廷再無人，也不能讓你一個文臣，身先士卒，馬革裹屍。胡老頭，你死了，我的嫁妝找誰要啊！不行不行，真的不行。 　　胡禦史：那也不能坐以待斃吧！走走走，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徐老頭：人挪死，樹挪活！動動，見機行事，不失為一個上策。 　　說行動就行動，三個人準備了簡單的行李，即刻動身，往餘姚而來。 　　到了餘姚，到處看不到一絲絲軍士們的身影，到餘姚縣衙一打聽，才知道，大軍已經秘密開拔，誰也不知道去向。 　　三個人麵麵相覷，無可奈何之下，隻能來到一處麵館，點了三碗素麵，狼吞虎咽大吃起來。 　　正吃得香呢，過來一個破落戶小哥，愣是奪下徐老頭麵碗，自己大吃起來。 　　胡禦史大怒！厲聲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奪人飯碗。王法何在！店家，店家， 　　店小二跑過來一看，眉頭緊皺：怎麼又是你啊！客官息怒，這是本縣有名的破落戶潑皮懶二，本來是個秀才，因為匪患，縣裡三年沒有舉行科考，加上家道中落 　　，窮困潦倒，哥嫂不聞不問，隻能靠搶飯為生。 　　胡禦史慷慨激昂：匪患不除，何以家為！不過餘姚是幸運的，有戚家軍在，區區匪患，何足道哉！ 　　一個正在用麵的老者顫顫巍巍：憾山易，憾戚家軍難！聽說呀，張總督查到了匪寇的老巢穴，把戚家軍調去端土匪窩了！ 　　胡禦史頗感意外，這個消息來的太及時了！頓時，麵露喜色。 　　徐老頭壓低嗓門：是平湖！ 　　胡禦史驚奇道：你怎麼知道？ 　　徐老頭：卑職為大人清理文案，這種重要的事情，能不了然於胸？我本來估計總督衙門就是知道了，也是掙一隻眼，閉一隻眼。 　　胡小姐：那是為何呀？ 　　徐老頭：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自己幾斤幾兩，還不知道啊！ 　　胡禦史沉吟不語：事先得到邸報，朝廷派兩湖軍隊，加上河朔，兩廣，不下三萬餘的士兵。看來，先期軍隊已經到了。也不給他們休息一下，直接就投入戰鬥？我看兇多吉少！ 　　徐老頭：是啊！兵在精而不在多，士在氣而不在猛。 　　胡禦史：這就是你所說的勇氣？ 　　徐老頭：然也！有勇無謀必要輸。有勇有謀必取之。上兵伐謀，故士之勇，勝敗得失之道也。 　　老者拿過身旁的二胡，咿咿呀呀拉了起來，細聽讓人如癡如醉，讓人哀婉悲催。忽然曲調一變，轉而馬蹄疾疾，人嘶馬叫。恍如千軍萬馬，嘶殺連連。人倒了，馬倒了，人越來越少了，曲聲越來越弱，終於幾不可聞。 　　徐老頭擊碗而和：好一首雁過留聲！說的是戚家軍橫掃千軍，秋風掃落葉！兵戈鐵馬，馬踏連營。雁過留聲！是也不是？ 　　那老者驚喜異常：老夫這首曲子，隻在戚家軍中拉過。老先生如何得知？ 　　徐老頭：戚家軍橫掃匪寇，已經人盡皆知！早有人將老先生所奏之曲，譜成曲譜，上奏朝廷。皇帝老頭說，此曲開篇過於哀傷，不要也罷！後麵慷慨激昂，的是大作。 　　那老頭：先生不知道，匪寇初來時，民眾流離失所，哀菰遍地。百姓苦啊！ 　　徐老頭：是啊！匪患不除，難有平和！理解理解！但是我戚家軍，需要的是勇氣和力量！不需要哀婉悲催。我建議你啊，把曲調前麵的哀傷部分去了，直接高亢激昂，橫掃千軍，萬馬奔騰。 　　老頭：你說的是，曲調如同文章，總得有個開篇，鋪敘，逐步來到高潮吧？如果開篇就是高峰，那不是越來越低，形成敗筆？ 　　胡小姐女扮男裝：那能不能開篇是高潮，結尾是高潮，一直在高峰？ 　　那老頭：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如果沒有孫山在，哪得詩仙美名揚？ 　　等胡禦史一行到達東沈莊前線的時候，已經是十數日後的事情了。 　　戚將軍把戰事簡單的向胡禦史匯報了一下。 　　就在這十幾天中，已經發生了兩次大規模的混戰。 　　總督張經親自指揮部署，第一戰是湖北保靖軍，由參將楊樹指揮。 　　匪寇總指揮是徐大海。他們靠海修築城堡，居高臨下，明軍動向，一目了然。 　　楊樹指揮所部，心裡想著，土匪都是烏七八糟的草莽之輩，哪裡是大明正規軍的對手？令旗一揮，箭矢如雨而下。一頓飯工夫，隻見匪寇戰旗歪倒，橫七豎八。楊樹一看，時不我待！兄弟們，沖啊！ 　　等明軍士兵像潮水一般湧過去的時候，忽然，匪寇就像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一樣，一陣強弩，把明軍打的哭爹叫娘！即使有幾個萬夫莫敵的勇士沖了過去，迎麵而來的是匪寇的三人夾擊。楊樹看著沖上去的勇士，一個個的倒下，心中悲催，趕緊鳴金收兵。 　　總督張經怒火攻心：楊參將！你是何居心！大明的勇士已經沖上了匪寇的城池，你卻鳴金收兵。到底是你是指揮官還是我是指揮官？啊！你說！ 　　楊樹頗感委屈：兄弟們一個個倒下，我於心不忍。 　　總督張經：於心不忍？打戰，有不死人的嗎？有得就有失。這下好了，沒有得，全部是失！我看你們，根本就沒有準備好，一支沒有經過戰火的洗禮，還不是一支優秀的隊伍！你退下吧！ 　　楊樹癢癢的退下。確實，這樣大規模的戰鬥，他們確實沒有經歷過。 　　兩天後，張經擊鼓升帳。命令河朔部的一支隊伍，來攻城拔寨。 　　河朔兵是山西大同府的。領兵參將是陸遷。此人飽經大小百餘戰。經驗豐富，善於守城。 　　各位看客，千萬不要以為東沈莊就是一個村莊。和石家莊一樣，她是平湖東南的一個集鎮，一個城池。一個為匪寇長期占領精心準備的城池。匪寇既然把輜重，婦孺安置在這裡，說明他肯定做好了一切的準備，甚至是武裝到了牙齒。 　　陸遷知道，這樣的攻城掠地，沒有大部隊的配合，肯定是不行的！他請求總督，調杭州城的紅衣大炮來轟擊，再派遣勇士登城，巨木撞擊城門，三管齊下，才可大功告成。 　　張經知道，督察沿海軍務的欽差大臣，已經在來杭州城的路上。隻有速戰速決，拿下東沈莊，等欽差大臣來了，多有牌麵啊！ 　　俗話說得好，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 　　腦子裡麵老是花花腸子，盡想著自己的小利益，如何能夠成大事！ 　　再說，陸遷慣於守城，你安排他去攻城，攻城又不是他的長處，焉有不敗之理？ 　　在陸遷攻城失利的第二天，戚家軍到了。 　　張經好像終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戚將軍，我們已經兩次攻城！基本上探知了匪寇的底盤。東沈莊是塊難啃的骨頭，易守難攻！加上城裡麵有匪寇的家眷，所以更是拚命的守城。你看，如何才能夠功成？ 　　戚參將：給兄弟們稍事休息。一路走來，也辛苦得很。 　　總督張經：那是，那是。 　　戚將軍：至於攻城，待我偵察一番之後，才好回復總督大人。 　　總督張經：好，好，好。 　　入夜時分，戚將軍帶三四個隨從，來到東沈莊城下。打馬繞著城池跑了一圈，哪裡可以埋伏，哪裡可以打援，哪裡城墻較矮便於攻城，一目了然。心中有個大概。 　　剛欲睡下，就聽帳篷外麵嘈雜，心裡不爽。走出來一看，又驚又喜！ 　　胡禦史：故人來訪，做個不速之客！恕罪恕罪！ 　　戚將軍十分驚喜：胡大人，你怎麼到了前線！這裡可不比杭州城啊，您得考慮安全第一。 　　胡禦史：老夫的職責所在，就是消滅匪寇！快說說，對於攻占東沈莊，有什麼好的妙計？ 　　戚將軍讓他們三走進帳篷：卑職也是剛剛到達東沈莊城下。剛剛去繞城一圈，還沒有好的想法。 　　胡禦史：聽說總督大人已經命令，把杭州城的紅衣大炮火速運來。估計就在這兩日，就能到達。 　　戚將軍：有紅衣大炮，當然是好。但是我們要想到，東沈莊城裡麵，有很多匪寇的家眷，他們肯定會拚命一戰。 　　胡禦史：這個本官理解。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人之將亡，必有一搏。 　　徐老頭：我建議，是否可以智取？ 　　戚將軍：東沈莊圍得鐵板一塊。如何智取？ 　　胡禦史也是茫然不知。 　　徐老頭：我們隻需如此這般，或許可以大功告成。 　　戚將軍一聽，拍手稱快。 　　胡小姐：你的李一柏呢？我想見見。 　　戚將軍不知道胡小姐是個女孩，看她沒大沒小的，很是不悅。考慮到是胡禦史的隨從，也不好一口回絕。 　　於是命令：傳李一柏。 　　須臾，李一柏進來：參見將軍。 　　戚將軍：見過京城來的欽差，右僉都禦史胡大人。 　　李一柏：見過大人。 　　胡小姐：李一柏，你不認識我了呀！ 　　李一柏滿臉迷茫：這位兄臺是。。。。。 　　胡小姐滿臉失望：原來你早把我忘記啦！ 　　李一柏：兄弟眼拙，委實沒有和兄臺見過麵啊！ 　　胡小姐：你想想，好好的想想！ 　　李一柏憨憨的，滿臉的窘態：兄弟實在是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兄臺。 　　徐老頭：臨安北，竹林旁。飛刀又見飛刀，孤雁還是孤雁。 　　李一柏憨憨的喃喃自語：你是徐老頭？你是胡小姐？你這女扮男裝，還真的沒有認出來。 　　戚將軍：你們認識？我就奇了怪了！我說是誰，敢在我將軍大賬胡言亂語？原來是禦史千金！得罪得罪！ 　　胡禦史：本官疏於教誨，罪過罪過。 　　胡小姐拉過李一柏：走，我們到外麵說話。 　　胡芊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李一柏靜靜的聽著，愣愣的看著她。 　　胡芊芊：說，想人家了沒有。 　　李一柏撓撓頭：還真的沒有想過。 　　胡芊芊一把扭過李一柏的耳朵：人家為你千轉百回，從臨安北，跟到了錢塘東。從錢塘東，跟到了餘姚。聽說你到了平湖，又跟著你的屁股，巴巴的來到平湖。你居然說，沒有想我。 　　李一柏不懂男女情懷，愣愣的硬是說：你跟著我的屁股跑，我是委實不知道。比如我在前麵跑，我怎麼知道屁股後麵跟著一隻小狗狗？ 　　胡芊芊：好呀！你罵我爹是狗，我告訴我爹去。 　　李一柏：錯，錯，錯，都是我的錯，好了吧！胡大人是朝廷命官，怎麼不在杭州城老老實實的呆著，怎麼也跟你一樣，沒大沒小的，到處亂跑啊？ 　　胡芊芊：你以為當官就那麼容易啊！天天坐房間裡，吃飽喝足，雷打不動的聽書泡澡？我爹這是有所為有所不為！他給皇帝老頭下保證書了，要驅除匪患，安定南直隸浙江福建！ 　　李一柏：好高遠的誌向！我到現在也沒乾二十匪寇。 　　胡芊芊：雁雀安知鴻鵠之誌哉！ 　　沒過兩日，杭州城的紅衣大炮順利到達。戚將軍又開始忙碌起來。大敵當前，事無巨細，都得一樣的考慮周全。又一日，戚將軍訂購的兩艘大船也安然送到。 　　這天午後，風和日麗。錢塘江麵波平浪靜。兩艘大船，掛滿帆布，直朝東沈莊而來。 　　莊丁大喊：你們是哪裡來的？ 　　船上回應：我們是汪大王命令送物資的。聽說你們這裡打大戰，需要很多吃的用的，汪大王讓兄弟們送過來！ 　　莊丁：好的。找書苑wwｗ.zhaoshuyuan.coｍ 我去回稟徐二哥，這裡他說了算。 　　船上答復：好的！趕緊。 　　話未說完，就聽得幾十門紅衣大炮，轟轟直響。明軍開始攻城了！嘶殺聲，戰鼓聲，不絕於耳。 　　東沈莊城內。 　　徐大海：什麼？明軍火炮轟城？他哪裡來的火炮！ 　　哨兵跑進來：報！汪大王運送的糧草到了！ 　　徐大海：好！隻要糧草到了，餓不死，就有力氣和他們乾！趕緊打開東門，接糧草進城！ 　　哨兵：是！ 　　東沈莊東門外，城門打開，一對運送糧草的士兵，推著糧車，快步的沖進城內。 　　忽然，東門內外，喊殺聲響成一片。 　　胡禦史揮舞大旗：我軍已經占領東門，大夥沖啊！ 　　炮聲隆隆，明軍如潮水一般湧過去，地動山搖。喊殺聲此起彼伏。 　　徐大海不相信：什麼？東門已被攻占？不相信，就是不相信！ 　　西門外，李一柏鎖鉤城墻，第一個躍上城墻：東門已經被攻占，爾等還不投降？ 　　兩個匪徒持刀夾擊，李一柏一個對二，毫不膽怯。城下芊芊看得擔憂，飛步登梯，飛刀又見飛刀，兩個匪徒為飛刀所傷，踉蹌倒地，被李一柏長槍直刺命門。 　　明軍不斷的登上城墻，胡禦史擂著戰鼓，咚咚咚，咚咚咚催促著明軍，奮勇直前。 　　大街上，西路明軍和東路明軍勝利會師，歡呼聲，叫好聲，響徹雲霄。 　　李一柏臉上濺落著敵匪的鮮血，沖鋒在前。後麵，胡芊芊嬌喘連連：等等我！